第86章
眾人跟著宗將軍來到城南。
此地確如宗文俊所說, 是生門的所在。濃濃白霧在試圖闖入城南地界的時候,仿佛被一堵無形的牆壁擋住, 只有稀薄的霧氣會漏進來。
白霧只要聚集得不多, 似乎就對人沒有什麼影響, 但以防萬一, 玉荷還是給兵士們又熬了一鍋解毒湯, 再加入熱性藥材,順便給他們驅寒。
畢竟在霧氣叢生的地方待得久了,就算身體健壯的武者也會受水氣侵蝕,感到身體沉重。
唐甯和司無岫則分喝一碗,你一口,我一口。兩人坐在石階上, 腦袋湊得很近, 仿佛自成結界,外面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影響到他們。
“腳還疼嗎?”司無岫將唐寧受傷的那條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在他微腫的腳踝處輕輕揉按。
“早就不疼了。”唐寧搖搖頭,覺得被他捏得有點癢,“差不多行了, 身為一軍主帥, 你也不怕被別人看到形象不保。”
“這有什麼好怕的, 對自己的媳婦好是天經地義的事。”司無岫一臉坦蕩, 又在唐寧的腳心上撓了一下, “何況我看天狐軍裡的人還挺樂意看見我們恩愛的樣子。”
“……嘶!”唐寧倒吸口氣,腳心上被人這麼一撓, 心口就像是被一隻小蟲子咬了一口似的,害他差點坐不穩。
“你要捏就好好捏,不要突然間捉弄別人啊!”唐寧瞪著他道。
手還能不能再欠一點,他剛才腳一抖險些沒把司無岫給踹下去。
司無岫目光溫柔道:“下次注意。”
嘴上說著道歉的話,嘴角卻是勾起來的,照這個情況看來,估計他下次也未必會注意。
“那你現在能把我的腿放下來了嗎?”唐寧問他。
“急什麼,我正好可以再幫你按按其他的地方,通經活絡,對趕路也有幫助。”司無岫一本正經地說,“等下再換另一條腿。”
“另一條就沒必要了吧?”唐寧苦著臉道,“而且我舉著這只碗已經舉了很久,這樣喝藥效率太慢了。”
而且手還舉得有點酸。
“我們現在又不趕路,慢慢喝也沒關係。”司無岫眨眨眼,視線落在唐寧身上,“何況我覺得阿寧喂的藥比較甜。”
唐寧睨了他一眼:“你該不會就是為了讓我喂你喝藥,才故意拿我的腳當藉口的吧?”
“怎麼會。”司無岫無辜道,“我可是真心想為阿寧按摩解乏,不含一絲藉口的成分。不信的話,阿寧可以用‘連心’聽聽我內心的想法……”
“那還是算了,我姑且相信你。”唐寧把藥碗遞到他唇邊,打斷了他剛才的話,“快喝,別等藥涼了。”
這話要是不打斷,唐寧有預感事情又會往不那麼和諧的方向發展。
因為上回司同學誆他用“連心”的時候,在心裡對唐寧說了很多非常沒有下限的話,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真沒想到司同學竟然是這樣的人!
從前的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和司無岫一比,唐寧覺得自己就是個小清新。
所以自從那次之後,唐寧就再也不隨便去聽司無岫的心音了。雖然司同學的男神形象早已崩得不能再崩,可是他仍然鴕鳥地想為他保留一兩分形象。
司無岫見唐寧一臉複雜無比的表情,不由暗自忍笑,低頭就著唐寧的手把剩下的解毒湯喝完。
隨後又在唐寧的腳踝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阿寧辛苦了,等會兒我也幫你按摩按摩手臂吧?”
“手就不用了,腿也差不多得了,你按了這麼久手指也該酸了吧,不如你也休息一下?”唐寧沖他提議道。
司無岫看著唐寧那副渴望解脫的表情,險些繃不住臉上的表情,怎麼能這麼可愛,簡直是百逗不膩。
他故意靠向唐寧:“聽阿寧這麼說,我也確實覺得有點累了,不如阿寧也幫我揉揉?”
