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的畫

　　新來的語文老師是桃花妖怪，原本幼崽園招老師都招不到， 畢竟這裡面曲曲折折的， 太複雜了，誰也不願意趟這趟渾水，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幼崽園的老師品質可以說是參差不齊， 甚至原本應該開的人類幼稚園的文化課，都因為沒有找到老師開不起來。

　　而這段時間，陸陸續續就有優秀幼師願意來幼崽園， 可算是把文化課都開齊了。

　　幼崽們對此一無所知， 而新來的音樂老師從辦公室裡出來， 來教室的時候還平復了一下心情， 眼圈都還有點紅，剛才差不多笑出眼淚了。

　　音樂老師偷偷地看了看人類幼崽， 果然在現場看更萌了！

　　真是超級可愛的人類幼崽，想抱抱！

　　不過， 桃花老師現在都不能正眼看小老虎， 一看到她就想到剛才那「一家三口」的場面。

　　不得不承認， 真是大場面。

　　桃花老師雖然為了吸人類幼崽來教學，但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並沒有太過於偏向趙兮兮。

　　就是枝丫癢，想摸摸人類幼崽的頭， 也是委屈自己把全部幼崽都摸一下頭。

　　下課鈴響的時候，桃花老師正準備走， 就被人類幼崽叫住了――

　　「桃花老師！」

　　桃花老師原本已經走到教室門口了，立馬回頭三步作兩步，最後一下子蹲在了人類幼崽的桌子前面，眼睛都閃著光――

　　「怎麼了？」

　　趙兮兮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桃花老師，我給你看一個東西。」

　　緊接著，桃花老師就看到這個人類幼崽從書包裡特別慎重地拿出了一個本本，然後翻到了一頁――

　　「老師，我這個能不能也放在書上？」

　　她說的不清不楚的，還從旁邊拿了一本書，翻到了一直都記得的那一頁――

　　「就是像這個樣子！」

　　原本桃花老師沒有聽懂，看到趙兮兮翻著的課本，課本上是一條彩色的河流，上面畫著好幾個人人在玩。

　　旁邊是標注了拼音的課文――

　　「我最好的朋友」

　　這下子桃花老師就明白了，趙兮兮是想問她畫的這個畫能不能印在書上。

　　趙兮兮打開了話匣子一樣地說開了――

　　「這是我最好的朋友虎崽，這是我，這是虎崽給我的錢……他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是幼稚園課本上的范文，實際上就是為了教孩子們學會跟好朋友分享。

　　課文一開始就是說――

　　「我最好的朋友叫海文……」

　　趙兮兮還記得不少，於是學著說道：「到時候這邊可以這樣說，我最好的朋友叫虎崽，他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兩隻耳朵，還有好長好長的牙齒，他給了我好多錢好多錢，他最厲害了！」趙兮兮還記得當初她在幼稚園的時候，大家讀課文，她聽到好多小朋友想跟海文，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裡面的那個朋友做好朋友，原因是那個好朋友給「我」送了一個蘋果，趙兮兮想，如果大家都知道虎崽這麼好，肯定很想跟虎崽做朋友，肯定就不會老是笑話虎崽了。

