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零
地上,又發現了斑斑血跡。
吳剛鎮靜了一下心神,事實已很明顯,“天靈”必是負傷之後,潛入此洞藏匿。他躡足而行,不帶聲息。
行約十丈,眼前陡地一亮,眼前現出一間石室,頂上珠光照耀,室內排著一張供桌,一座三尺大小的神牌,供在當中。
目光下轉,供桌前伏跪著一團人影,那錦袍,員外巾,已說明了那人是誰了。
吳剛的血液開始加速運行,仇與恨再次在胸內翻騰。
他欺到了門邊,那人影懵然未覺,神牌上的字跡已清晰入目:
“先師人魔許諱長江之神位。”
“人魔”,“七靈”是“人魔”的傳人?據傳說“人魔”已於數十年前被中原武林同道火化,那“七靈”之作亂,顯然是意存報復。
吳剛站著沒有動。
久久,那人影起身,只見錦袍破碎,血漬殷然,不錯,他已受了傷,傷得不輕。
人影轉身,發現了吳剛,如逢鬼魅似地怪叫了一聲。
吳剛咬牙切齒地道:“天靈,該償帳了,你是最後一個!”
“天靈”面上立起抽搐,驚怖萬狀地背靠供桌,栗吼道:“你……你……”
“索血一劍專誠拜訪!”
“你……想怎麼樣?”
“武林第一堡的血債,中原道上枉死同道的血債,本人兄弟所蒙的厚賜,這些,你應該死一千次,天靈,老匹夫……”
吳剛緩慢地舉步,踏入石室,一步,一步,直欺到“天靈”身前伸劍可及之處。
“天靈”背倚供桌,退無可退,全身觳觫不止。
吳剛厲喝一聲道:“‘天靈’,你要慢慢地死,你選得好,死在‘人魔’的靈位之前!”
“天靈”突地伸手入懷……
“哇!”
吳剛劍出如電,“天靈”的一隻右臂,齊肩而落,血花迸飛四濺。
“你……你……”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天靈’,報應是不爽的,天道好還啊!”
“天靈”突地一挺身,翻身跪落在供桌之前。
吳剛冷酷地道:“祝告吧‘天靈’,祝告‘人魔’在天之靈吧,讓他睜眼看著魔子魔孫的下場!”
“天靈”淒厲地叫道:“下手吧,小子!”
吳剛劍尖向前一送,緩緩刺入“天靈”後心,一聲沉悶的慘號,“天靈”伏地而倒,吳剛抽劍,再一揮,把“天靈”腰斬兩段。
一切算是結束了!
吳剛拭淨了劍身,歸入鞘中,最後望了“天靈”的屍身一眼,轉身出洞,下岩可就容易了,一個迴旋,飄落實地。
他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吳剛,一切結束了,你的時候也到了,罪戾深重,偷生何為?”
說完,仰望雲空,慘然一笑。
何處是最好的結束生命之地?
落葉歸根,開封城外的“五百人冢”!
於是,他拖著空虛的軀殼,離開穀道,直奔開封。
這是一個淒風苦雨的下午,開封城外,一個孤淒的人影,冒著風雨,踏著泥濘,蹣跚而行。
他,正是“索血一劍吳剛”。
這情景,正像那年他祭“五百人冢”的情形一樣,只是今天並非清明,路上也沒有掃墓的人。
行行重行行,一座荒荑荑的巨冢,呈現眼前。
幾個怵目驚心的擘窠大字,遠遠就可看到:
“五百人冢”。
吳剛覺得兩眼發花,這最後的幾步路,似乎走不動了。
一步一挨,他到了冢前。
泥濘中,有一大堆紙錢的痕跡,還有兩段燒殘的巨燭。
“是什麼人來燒紙?”
但他不願再去深思了,反正一切都該結束了。
他跪到墓前,沒有祝禱,也沒有出聲,只默默地流淚,淚水混合著雨水,根本分不清孰是淚水,孰是雨水?
約莫盞茶工夫,他緩緩拔出了“鳳劍”,高舉過頂,淒厲地道:“仇已報,怨已消,罪孽之身,也該歸於塵土!”
說完,倒轉劍把,劍尖對正心窩……
驀在此刻——
一條人影如鬼魅般自墓後閃出,一把奪去了吳剛手中的“鳳劍”。
吳剛驚叫一聲,彈起身來,面前兀立著一個高大身影——赤面金剛。
緊接著,十幾條人影一齊湧現,“地宮”四老、小叫化宋維屏、丐幫首席長老“跛足大仙”、“武當掌教”、“地宮”護法易永壽、少林“大悲”……
吳剛愣立無語。
宋維屏上前悲聲道:“賢弟,你能死嗎?”
吳剛木然道:“大哥,小弟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赤面金剛”洪喝一聲道:“胡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忍令天下共欽的‘武聖’絕嗣麼?‘武林第一堡’從此消失麼?吳剛,活者不論,你何對死者?”
吳剛踉蹌了三步,身形搖搖欲倒。
絕嗣——最大的不孝。
“大悲和尚”高宣了一聲佛號,道:“少施主,死並非解脫,你應做的事還多,豈能輕易言死,你看這墓內躺著的五百英靈,他(她)們允許你如此做麼?”
“地宮”四老之首接上了話道:“吳剛,掌門夫人希望你身兼兩祧,這是你唯一對公主贖罪之道。”
宋維屏插上道:“賢弟,呂姑娘在‘魔湖’等你,當日‘花靈’不現身,讓你由本身之血解她本身之毒,這是善意的安排,也是解決兩家冤結之道。”
你一言,我一語,盡如當頭棒喝。
吳剛咬牙道:“我明白了!”
“赤面金剛”遞過“鳳劍”,道:“孩子,明白了就好!這是你的,拿去!”
吳剛雙手接了過來,再次跪倒墓前。
風住了,雨止了!
雲飄散,露出了和煦的陽光,掃盡了大地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