“就只揉……揉手臂嗎?”唐寧問。
“不然呢,阿寧要是想幫我揉全身也行,剛好正合我意……唔!”司無岫沒說完,又很快被唐寧捂住了嘴巴,他笑著看向一臉緊張的唐寧。
“大家都在這附近休息,大庭廣眾之下的,注意一點影響啊,你可是天狐軍的將軍,要以身作則。”唐寧嚴肅地對他說。
唐甯見司無岫用眨眼睛來表示自己明白了後,便主動抱住他一條手臂,盡心盡力地幫他按摩。
雖然力道什麼的完全沒法跟全能的司同學比,但唐寧也按得挺認真,在他低頭之時,也沒留意到那道注視著自己的視線同樣的專注。
眾人喝下解毒湯後,除了安排巡邏的人之外,大都在原地休息,也不敢隨意亂走。
無風城中的白霧變得更濃了,除了他們所在的城南一角,整座城池的上空都被彌漫的霧氣所籠罩,抬頭看時根本看不見任何陽光,無法判斷如今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
而他們所在的地方,也被逐漸變濃的霧氣滲透不少,視線所及的範圍越來越小,漸漸地,眾人的視野就只能看到一丈之內的事物。
不過或許是生門所在的緣故,被白霧籠罩著的眾人並沒有石化,也沒有白日夢的跡象。
只是大家心裡都不免忐忑,不知在這些白霧當中待久了會怎麼樣,而他們目前又不敢突破白霧硬往外沖,也沒有找到對付白霧的方法。
“這些白霧究竟是什麼?”書生皺著眉問,饒是他平時心態挺好,碰到這莫名其妙的情況後,也會產生焦慮之心,“若是迷藥一類,大家在進城前也服過解毒的藥丸,但該中招的還是要中招,若非唐公子與司將軍的提醒,大家只怕會在這座城裡耗死。”
谷樂也點點頭道:“這白霧著實詭異,白日裡外面那些兵士一觸碰到身體就會變得僵硬,既像是幻覺,又像是某種特殊的陣法。我在妖族多年也沒有見過如此奇怪的陣法,不知宗將軍是否見過?”
宗文俊同樣搖了搖頭,看向司無岫:“司兄呢?”
“我也不曾在書裡看過,不過我也傾向於這是一種陣法,畢竟宗將軍發現了城中的地面上有佈陣的痕跡。”司無岫道,“只是這陣估計既不是人族,也不是妖族的陣,而是一種魔陣。”
眾人對魔族瞭解都並不深,唯獨唐甯和司無岫與月魔打交道的次數比較多,但他們對魔族的瞭解也都是從六聖的遺跡中得來的,還多半是前人的回憶,也沒有具體記載的書冊之類。
要說誰最有可能是對魔族瞭解較深的,在場的人當中就只有元帝一人。
宮中收藏的典籍多不勝數,連六聖封魔當年的事蹟都有記載,更是連天狐化形的丹方都有保留。以此類推,說不定初代元帝當年也留下了有關魔神的記錄。
所以大家都看向了元帝。
元帝本來正漫不經心地聽眾人討論,發現眾人忽然都停下來了,且都看著自己時,只好拿起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朕曾在藏書樓內看過幾冊有關魔族的書,不過上面僅有寥寥數語,似乎沒有參考的價值。”
唐寧急著道:“陛下,都什麼時候了,有什麼就說什麼,不要賣關子啊!”