　　趙兮兮特別想讓其他小妖怪都喜歡虎崽，因為虎崽這麼這麼好！就應該大家都喜歡啊！

　　小兮兮自己不被幼稚園的其他小朋友喜歡，一直到現在，想到這個事情就好難過。

　　她一點都不想虎崽也難過。

　　小老虎就在旁邊，原本就是聽聽趙兮兮這個人類幼崽講講話，講著講著，就發現人類幼崽開始誇他了，誇著誇著就停不住了。

　　而且，還要出書誇他……

　　虎崽：「……」

　　桃花老師聽著聽著，還以為趙兮兮趙兮兮是想要歌頌友誼，她看了看自己最喜歡的人類幼崽的「大作」，又看了看對方期待的目光，說道：「我去問問印刷書的那些……妖怪。」

　　桃花老師想了想，說道：「小兮兮，你介不介意，我拿走這個本子，要跟那些妖怪看看。」

　　趙兮兮當然不介意，眉開眼笑地說道：「桃花老師，那你要跟他們說，我這個跟書上那個差不多，都是講最好的朋友……」

　　趙兮兮想了想，又翻了翻書，課本的最後面有兩張白紙，趙兮兮指了指白紙：「我覺得我可以放在這裡……」她的畫肯定不能占了別人的地方，別人也有最好的朋友呢！

　　桃花老師：「好，我一定會跟其他老師說這個事情。」

　　晚上回家，趙兮兮專門說了這個事情，她特別高興――

　　「老師說，如果其他老師也說可以，就可以印在書上了，到時候所有的小朋友都會知道虎崽是個超好的好朋友！」

　　趙兮兮還不懂虎崽這兩個字不是像「趙兮兮」這三個字這樣，「趙兮兮」這三個字代表的是名字，而虎崽實際上是老虎幼崽的統稱。

　　但是好在家裡兩個大人本來就有點福虎不分，再加上趙兮兮本身也有點口齒不清，所以從頭到尾，兩個大人都以為「虎崽」是「福仔」。

　　聽自己女兒一副絕對會出書的樣子，趙爸爸趙媽媽對視了一眼，這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雖然是小孩子的書，但是也不是老師同意就行，再說了，就是退一萬步，不對，是退一億步，老師捂著眼睛同意了，這要是印在課本上，其他家長們看到了，還不得找教育局麻煩？

　　不過兩個家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趙媽媽正準備開口，就被瞭解她的趙爸爸拉住了手――

　　趙爸爸看了一眼努力夾肉絲的女兒，湊到趙媽媽耳邊，小聲說道：「她想要做這個事情，就讓她去做，要是結果都沒有出來，我們就否定她的努力，以後她有什麼想要做的事情，就會自己先否定了。」

　　趙媽媽原本想說就這麼一個小事情，哪有這麼嚴重，但是又想到了之前她也覺得扯頭髮不是什麼大事，結果女兒哭得慘兮兮的樣子。

　　於是按耐住了，並沒有提前說出來。

　　趙爸爸繼續說道：「而且這事沒成也沒事，畢竟是小孩子，還沒有爭取結束要學會努力去爭取，也要明白，這世界上，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如她所願。咱們不負責宣佈壞結果，老師負責當這個壞人，咱們負責對她說，繼續努力！爸爸媽媽永遠支持你！」

　　這個事情這樣想來，其實也不算壞事，趙媽媽順著趙爸爸這個思路這樣一想，覺得不錯，不錯，很不錯。

　　而這個時候，趙兮兮已經吃飽了飯，把碗裡的米飯扒得乾乾淨淨――

　　「媽媽，我去畫畫了！」

　　她今天還想畫一個虎崽的牙齒，就是特別長特別長的牙齒，明天就可以給虎看了。

　　趙媽媽不懂了，這孩子一點畫畫天賦都沒有，但是真的是太熱愛畫畫了！

　　另一邊，已經回家了的桃花老師，忍不住把畫拿了出來，他們家長壽，也就是說，太爺爺，太奶奶，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一大群長輩都在。

