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們算上的管家.陳又廷。」趙巡捕道。
「是他?」這回,徐氏也是真的驚訝,神秘人居然是在府裡一直老老實實,本份低調的陳管家?而且他不是跟方晴煙走的最近?難道,這事和方晴煙也有關係?
「陳管家?」錦書心疑道,他和蘇太姨娘有什麼深仇大恨嗎?還是……他只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
「夫人,那我去請太姨娘。」錦書想先去告知太姨娘,看看她怎麼說,這事來的太突然了。
徐氏道:「讓人去請老爺了嗎?」
「已經派人去請了,我再讓人去催。」錦書回道。
「嗯!不能讓趙巡捕就等了,你再催催。」徐氏擺出夫人的威儀吩咐道,從這一刻起她要一點一點掙回原本屬於她的一切。
「是……」錦書忐忑不安的離去。先打發下人急速去催幾位爺,自己快步來到蘇太姨娘處。
蘇文紈正在給泫歌的孩子準備小衣,雖然,那是皇家的孩子.什麼都不缺,什麼都是最好的,但她這個做姥姥的還是要表示表示自己的心意。
「太姨娘,大事不好了。」錦書也顧不得要含蓄,火燒眉毛了,進門就喊道。
蘇太姨娘還悠然的擺弄著手裡的小衣,慢聲道:「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慢慢說。」
「太姨娘,官府來人說要拿你,此刻正在前廳等著,夫人在那裡應付著,我已經讓人去請老爺回來,太姨娘,你必須給我肯定的回答,不然,我心裡沒底,都不知道該怎麼辦……」錦書焦急道。
蘇文紈聽出有些不對勁,好好的,怎麼會有官府的人要拿她,她做什麼了?還是泫歌……
一念至此,蘇文紈變了臉色,拉住錦書的手,惶恐道:「錦書,你慢慢說,是不是泫歌出事了?」
錦書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太姨娘怎麼會以為是泫歌有事呢?泫歌有事的話,首當其衝的也是老爺,是整個紀府,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隻牽連她一個人。
「太姨娘,不是泫歌,泫歌很好,沒有出任何事,現在有問題的是你,陳管家將你告了,說你誣陷正室,毒害淑媛,謀害嵐貞,三條罪狀」官府要拿你去問話,太姨娘,你告訴我,陳管家說的這些是不是真的?」錦書道。
蘇文紈怔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從何說起?陳管家為什麼要告我?而且他所說的罪狀,簡直就是莫名其妙,一定是有人要想陷害我。」
錦書聽她這麼說,懸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但還是卡在胸口,不是她不相信太姨娘,而是,她必須要有肯定的,絕對真實的答案,不然,到時候會很被動,這樣的經驗她不是沒有過,上回宣儀和馨兒的事就讓她很尷尬,而且,這回的事遠比宣儀的事更嚴重。
「太姨娘,你能對天發誓.陳管家所告之事都是子虛烏有嗎?」錦書鄭重道。
「怎麼?你不相信我?我為什麼要去做那些事?別人懷疑我就算了」你也要懷疑我嗎?」蘇文紈對錦書的反應很失望。
錦書連忙解釋道:「不是我信不過你.而是,官府,陳管家敢告到官府裡去,他手裡必定有證據,太姨娘,問心無愧是一回事,但是,你也要心裡準備,到時候如何跟陳管家對質,怎樣跟官府解釋,當然,只要你真的沒做過那些事,老爺,三位少爺,還有我都不會叫你受半點冤屈的。」