他經常被司同學吊胃口,所以一時情急就也對元帝毫不客氣地這麼說。說完以後唐寧才覺得這似乎對陛下不夠尊重,太沒大沒小了,可他忐忑看向元帝時,卻發現他好像也不生氣。
元帝的脾氣比唐寧想像中的要好得多,要不是他見到了真人,唐寧根本不會相信這個做什麼事情都慢悠悠的大叔會是元帝。
因為按照書裡形容,元帝就算不是個暴脾氣,手段也是個手段很強硬的人,而他就是用這種雷霆手段來鎮壓朝堂,才令所有世家俯首稱臣的。
更何況朝中上下也沒人能打得過元帝,若是有人違抗皇命,元帝甚至還會親自出手。
這樣的描述與眼前的人實在是有些出入,不過唐寧猜測,或許是因為元帝現在身上有舊傷,需要好好調養,所以他現在說話做事都挺“佛系”的,鋒芒盡斂。
元帝繼續道:“正如你們所說,整個無風城或許就是一座魔陣,只是這個魔陣與書上的陣法皆不一樣,沒有陣眼,虛實相生。”
“虛實相生,這是魔氣所致?”司無岫摸著下巴,露出思考的神情。
其他人都是一臉不解的表情,這父子倆說話怎麼似乎充滿玄機,而且只有他們自己能聽得懂。不過是“虛實相生”四個字,怎麼司無岫的臉色看起來像是快要勘破謎題了一樣?
除了唐寧之外,其他人都在深深地懷疑自己的腦中裝的到底是什麼,怎麼好像和別人不一樣。
只有唐寧一臉期待地看向司無岫,他知道司同學一定會有辦法的。
司無岫道:“既是虛實相生,那麼看似幻陣,又能令人產生白日做夢、身體僵化的症狀就說得通了。月魔所驅使的蠱蟲也是既能寄生操控,又可以在某些時候為月魔凝聚一副軀體出來,或許蠱蟲也是魔力的一種體現。”
谷樂舉起手道:“我還是沒怎麼聽明白,能再說得更通俗易懂些嗎?”
“蠱蟲就是魔力,換言之,白霧也有可能是魔力。”司無岫道。
“若真如司兄所言,那無風城就是個巨大的聚魔陣,能夠助長魔氣。”宗文俊沉聲道,“而白霧產生的各種影響,則是魔氣凝聚的各種術法所致。那我們只要摸清月魔會多少種術法,再一一破除就行了。”
“這恐怕很難。”唐寧一臉的目不忍睹,“月魔是由許多的大魔融合而生,會的術法少說也有幾十種,每一隻魔族都有自己擅長的術法,每一種都要在短時間內找到破解之法談何容易。”
那完全就是辦不到的事,若是他們從白霧中沖出,還沒等找到破解之法,就先被白霧給幹掉了,那該怎麼辦?
書生眼珠子一轉,想到一事:“之前的白日夢鬼打牆,司將軍不是也用內力震醒大家,逼退白霧了嗎?或許我們也能用這種方法離開無風城。”
“這也不失為一個方法。”司無岫點點頭,顯然這法子他也想到過,“不過,人選非是我,而是阿寧。”
“我?”唐寧一臉詫異地指了指自己。
“對,我方才一直在思考,為何是阿寧最先清醒過來。答案很顯然,阿寧心思純粹,受到魔物的干擾最少,所以會是最先醒過來的人。”司無岫快速道,“白霧沒有毒,卻會對人的神識造成影響,讓人以為自己是中了幻術,其實說不定外面石化的人還活著,只是他們受到影響,以為自己是一塊石頭而已。”
“那……那我該怎麼做?”唐寧問。
“用樂器。音律可以使人心情舒緩,保持靈台清明,繼而抵擋白霧的影響。”司無岫道,“此事非阿寧來做不可,一則阿寧的內力最為純粹,二則也只有阿寧手中有樂器了。”
唐甯一頭霧水:“可我記得我沒帶樂器啊,而且我也不會。”
他完全就是一個音癡啊,連五線譜都不會看的那種。
司無岫沖他眨眨眼,給他做了個“金杖”的口型,提醒唐寧他還有這件神奇的妖族至寶。
“阿寧不必擔心,我可以教你,你想學什麼樂器都行。”司無岫對他道。
其他人除了宗文俊外,也多少清楚唐寧身上有妖族至寶,金杖可以幻化成各種兵器,想必就算變成樂器,也是堪比神兵的法器,能更大程度將唐寧的內力發揮作用。