　　桃花老師看了看長輩們，想要他們幫忙出出主意，於是把畫遞給了正在打麻將的太爺爺――

　　「太爺爺，你看這個畫怎麼樣？印在咱們幼崽園的教科書上怎麼樣？」

　　太爺爺喊了一聲「胡了」，然後看了一眼，這簡單地普通學齡前兒童畫出來的畫，忍不住看向了自家小輩――

　　「你說什麼？」

　　「我說，這幅畫，能不能作為幼崽園課本的插圖？」

　　太爺爺：「桃桃，近視了就戴眼鏡，沒有人會笑話你。」

　　「別，這裡面肯定有玄機！」旁邊的桃花爺爺把本本拿了起來，然後倒了過來，然而倒過來，還是那個樣子，並沒有出現什麼奇跡。

　　只是……桃花爺爺突然就改口了……

　　「其實，我覺得還不錯，這幅畫歌頌了妖怪和人類的美好感情。重在內涵！」

　　原來桃花爺爺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歪歪斜斜的幾個字――

　　「趙兮兮」

　　桃花老師這才解釋道：「我其實想把這個放進咱們幼崽園的教科書裡面，實在是很有意義。」

　　桃花老師大概說了一下趙兮兮畫的畫的場景代表著什麼。

　　可是這個畫面，實在是太不敢恭維了。

　　這個講出來多麼感人的一個故事，但是看這個畫面的時候，只有一種滑稽的感覺。

　　因為趙兮兮無論是人物還是老虎都畫得歪歪斜斜的，完全看不出來那是一個人，也看不出來，另外一個是老虎。

　　「老實說真的完全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小孩子也看不出來，這是一隻小老虎。」桃花老師有點頭疼，無論是幼崽園還是幼稚園的教科書，基本上插圖都是大人畫的，當然是人是人，動物是動物。

　　旁邊桃花太爺爺拿過了畫，眼神特別和藹，樂呵呵地說道：「人不像人，妖怪不像妖怪，這正說明了在我們趙兮兮小朋友心目中，人類和妖怪並沒有特別大的差距，她是在用心去看待各種生命，而不是以外表相待。」

　　越是年紀大的妖怪，就越是經歷了被人類嫌棄追殺的日子，那段日子給老妖怪們留下來的童年陰影便是一定要做個人類，揚眉吐氣！

　　妖怪們仿佛血脈裡藏了詛咒一樣，千百年來，一直努力為做個人類而奮鬥著！

　　其他幾個老妖怪忍不住點了點頭，越看越覺得是這個道理！

　　桃花老師雖然也是個趙兮兮粉，但是她覺得自己還保存著基本的理智――

　　就不能直接承認人類幼崽實在是太小了，所以畫出來的畫沒有辦法表達她內心的感情嗎？

　　桃花老師是服了這群大妖怪了，她總覺得下一刻，這群大妖怪就要拍案決定，就讓這個畫登上他們的老年妖怪大學教科書了。

　　其實吧，這個插畫登上教科書，桃花老師可以舉著自己所有的枝丫支持，但是問題是看這個教科書的，還有其他妖怪，還有其他大妖怪，還有其他小妖怪，到時候肯定是不行的。

　　桃花老師想了想，說道：「要不然這樣，咱們把這幅畫交給專業的人潤色，故事還是寫這個故事，老師說這個故事別說咱們幼崽院了，就是小學和初中都可以用。」

　　太爺爺皺了皺眉頭，說道：「這個不太好，這是我們兮兮的畫，交給別人改的話，到時候我們兮兮看到了，肯定會覺得自己畫得不好，所以你們才會去改，太傷自尊了！」

　　桃花老師宓乜醋爬弦子，當年她花型困難的時候，這一大家子老是笑話她，還說是基本考驗，怎麼沒妖怪考慮一下自尊問題？

　　「而且我覺得這個畫從畫面上來看，的確比不上外面那些有技巧的畫作，但是這個畫卻是難得一遇的，市面上很難有畫作，能夠像這樣把人類幼崽和妖怪幼崽看作一樣，趙兮兮小朋友用最單純的心思，畫出了無論是妖怪還是人類都畫不出來的和諧。」