「走,我與你一起去見官府的人,人家既然找上門來了,躲是躲不過的,我倒要看看陳管家還是陳管家身後的人是如何捏造證據誣陷我。」蘇文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話雖然說的鏗鏘有力,但她心裡發虛,別的都不怕,但是她確實是讓嵐貞在淑媛的燉品裡下麝香了,她在這個家裡什麼都不爭,隻圖母女兩能平平淡淡度日,泫歌就是她的命,是淑媛害得她們母女分離,害泫歌陷入皇宮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地方,她也要讓她嘗嘗失去孩子的滋味……不管別人怎麼看她,就算到現在她也不後悔。
其實自從嵐貞出事,她就開始擔憂了,因為嵐貞不是那種會竊款潛逃的人,這點她是可以肯定的,然後嵐貞又橫死郊外,當時她就覺得是不是她下麝香的事被人發現了,想要抓了嵐貞去審,或者是目的達到了,或者是沒達到,就把嵐貞殺了,那幾天她特別惶恐,但是等了幾日不見有動靜,她又安慰自己,或許是自己多心了。之所以她決定儘早把當家之位交給錦書,這也是原因之一,有著這層顧慮,她只有儘早抽身,隱晦度日。
按錦書的意思,她們先不去前廳,而是去府門口等老爺。紀雲亭得到兩輪急報,立即趕了回來,蘇文紈不好開口,錦書把事情的大概跟老爺說了一遍,紀雲亭邊聽,邊看蘇文紈,看她委屈的樣子,不覺心火上竄,紀家這是招誰惹誰了?這事一出一出的,連陳管家那個老實人也冒出來禍害紀家,到底是流年不利還是犯了小人?
「你哭什麼?有我在,有什麼好擔心
****看看這回又是誰在作怪。」紀雲亭陰沉著臉說道。
趙巡捕見到紀老爺連忙行禮,紀雲亭也不跟他客氣,傲慢道:「你們也知道蘇文紈是什麼人,她不單單是紀府一個姨娘這麼簡單,她跟你去趟衙門也可以,但是如果查無實據……婕妤娘娘知道這事一定會非常生氣,而她又臨盆在即,倘若動了胎氣,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
趙巡捕心想,這個問題上峰杜大人應該也有想過,所以一再叮囑盡量把事辦的和緩些,如今,聽紀老爺的口氣不喜,那意思就是,如果查無實據,紀家還有婕妤娘娘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這個罪名他可是擔當不起,還是,先回去請示杜大人的意思。
「紀老爺說的是,那在下先回去請示杜大人的意思。」趙巡捕道。
「你隻管回去跟杜大人說,讓他把陳又廷那個混蛋帶到紀府來問話,當面對質,如果,蘇文紈確實有罪,你們再帶了人去,我絕不阻攔,如果是誣告,夾家檯面上都過得去,請杜大人好好想清楚,這樣對大家都好。」紀雲亭緩和語氣,但其中透出的意思是不容反駁的。
趙巡捕連連稱是,帶了人離去。
錦書暗暗佩服,還是老爺厲害,幾句話就把人打發了,如果這件事能在府裡弄清楚,這樣對蘇太姨娘,對紀家都好。
徐氏從老爺進門後就一直沒說話,老爺的表現在她的意料之中,他肯定是要維護那個蘇賤人的。不過,不管在哪裡說,最後的結果都一樣,蘇賤人,這次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徐氏心底冷笑。
紀存儒三兄弟也陸續趕了回來。聽說這件事,紀存儒和紀莫非驚訝不已,只有紀宣儀,拉了人就問:「二奶奶呢?」
丫頭回道:「二奶奶好像在花廳。」
紀宣儀二話不說就往花廳去。
「二弟,二弟,你去哪裡,咱們一起父親商議商議啊……」紀存儒在身後喊道。
「你們先去,我很快就來。」紀宣儀頭也不回。
花廳裡,錦書把方晴煙和府裡的幾個老人都叫了來只為了解一個人……陳又廷。這個一直很隱峻的陳管家,突然就做出了這樣驚天的舉動,真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可是府裡幾個年紀大的,也是不清楚陳管家的來歷,當初他進府時不過是個打雜的,因為做事勤快,人老實卻不木訥,不禁不木訥.根本就是很機靈,什麼事都能辦的妥妥帖帖.又讓人不覺得張揚,所以他很快就被升為管家。