而宗文俊只以為唐寧是真的帶了什麼樂器,所以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畢竟唐小公子就長了一張會撫琴弄月的臉,就是性格與風花雪月並無半點關係。
“那好,你們二人儘快學會,隨便一首什麼曲子,簡單點的就好。”宗文俊道,“我會再用奇門之術測算離開的最佳時機,希望你們在那之前就能將樂器運用自如。”
“自然。”司無岫自信地對在場眾人道。
自然什麼自然啊!唐寧有點著急,很想勸勸司同學,畫不要說得太慢。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真的是零基礎,非常渣。
要在短時間內掌握一種樂器,還不如讓他沖出去跟月魔大戰個幾百回合。
司無岫悄然握住唐寧的手:“阿寧,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考慮。”
眾人說定之後就各自分頭行動。唐甯和司無岫回到天狐軍駐紮的地方,一坐下,他就瞪著兩隻眼看向司無岫。
“我不是在跟你謙虛。”唐寧愁眉苦臉道,“我真的不懂什麼樂器,不管是在這個世界還是原來的世界,我連樂器都沒摸過。”
“嗯,我知道。”司無岫輕笑著在他眉心上按了一下,“但我相信憑阿寧的聰明伶俐,一定可以很快學會。”
“唉,好吧!”唐寧也不是遇事只會打退堂鼓的人,反正成不成的都還有司無岫在,試一試又不會少一塊肉。
不對,要是能少一塊肉其實也不壞。
“說吧,你想要什麼樣的樂器?”唐甯拿出金杖,側頭看向司無岫。
司無岫想了想,道:“阿寧覺得古琴如何,雖然我也很想讓你學著吹簫——”
“那就古琴吧!古琴挺好的。”唐寧趕緊道。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吹簫是什麼意思啊,眼下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大家要嚴肅一點,能不能順利突破濃霧離開無風城,成敗在此一舉了!
司無岫似乎有些遺憾:“既然阿寧如此堅持,那就還是古琴吧。”
話音落下,唐甯手中的金杖就脫出他的掌心,金芒閃現之後,一把七弦古琴靜立在兩人面前,緩緩落在一張石桌上。
古琴外觀樸素,琴弦卻是金色的,滿足金杖一貫以來的土豪風格。
唐寧將手放在琴弦上,感覺跟弓箭上的弦也差不了多少,心中的忐忑這才減少了一點。
“這要怎麼彈?”他回頭看了看司無岫,不知道學霸會怎麼給自己上課。
然而很快他就覺得古琴比起吹簫來說也並沒有多和諧,因為司無岫直接站在了唐寧的身後,把他圈在自己的懷抱和石桌之間,雙手放在琴弦上。
“阿寧看我彈一遍,再記住指法就好。”司無岫幾乎是咬著他的耳朵道。
唐寧耳朵微癢,想要躲開,卻根本無處可躲,只好把腦袋往旁邊側了側。
這樣一來,司無岫就更加名正言順地把自己的下巴抵在唐寧的肩膀上了,他嘴角微勾,專注地彈了一首短而悠揚的曲子。
是唐寧沒聽過的調子。
“這是什麼曲子?”唐寧問他。
“好聽嗎?”司無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挺好聽的,而且也短。”重點就是比較短,而且指法看上去也不是很複雜。
司無岫輕聲道:“這是我方才有感而發,為阿寧譜的一首曲子,阿寧喜歡就好。”
唐寧:“……”
學霸的世界他不懂,從剛才商議完畢到現在才過去多久,司同學是怎麼想出來的?