　　桃花老師看了看桌子上的畫作，又看了看自家的長輩們，突然有種懷疑人生，是不是她自己真的不懂欣賞？

　　以至於拿回去欣賞了兩遍，還是覺得得找人潤色，到時候就要求一下，請按照這個畫中所表達的含義進行創作。

　　桃花老師能夠看得出來，趙兮兮是真的很希望自己的畫能夠變成教科書上面的插畫。

　　所以她也是認真地想辦法。

　　儘管如此，她心裡也在想，到時候趙兮兮會不會不高興，如果換了一個人畫出來。

　　畢竟趙兮兮也是人類幼崽，她以前學的知識裡面，就有很多是對人類幼崽的心理分析。

　　比如說趙兮兮現在很希望自己的畫變成教科書上面的插畫，希望所有的小朋友都能看到這個插畫，肯定是因為這樣會很有成就感。

　　到時候換一個人重新潤色，雖然叫潤色，但是她這幾個線條，潤色潤下來，實際上基本上算重新畫，肯定……畫畫就不能署趙兮兮的名字了。

　　她還會覺得有成就感，還會高興嗎？

　　桃花老師想到這裡的時候愣了一下，其實她心裡也有一部分私心，她在意趙兮兮，但是也能夠看到趙兮兮這個人類幼崽和混血老虎妖怪這段孩子友誼裡面，存在的強大的政治能量。

　　他們合起來整個就是一個標標準准的政治正確！

　　反對了種族歧視！反對了血統歧視！還順帶批判了一下社會。

　　這裡面蘊藏的強大的政治力量，一旦利用起來，在這個妖怪與人類的矛盾日益尖銳的情況下，這裡面的能量無法想像。

　　桃花老師歎了一口氣，她想了想，第二天還是跟趙兮兮說說這個畫的事情，看看她怎麼說。

　　小兮兮聽到的時候，眨了眨眼睛，當她對一個事情沒有辦法進行理解的時候，她就會眨眼睛。

　　桃花老師又重新說了一遍――

　　「其實老師也喜歡你畫的這個畫，但是我們還要給其他小朋友看，你畫的太簡單了，我找一個人幫你重新畫一下，到時候就可以印在書上，可不可以？」

　　趙兮兮這一次聽清楚了，出乎陶花老師，意外的是她的小臉蛋上面，並沒有出現任何不高興，反而帶著激動地問道：「真的嗎？」

　　反倒是旁邊的小老虎很不高興――

　　「那就不是趙兮兮畫的畫了。」

　　小老虎非常不高興，他覺得人類幼崽畫的畫很好看，為什麼不用人類幼崽的，用別人的，用別人的就算了，還告訴人類幼崽，太過分了！

　　桃花老師看了看旁邊的小老虎，安慰地說道：「我們可以在畫手後面也寫上趙兮兮的名字。」

　　趙兮兮不關心名字的問題，而是從書包裡把那本教科書拿了出來，說道：「老師，那是這樣嗎？」

　　她小手指指了指原本教科書上面的插畫――

　　「就是這裡放著畫，這裡就可以讀……我最好的朋友叫虎崽……」

　　桃花老師點了點頭，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

　　「就是這個畫畫不能用你畫的那個畫，是別人畫的，可以嗎？」

　　趙兮兮點了點頭，聲音脆脆地說道：「可以可以，那這邊讀的是虎崽嗎？一定要是虎崽啊！」

　　桃花老師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趙兮兮更加關心這邊，於是問道：「為什麼一定要是虎崽呀？」

　　小兮兮看了看旁邊不高興的小老虎，招了招手，老師傾耳過來，小兮兮聞到了一股好聞的味道，然後小聲對她說道：「因為這樣所有人都知道虎崽是最好的朋友，大家就會都喜歡虎崽，想跟虎崽做好朋友，老師可以就寫虎崽嗎？」

　　桃花老師愣住了，她原本以為趙兮兮想要自己的畫畫登上教科書，是小孩子的那種驕傲，啊你們看我畫畫可真好看！

　　結果沒有想到，這個人類幼崽只是出於這樣單純又美好的目的。

　　她忍不住摸了摸這個人類幼崽柔軟的頭頂，上面綁著一個小揪揪，桃花老師小聲說道：「可以，到時候大家就會都喜歡他。」

　　趙兮兮想到了那個畫面，忍不住笑眯了眼！

　　那可真高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