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新學期
夏莉從那本末日學研究裡找到了一支非常精美的書簽,薄薄的金葉子形狀,嵌著許多昂貴的寶石。它看起來栩栩如生,就像有人把一片真正的楓葉瞬間點成純金與珠寶。
葉片上用點漆寫著「晚安,我的夏莉」,字跡與卡爾繆斯在占星系留下的一模一樣。
夏莉關緊了門窗,抱著書躲進被子裡。她越發覺得那位傳說中的占星術師身上有股子讓人毛骨悚然的浪漫。
他引誘夏莉時說,「會給你獎賞的」,但是走前對此隻字未提。因為他早已預見未來,將禮物留在了她注定會拿到的地方。
夏莉定了定神,把這個疑似「嫖資」的東西放好,翻開那本古老的末日學,在床頭燈下閱讀。
這本書將末日預言分為「世界毀滅」和「人類文明毀滅」這兩個大類。前者是指整個世界都被毀滅了,而後者是指世界照常運轉,但是人類文明終止。
卡爾繆斯做出的末日預言屬於後者,他說建立在魔法基石之上的人類文明將會逐漸毀滅,毀滅時間在王都建成的第1849年至1899年之間,而今年是王都建成的第1865年。
時至今日夏莉都記得那個預言的原話——「敵主降臨,新的天啟毀滅舊的人理。」
「敵主」與舊時宗教中的「主」相對,似乎是指某種不可抗拒的偉力。
夏莉越讀越入神。後來的一整個假期,她都沉浸在深奧燦爛的星象與壯闊慟然的末日之中。雷文經常抽空跟她一起自習,因為夏莉為他借了不少煉金系的書。
「其實如果把這些書當小說看,倒也挺精彩的。」雷文也偶爾瞄一眼她手裡的末日學說,「占星術師真是世界上最有想像力的職業。」
『也許那不是想像力,而是真理。』夏莉在心中小聲辯解。
假期過得很快,臨近開學時,雷文請求夏莉陪他去煉金系報導。
「我一個人不敢。」他告訴夏莉,「聽說占星系轉過去的很容易受排擠。」
他沒有說謊。在領取實驗器材的地方,煉金系的高年級學生指著雷文奚落了很久。他們還把壞掉的金天平給雷文,說是只有這個了,可夏莉明明就看見牆角還有一大堆未拆封的好天平。
「算了,我們走吧。」雷文拉了拉夏莉。
夏莉有些惱怒,但也無能為力。
她跟著雷文一起離開的時候,後面有個高瘦的貴族男生跟雷文說:「你女朋友長得不錯,要是你讓我摸一把她的屁股,我就給你換個好天平。」
雷文的步子停住了,他回過頭,走到那個說話的男生面前,一言不發,抄起金天平就砸破了他的頭。對方一點反抗也沒有,大概是沒有料到一直唯唯諾諾的雷文會突然爆發。
頭蓋骨和純金天平之間發出一聲巨響,在場所有人都呆住了,夏莉捂著嘴發出一聲驚叫。旁邊另外兩個煉金系高年級學生立即衝過來將雷文按住,他們把雷文撂倒在地上,拳打腳踢,還用靴子踩他的臉。
「你怎麼敢襲擊一位貴族?」高年級的呵斥道。
夏莉試圖上前阻攔,但是一下就被推開了。她揉了揉手臂,看見其中一個男生正在凝結煉金陣,陣中似乎是某種金屬銳物。
「別這樣!」
夏莉眼睜睜看見一把銀色匕首紮在雷文肩上,煉金陣沒有熄滅,很快又有更多鋒芒出現。夏莉大聲制止,但是根本沒有人聽她的話,她越發感覺到自己的軟弱無能。
階級差距,實力差距,人類文明社會產生的落差無法逾越。
雷文的血流到了夏莉腳邊,她恐懼地後退一步:「別這樣……別這樣……求求你們了!快點放開他,這樣下去他會死的……拜託了,住手吧!……住手啊!」
最後一個字尖銳到破音,周圍仿佛有一瞬間陷入凝滯。
那個煉金陣突然消散了。
施展煉金陣的男生愣了下,重新開始凝結,但是什麼都做不到。旁邊的高年級生嘲笑了他,然後拿起一旁的煉金道具,開始煉製武器,但是煉金道具也失效了。這時候房間裡的其他幾人才意識到不對,他們紛紛施展魔法,但是與生俱來的魔法天賦仿佛在剛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怎麼用都沒有效果。