“阿寧剛才記住我的指法了嗎?”司無岫微笑道,“你久習暗器,指法對你來說並不難,況且顧念你是第一次學琴,也不會給你編太複雜的曲子,我相信你多練兩遍就能學會。”
唐寧抿了抿唇,道:“我可以試試,但不保證能記全。”
司無岫道:“無妨,我會幫你的。”說著,他往後退了一步,把空間讓給唐寧。
唐甯回憶著對方的指法,在琴弦上撥了第一下,一陣微顫的聲音從古琴中傳出,透著古樸而大巧若拙的感覺。
隨即,就有了第二下,第三下……琴弦越撥越快,音律也越來越快,曲調漸成,琴聲悠揚。
唐甯欣喜地回過頭:“我彈出來了?”
“嗯,阿寧果然學得快,第一次試彈就彈對了大半。”司無岫也挺驚訝的,不過他猜到這或許是金杖有意誘導的。
它先是記住了司無岫第一次彈奏時的曲調,隨後利用與唐寧之間的感應,讓自己的主人在遲疑不決的時候牽引他的手指放在正確的那根弦上。
所以唐寧才會覺得上手很快。
“不過還有一點瑕疵,方才有幾個地方指法用錯了。”司無岫又站到唐寧身後,把自己的雙手覆在唐寧的手上,一點點幫他糾正。
唐寧的後背緊貼著他的前胸,還能感覺到司無岫那蓬勃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心跳也不免被傳染,跳得有些快。
而手指之間的輕磨、觸碰,又是另一番和以往不同的體驗。
唐寧不知不覺沉浸其中,覺得這古琴似乎越學越有樂趣了。
或許不是因為古琴本身有意思,而是他身後站著的人。
琴聲打破了無風城肅穆又緊張的氣氛,周圍的妖族們紛紛被吸引過來,躲在遠處悄悄觀看,偶爾還會發出嘖嘖聲。
他們的妖皇和妖後可真是恩愛啊,都什麼時候了,還如此琴瑟和諧。
真是他們妖族夫妻間的楷模,值得所有人學習。
饒是有司無岫和金杖的幫忙,唐寧學完整首曲子,並熟悉地將內力融入其中時,白霧又產生了新的變化。
天地一片黑暗,就連無風城南生門所在的地點也是一樣,白霧似乎突然轉為了黑色,讓人睜眼也看不見面前的任何事物,就連火折的光都看不見。
“這是怎麼回事,我看不見了!”
“我也是,眼前一片黑暗,是天黑了還是我失明了?”
“這……這該怎麼辦啊!”
兵士們不免感到驚慌,被白霧困在城中本就有點人心惶惶,眼下的情況更是將他們的恐懼又加深了一層,有的人驚叫之下就想往外沖,然而他的叫聲卻在中途戛然而止,不知是不是離開了生門界限而被霧氣石化。
更多的人靜立在原地不敢動,而宗文俊和書生也一塊大喊,讓大家不要驚慌,莫要亂走以免傷到了自己人。
谷樂也對妖族兵士們說:“妖皇陛下一定會有辦法的,大家撐住,別讓他和妖後殿下失望!”
“是,谷先生!”妖兵們和其他的人族兵士不同,他們心思單純,對妖皇和妖後是絕對的信任,就算把性命交出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唐寧聽見外面的妖兵們齊聲給自己鼓氣的聲音,感覺自己也變得熱血上湧了:“都已經練到這個程度,應該可以了吧?”
“可以了。”司無岫微笑點頭,雖然此時他也看不見任何事物,卻能準確地握住唐寧的指尖,“阿寧,別忘了,無風城的魔陣可能是月魔最後的孤注一擲,他能用的魔力終有盡頭。”
“你是說……?”唐寧轉過頭,眨眨眼,卻很遺憾無法看見司無岫此時臉上的表情。
司無岫貼在他耳邊,悄聲說了一句話。
唐甯很快應了一聲“明白”,並回握住他的手。
隨即,唐甯將石桌一拍,古琴應聲飛向半空,而唐寧也隨之催動妖皇袍,立在古琴前方,雙手準確地放在琴弦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在目不能視之前,他已經在司無岫的陪伴下練習了許多遍,對琴弦也算是比較熟悉,所以當他彈對第一個音後,後續的曲調也逐漸變得完整圓融。
只聽琴音過出,濃霧似乎有了動搖的跡象。通過內力的震盪,一部分的黑霧慢慢變淡,能令人看到模糊的東西了。
“我好像能看見了!”