雖然如此,卻也還是有一點蹤跡可尋,有人知道陳管家當年是大爺紀存儒在強人手裡救下才帶進府裡來的。大爺又沒回來,錦書隻好把方晴煙叫來問。剛開始方晴煙還支支吾吾的,後來聽錦書說的滋事體大,才說了原委。
紀存儒是在山東救下陳又廷的,當時的情況很危險,陳又廷被一群強人追殺,因為他死活不肯把手裡的包袱給強人,紀存儒的身邊幸好帶了護衛,強人見是官府的人,無心戀戰,就跑了。陳又廷感激紀存儒救了他的命,誓死相隨,紀存儒聽他說他已經舉目無親,也無處可去了,就收留了他。後來,紀存儒也問過他,為什麼死也不肯把包袱給強人?錢財乃身外之物。他回答說,裡面的東西並不值錢,卻是他一個摯愛之人留給他的紀念,他是寧可丟掉性命也不能把東西丟掉的。
這樣一個人,似乎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況且紀家說起來還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麼能無端做出這樣的事情恩將仇報呢?錦書想不通,如果蘇太姨娘沒有說謊,那麼陳又廷這樣做一定有目的,他的目的和這件事將會造成的結果一致嗎?如果一致,那就太可怕了,那就非但不是報恩,而是報仇了……「報仇」兩個字在錦書腦中一閃而過,如閃電劃過夜空,照亮了大地,可是這光亮只是一瞬間,太快了,讓她看不清夜幕中的景色。
「錦書……錦書……」紀賞儀迭聲喚道。
「二叔回來了,想必你大哥也回來了,錦書,我先去看看,再問問清楚。」方晴煙起身告辭道。
錦書依然沉浸在剛才電光火石的那一瞬,努力在想,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大嫂……」
「二叔,你大哥回來沒?」
「回來了,去父親那了,我等下也要過去。」紀宣儀說道。
方晴煙道:「那我先過去。」又對屋子裡的其他人道:「你們也先下去,隨時聽候傳喚。」
「是!」一乾老婆子依次退出。
「錦書,我有事和你說,本來這件事我想等查清了再告訴你的,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事了。」紀賞儀急道。
「哦?你快說。」錦書回過神來。
「就是那個陳管家,之前我們不是一直在懷疑雲娘在紀府還有幫凶嗎?我一度還懷疑這個幫凶是蘇姨娘,因為在淑媛的冰絲血燕事件裡,她身邊的丫頭嵐貞是有下毒的機會的,況且蘇姨娘一直對四妹進宮一事耿耿於懷,而四妹之所
****淑媛「功」不可沒,蘇姨娘想報復她也是有可能的。」
紀宣儀分析道。
錦書心裡一緊:「這事,你怎麼一直沒和我提起?」
紀宣儀嘆息道:「這些話,我對誰都不曾說過,有些事情,就算是有真憑實據在手也只能裝糊塗,裝不知道,更何況是沒有證據的事情,只是猜測而已。」
這話說的也是,有些事不是隻論是非對錯,還要考慮大局。錦書道:「還是先說說陳又廷。」
紀賞儀正了正色道:「可是經我的觀察,蘇姨娘哪怕真的下毒害淑媛的孩子,也只是泄私憤,看她行事,她還是考慮大局的,尤其是四妹在宮裡,她更不可能做對不起紀家的事,而雲娘當初的目的就是要毀了紀家,所以她們的目的是不相同的,所以.我就排除了蘇姨娘。」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我剛才也在想這個問題。」錦書附和道。