「你做了什麼!?」有一個男生將雷文從地上提起來。
「夠了。」
一個衣著華貴的男生走進來,正是索耶。他是學生委員會的一員,剛才有人把這裡的衝突及時上報了,所以他才來解決。他皺眉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夏莉和滿身是血的雷文,讓幾個圍觀的學生先送他們去醫務室。
然後他冷冷地對其他幾個男生說:「至於你們,跟我去一趟煉金系院長辦公室,準備領取違紀處分吧。」
夏莉在醫務室坐了會兒,幾個學生委員會的人跑來讓她去一下占星系院長辦公室,看來兩系之間的流血事件也驚動了安格斯。
夏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安格斯辦公室的,反正推門進去之後她腦子裡就什麼主意都沒有了。安格斯坐在辦公桌後面,一如既往地低頭看書。
「坐。」他沒有抬頭。
夏莉在他的沙發上坐下。
「你看起來不像是會參與鬥毆的人。」
「我沒有。」夏莉麻木地說。
「那個受傷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嗎?」
夏莉突然抬起頭:「他傷得這麼重,而你作為他的前院系領導者只想問這個嗎?」
安格斯終於放下了書,他端詳了一會兒夏莉的臉色。她看起來異常蒼白,眼中還殘留著未定的惶恐。雖然她坐得筆挺,想表現得堅強一點,但是不難看出她的指尖還在微微顫抖。
她不僅願意為那個男生參與鬥毆事件,還願意為他出言頂撞自己。
這個想法讓安格斯莫名氣悶。
「你有沒有受傷?」他看見夏莉褲腳有點血跡。
夏莉搖頭。
安格斯皺眉道:「這次就不記過了,算警告一次吧。」
夏莉攥緊了手,煉金系的人出言挑釁在先,但雷文是先動手的那個,記過警告真的是沒辦法的事情。她現在只希望雷文能夠儘快好起來,不要傷到要害,也別因為臥病在床而影響課程。
「夏莉?」安格斯走到她身邊,俯身將她的長髮撩到耳後,「你確定你沒有受傷?」
他覺得夏莉實在是太蒼白了,那種驚恐不定凝結成塊,一直沒有散去。他摸了摸夏莉的臉頰,意識到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實在有失分寸,但是內心又很不想看見她這副驚魂未定的神色。
夏莉沉默著搖頭。
安格斯蹲下來,挽起她的褲腳看了一眼,確實沒有傷口,血是沾到其他人的。他鬆了口氣,重新站起來之後突然吻了夏莉。
夏莉睜大了眼睛,有點猝不及防。
安格斯的嘴唇十分柔軟,和他強硬嚴厲的性格完全不同。他緊貼著她的唇瓣,手放在她背後輕輕摩挲。夏莉想張開說點什麼,但是被他輕咬了一下。他用舌尖潤濕她乾燥的嘴唇,然後挑開唇齒進入她的口腔,勾著她的舌頭打轉。
這個吻非常細緻,夏莉胸口有溫熱妥帖的感覺。
過了會兒,安格斯放開她。
「你在做什麼?」夏莉用手背抵著嘴唇,不可思議地問。
「安撫。」安格斯眨了眨眼,「你感覺好些了嗎?」
夏莉確實感覺自己脫離了那種極度惶恐的狀態,不過她懷疑這是因為另一種緊張情緒將其替代了。
「我……有點想回去。」夏莉詞窮。
安格斯的手從她的背攀升到後頸,像是給小動物順毛似的摸了摸她。他說:「不要回去了,在這兒坐會兒,晚上我會送你。」
夏莉怔了怔,她覺得安格斯應該是怕她被報復,真是考慮周全。
安格斯頓了頓,繼續道:「……或者,你也可以直接住在我這兒。」
不,她想多了,這個人肯定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