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小野忽然覺肩頭一輕,扭頭一看,為之大驚失色,只見扁擔的另一端,被一個面目陰冷的中年文士執住,他退了數步,把菜擔交與兩人,苦著臉站在一邊。
‘武林城’中,極少發生事故,是以很快的便圍了許多人。
蔡大光寒聲道:
“朋友,這算什麼意思?”
中年文士冷陰陰地道:
“閣下豈可仗勢凌人!”
蔡大光老臉一沉,道:
“何謂仗勢凌人?”
中年文士不屑地道:
“閣下欺負肩挑負販的窮小子,算什麼?”
蔡大光氣焰不可一世地道:
“朋友,你是故意找碴兒麼?”
“有目共睹,誰找碴兒?”
“朋友如何稱呼?”
“過路客!”
“哼,很好,你知道這小雜種是什麼人?”
“窮苦人家的子女而已!”
“他是本棧被逐的馬童!”
“你也不該凌辱他?”
“過路客,你少管閒事為妙……”
“區區一定要管呢?”
“你當知本城規矩?”
“只許州官放火嗎?”
蔡大光狠盯了對方一眼,抑低了喉嚨道:
“你不是找死吧?”
‘過路客’哈哈一笑,道:
“就算是,難道你敢殺人?”
“撒手!”
振臂,傳力,想振開‘過路客’的手,但‘過路客’紋風不動,一付縱容之態,蔡大光老臉脹得緋紅,沉馬,穩樁。
兩人較上了內力。
‘過路客’好整以暇,一看便知他沒有用上全力,蔡大光身軀在發顫,只片刻工夫,額頭上冒出了黃豆大的汗珠。
小野一顆心直在往下沉,他知道蔡大光的身手,這位‘過路客’非吃虧不可,‘無雙堡’豈容外來客逞強,但,他無法阻止,同時,這一鬧,母子倆說什麼也不能在此城立足了,此城本無可留戀,可是母親不願離開,又將奈何?
‘過路客’似乎也有所顧慮,不為己甚,淡淡的道,
“閣下,夠了麼?”
蔡大光在城中是有頭面的人,這台坍得不小,但他明白功力差了人家一大段,如果硬挺下去,勢必灰頭土臉,栽得更慘,為了顏面,又不能就此落蓬,只好順風轉舵,自找台階,冷哼一聲道:
“‘過路客’,老夫身為城中一份子,不能明知故犯,破壞規矩,來日方長,我們以後再說吧!”
“很好!很好!”
雙方同時收勢,鬆手放落菜擔。
蔡大光氣無所出,橫腿掃飛菜筐,青菜瓜豆,灑了一地,復又抓起扁擔,一折為二,扔得老遠。
小野雙目盡赤,手腳發麻,但他不敢動手,只栗呼道:
“管家大爺,您折了小的買賣!”
蔡大光橫眉豎目,歷聲道:
“野種,聽著,別再碰上老夫。”
‘過路客’眸中泛出了殺機,但只一閃即逝,冷冷地道:
“閣下何必如此過份?”
突地——
人群中一聲喊道:
“執法武士到了!”
頓時人群波分浪裂,朝兩旁閃了開去,四名雄糾糾氣昂昂的青衣佩劍武士,疾步而至,到了現場,為首的一名大聲喝問道:
“什麼事?”
蔡大光陰陰地道:
“這位朋友大概不知本城規矩,有意尋釁!”
四名武士的目光,全轉到‘過路客’!”
“過路客?是名還是號?”
“隨便。”
“朋友,此地不是撒野的地方?”
“區區省得!”
“報上真實姓名出身?”
“區區‘過路客’,別無奉告!”
為首的武士冷哼了一聲,道:
“在本城必須安份守已,接受約束。”
‘過路客’淡淡地道:
“區區最安份不過,只是有一點,看不慣不安份之徒!”
“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表明個性而已。”
“請朋友到總管處談話!”
“有此必要麼?”
“當然!”
“走吧!”
‘過路客’滿不在乎地一揮,深深瞰了小野一眼,隨四武士大步而去。
蔡大光獰視著小野,陰惻惻地道:
“小雜種,希望在城中不碰到,最好滾遠些,越遠越好。”
小野不敢吭聲,懷著滿腹的怨毒屈辱,轉身離開,一路上,他憤於自己的被歧視與迫害,一方面又為‘過路客’擔心。
他想:
同樣是人,為什麼有人以凌虐別人為樂事呢?
自從懂事起,就不被人沒當作人,這種痛苦何日方了?
母親明知這苦況,為什麼不肯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