“我也是,我也是!”
眾人正驚訝之時,只見半空中的人影將琴弦撥動得越來越快,而內力也鼓蕩得越來越多,仿佛有一道道金色的波紋從古琴中擴散而出。
每當金色波紋擴散之時,黑霧就被擊退一分,直到最後,將整座無風城的霧氣都吹散,將眾人的目障完全清除!
無風城上的魔霧被完全驅散,天際瞬間恢復一片蔚藍,眾人這才恍然,原來此時並非黑夜,而是大白天!
就在這時,巨變陡生。
退向遠處城外的霧氣忽然凝聚成一道暗黑的人影,趁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猶如一支利箭,直直朝唐寧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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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這一幕的人都紛紛為唐寧捏了一把汗,可他們想做什麼都遲了一步,根本來不及阻擋那道偷襲的人影。
眼看唐寧就要被那人偷襲得手,他臉上卻不慌不忙,絲毫沒有意外和驚恐之色。
唐甯勾了一下唇:“來得正好!”
就跟司同學分析的一樣,先是魔屍大軍,後是無風城的魔陣,月魔這回怕必定將自己的老底都掏出來了,短時間內他不能再有這麼大的動作,所以必須將最後一絲力氣留下來殺了他或者司無岫!
對於月魔來說,能夠封印他的人,比起元氏的宿仇來說或許更令他感到有威脅。
所以司無岫認定,當他們破解魔陣之時,唐甯一定會成為月魔復仇的目標!
而事實也證明,司無岫的判斷沒有錯。
只見唐甯面前的古琴金光一閃,眨眼間變成了一張金弓。
唐寧以妖力凝聚三支金箭同時射向近在咫尺的月魔,隨即身形往下一墜,取而代之的是司無岫與寒氣逼人的綠影劍!
三支金箭準確刺入月魔實體的致命之處,與此同時,而綠影劍釋出的千萬道劍氣也將月魔紮了刺蝟。
高空中,月魔想要逃開劍氣,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騰挪轉移,唯有硬生生地承受接連的重擊,品嘗萬劍穿身的痛苦。
“嗷啊啊啊——”
金箭將月魔無形中定格在空中,淡綠的劍氣把月魔以蠱蟲凝聚的身體寸寸撕裂,最終他帶著不甘與痛恨的表情又重新化為蠱蟲,可蠱蟲也沒能逃過劍氣的追殺,同樣被粉碎殆盡。
那些被石化的兵士,也在月魔消失之後恢復了神智,臉上的表情還有一點懵。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卻又非常的驚心動魄。從月魔偷襲,到兩人配合無間地聯手反擊,不過在短短幾個呼吸間,卻令人久久回不過神來。
終於,有人率先喊了一句。
“贏了!”
“魔神消失了!”
眾兵士們高興得眉飛色舞,眼下他們再也不用被困在這座城裡,終於可以離開了!
“大家當心,事情還沒完!”唐寧趕緊道。
唐甯在空中時就留意到城外的動靜,只是當時他忙著與司無岫共同將月魔的最後一絲力量也打散,還沒來得及通知大家。
此時月魔已經不再有威脅,唐寧便立刻提醒眾人,敵人並不是只有月魔一個。
“殺啊!取惡帝人頭,就可得到一部丹級功法!”城外有不少人口中高喊,他們身上穿著鎧甲,行進間保持著陣法,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兵士。
這些人身上的鎧甲與玄武軍、白虎軍皆不同,而且他們內部的鎧甲形式也不統一。
宗文俊看見沖進率先沖進街道來的先鋒軍,皺著眉頭道:“是青龍軍與朱雀軍的兵,他們連鎧甲都不換,看來是有心要把我們埋葬在這裡了。”
書生嗤笑一聲,道:“他們以為我們在無風城中了月魔的詭計,實力大大折損。可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就破開了魔陣,想要趁人之危,難矣!”