「其實我一直都沒閑著,把府裡的人一個個想過來,一個個加以排除,但還是沒有收穫。後來有一次,我和韓治在一起談話,他見我心煩就隨口問了,我反問,如果府裡還潛伏著雲娘的同黨,誰最有可能?他漫不經心道「應該是有能力幫助她,而又最不會讓人懷疑的,有時候越覺得不可能的人越是可疑。」他這一番話,如醍醐灌頂,我當時腦海裡就現出一個人來……陳管家。」紀宣儀定定地看著錦書。
錦書也定定地望著他:「趕緊說重點.都什麼時候了,還說書似的。」原來剛才在腦海裡稍縱即逝的念頭就是這個,陳管家和雲娘…
……好個韓治,一句驚醒夢中人。
紀宣儀微窘:「我怕我一下子說出來,你會聽不懂。」
「好好,多謝你的好意,可我現在最想知道結果。」錦書無奈道。
紀賞儀手一攤:「結果現在我還不能確定,因為我派去調查的人還沒有回來,不過我相信我查的方向是對的.我讓人去姚真的故鄉查,就查煌已雲的情況。」
錦書嗔了他一眼:「你這說了不等於白說嗎?誰知道你的人要什麼時候回來,遠水救不了近渴啊!」
「那可不一定,我們見機行事就是,雖然黑白顛陣也不是沒有的事,但是要想在我們紀府把黑的說成白的,也得問問我紀宣儀才行。」紀宣儀自通道。
錦書對他投去懷疑的一瞥,上回他自己被柳馨兒賴上,可沒這麼牛皮,灰頭土臉的。
「哎……你別這樣看我,你好好陪著蘇姨娘就是,其餘的事情交給我們男人去辦就成了,好了,咱們現在去「寧和堂」。」紀宣儀道。
下人們都侯在「寧和堂」外,裡面主子坐了一屋,在等衙門那邊的回話,此刻都悶聲不吭。錦書和宣儀進去,各自找位置坐下。
還是徐氏先開口道:「呆會兒,如果那個陳又廷說文紈誣陷我,我就說沒這回事就成了,我這個當事人都說沒事了,他還能怎麼樣?」
錦書頗感意外,夫人何時轉性了?依她的性子,要是蘇姨娘果真有誣陷她的證據,夫人肯這麼好心的放過蘇姨娘?不可能吧!
莫說錦書意外,在場的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的看著徐氏。
徐氏奇怪道:「你們這樣看我做什麼?我還分得清事情輕重,關起門來是家事,誰沾點便宜吃點虧,那都是自己人,沒關係,但是,現在是要對付外邊的人,胳膊肘不能往外拐,牙齒落了也得和血吞了.誰叫大家都是自己人……」徐氏說「自己人」的時候,把這三個字咬的特別重。
紀雲亭道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道:「夫人,你說的很對,夫人能有這樣的胸懷,是紀家的幸事。」在這樣的情況下,不管夫人是故作姿態還是真心為紀家著想,都是值得讚賞的,或許,夫人是真的接受教訓,幡然醒悟了。
蘇文紈心中卻不這麼想,她已經冷靜的思考過了,這個人若單單說她謀害嵐貞,她或許還不會猜疑到自家人身上,但是,為何又要提什麼誣陷正室?這個陳又廷肯定是受了誰的指使,逃都逃不脫。說不定就是徐氏搞的鬼,她什麼時候有過大局觀,這麼自私自利的人,若是會顧全大局,紀家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現在倒會惺惺作態,在老爺面前裝好人……
錦書不經意看了淑媛一眼,只見她淡然的坐著,面無表情,看不出她心裡在想著什麼,對比其他人,其他人的神色或著急,或擔憂,或懊惱……錦書心裡隱隱覺得不正常,想象著,淑媛要是聽到是太姨娘害了她的孩子,依她的性子,她會怎麼反應呢?暴跳如雷?竭斯底裡?眼紅耳赤的扯著太姨娘要跟她拚命?錦書搖搖頭,為什麼她腦子裡的淑媛都是潑婦一樣的反應?哎……說不定是她自己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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