“但是將軍,現在大軍都進了城,在巷戰中很難發揮戰陣的實力,該怎麼辦?”趙欄皺著眉問。
看著青龍與朱雀二軍的兵士與自己的兵士作戰的情景,宗文俊很快分析得出,在城中作戰受到的局限太大,必須將人轉移出城。
只是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比較尷尬,繼續往南走是險峻高山,唯一出城的道路卻被聯軍給擋住了。
“恐怕月魔在佈陣的時候,也是故意把生門開在這個位置的。”司無岫沉吟道,“宗將軍若是信得過我,不知能否把大軍的指揮權交給在下?”
宗文俊遲疑地看了他一眼:“這……”
司無岫不等他回答,又看向書生:“方監軍也是,借你的白虎軍一用。”
“沒問題,你儘管用!”書生倒是很大氣,大手一揮就把白虎軍都交給了他。
他本來也不擅長指揮作戰,這個監軍更不是他自己想當的。將白虎軍帶到北地之後,書生基本都讓白虎軍兵士自己操練,上戰場時也都交給宗文俊來指揮,而他就專門負責保護陛下的安危。
這個監軍當得不算稱職,但白虎軍的人似乎也早已習慣,司無岫猜測他們離開營地前還被白將軍叮囑了一番,所以這群人即使沒有書生也依然是一支勁旅。
既然書生都點頭了,宗文俊自然也沒有不點頭的道理,何況他自己也想不出個好辦法來突出重圍,正好把責任推給司無岫。
“那就有勞司將軍了!”宗文俊也道。
“多謝二位。”司無岫朝他們拱了拱手,正要往唐寧的方向走去,卻見他很快來到自己身邊,並沖他眨了眨眼。
“現在輪到你需要我了,對不?”唐寧笑道。
司無岫露出一抹笑容:“還是阿寧懂我。”
司無岫的計策很簡單,卻需要他和唐寧二人共同完成。而當今世上,能這麼做的,卻也只有他們了。
唐甯一手與司無岫十指交扣,掌心貼著掌心,一手握住恢復成原本權杖模樣的金杖,閉上眼睛。
馭靈術展開後,神識迅速覆蓋著在場的每一位兵士,金杖上宛如貓眼石的靈目同時發出只能在腦海裡聽見的聲音,傳達給所有的人:
“所有兵士,聽我指揮,十人一隊,以最快速度往東西兩邊撤!”
唐寧就像一個轉換器,把司無岫的聲音原封不動地傳達給在場眾人。
同時,唐甯還讓谷樂率領眾妖兵飛到半空,把妖族眼線安插在無風城的每一個角落,由妖族全方位監控整座城池,任何埋伏起來的暗兵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唐寧把這些畫面又整合起來,通過馭靈術讓司無岫能夠準確把握瞬息萬變的戰場,以便他及時下令。
“注意東南方,二十步遠,有一隊敵軍潛伏入城,準備支援城中敵軍。”
“西邊的小隊都散開,將伏兵包圍起來!”
“中間一路佯攻的人可以不再拖延,準備收網了,東南方的小隊正趕過來與你們前後夾擊。”
“……”
在司無岫有條不紊的指揮下,青龍、朱雀兩支聯軍被沖得七零八落,各個擊破,再難成氣候。
無風城內數個地方皆染了紅,然而元帝這邊的軍隊卻損失不大,死傷的多是聯軍與天下書局的殺手。
這些人中也有不少丟下兵器投降的,只可惜他們的頭目並沒有親自出面。
青龍軍與朱雀軍的元帥也不是傻子,萬一聯軍殺不死元帝,讓他有朝一日重回朝堂,那麼元帝第一件要辦的事就是拿他們開刀。
所以他們還是留了後路,若是計畫失敗,還能趁亂離開月國。
“我還記得你在秘境裡是如何指揮眾人去殺九嬰的,所以今天這場戰事,我知道有你在就一定能拿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戰事順利結束,唐寧繼續握著司無岫的手,笑著如是說。
“若是沒有阿寧的幫忙,我也做不到如此順利。”司無岫溫聲道。
“所以師父不是說過嗎,我們要合為一體,才是終結亂世的有力武器。”唐寧道。
“玉山前輩真是一位高人,可惜我無緣得見。”司無岫遺憾地搖頭道。
唐寧笑了笑,想說其實他們已經從善睞仙子的回憶中見過師父了,而且他師父千年以來都沒有太大改變。
卻在這時,飛在高空中的谷樂沖他們道:“山道上好像還有人!”
“什麼,還有敵人嗎?!”唐寧驚訝道,“這還有完沒完了,他們不是都把底牌祭出來了嗎!”
谷樂又定睛看了好一會兒,自己也有點疑惑,飛下來對他們說:“好像不是敵人,而是抓住敵人正往這邊趕來的人。”
“有人抓住了埋伏在山道上的敵人?”司無岫反應極快,哪怕谷樂的表述不夠清晰,他仍然聽明白對方的意思了,“是不是陛下那邊的援軍?”
眾人又齊齊朝元帝的方向看了過去,而元帝則緩緩搖頭:“不是朕。”
唐寧不由感到疑惑,不是元帝的人,那會是誰?
沒過多久,他就看見了那些帶著俘虜進城的人,令人驚訝的是,這些還都是唐甯的熟人:“華紳?龍姑娘?還有天湘修院的同修們!”
華紳揉了揉鼻子,他是半路與龍蕊碰到的,見面時不小心說了一句略嫌調侃的話,結果被這姑娘揍了一圈,鼻子到現在還疼。
而且還很影響形象。
所以華紳先不開口,等龍蕊先說:“天湘修院被迫解散後,淵竹修院就接納了諸位師者與師兄弟,如今我們合稱為‘淵湘修院’,為了幫助陛下重新回朝而來。”
她身後的于師弟吐了吐舌頭,沖眾人道:“原本師者們見風聲不好,想保守度日的。可是師姐一聽你們在北方的壯舉,還將天下書局的幕後主使揪出來了,就強烈要求來幫你們一把,順便向世人顯露顯露咱們修院弟子的骨氣!”
華紳點了點頭:“在下也與他們差不多,何況我還跟唐小公子、司公子和宗將軍有交情呢,都是朋友,怎麼能不來相助。”
元帝盯著華紳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你是華家人,華昆的兒子?你和你爹還真像,都是投機的一把好手。”
華紳:“……”為什麼他覺得好像一見面就得罪了元帝陛下。
不管華紳如何鬱悶,唐寧見到昔日的小夥伴還是挺高興的,雖然他們從前有過誤會,還經常被司無岫坑,但最終關係都還挺不錯。
司無岫見唐甯高興,他的心情自然也覺得暢快。
他低聲對唐寧道:“真好,阿寧。若不是因為有你,想必在我遇到困難時連一個真心願意幫我的人都沒有。”
“怎麼可能,你想得太多了。”唐寧搖搖頭,原著裡的司無岫就算沒有他,不是也混得很好嗎?
“我說的是‘真心’相待。”司無岫的語氣似乎有些感慨,“以我從前的個性,威逼利誘而來的‘朋友’或許會有,像今天這樣純粹是為了來幫助朋友的卻不見得有。”
司無岫對自己十分瞭解,若是從前的他,必不會對人敞開心扉,更不會真誠與人相交,對誰都心存防備,這樣得來的朋友又怎麼會是真心的?
萬般情緒上心頭,司無岫本來還想感慨一番,卻被唐寧拉著跑向眾人:“快走,他們剛才說抓到了一種很美味的妖獸,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嗯。”司無岫嘴角勾起,不忘道,“阿寧跑慢一點,你的崴傷才剛好!”
作者有話要說:
456:我家阿寧真好,必須抱著不撒手。
糖:好熱……你松一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