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話兒的話
原本見禮之後全家要一起用早點,可老祖母說坐久了乏了,便先行回了。宣儀也去告罪說昨夜醉的厲害,今日有些頭痛。紀雲亭本想再訓斥他幾句,想想,兩個新媳婦都在,便忍住了,只道:「回去好生歇著。」
錦書不知道紀宣儀是真的頭痛還是假的頭痛,但是為她避免了一起用餐的尷尬,她還是很感謝的。不過,想到老夫人說的,明日開始每天去她那裡學規矩,她就膽戰心驚了。紀府有什麼規矩,宣儀自會告訴她,用得著老夫人親自教導嗎?老夫人定是藉機為難她吧!
走在狹長的巷子裡,原本快步行走的紀宣儀慢慢放下腳步,等錦書跟上,看她魂不守舍,恍恍惚惚的樣子,不由生出幾分憐惜之情來,安慰道:「你莫擔心,母親是個通情達理之人,只要你秉存仁孝之心,母親定不會為難與你的。」
通情達理?《大宅門》中的白老太太算是通情達理的吧!她嫌棄楊久紅的出身,便一直嫌棄到死,死了也不讓九紅披麻戴孝,死不承認這個媳婦。你母親對我的痛恨只怕也有過之而無不及,沒看見你母親那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我。不過,這話錦書不能說出口,古人最講孝道,百善孝為先。為人妻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絕對不能在丈夫面前說公婆一句不是,不然光一條不敬之罪就能招來重罰,挨打罰跪都還是輕的。
錦書鬱鬱低頭,輕聲道:「妾身知道,只是連累相公受委屈,妾身心中不安。」
她的自責讓紀宣儀對她的好感又增進一份,不覺柔聲道:「好了,別多想了,為夫還有許多事要忙,你先回『澄心苑』去,有什麼不明白的只管問話兒和映雪,晚飯時為夫再回來。」
錦書點點頭,旋即又想起他還沒用早飯呢,急聲道:「夫君,可是你還沒用早飯?」
紀宣儀嘴角輕揚,笑了笑:「不礙的,小山會準備的。」
這是紀宣儀第一次對錦書笑,初升的暖陽柔柔的在他身後撒下金色的光芒,他就這樣笑著,精緻的五官,分明的輪廓因著鍍上了一層炫目的金黃,散發著魅惑人心的光彩。錦書沒來由的一陣心跳,忙低下頭去,自己剛才那樣盯著他看,是不是太唐突,太失禮了?
紀宣儀帶了小廝從另一個角門轉了出去,錦書則在話兒和映雪的引領下回「澄心苑」,也就是新房所在。
一路上,話兒有問必答,讓錦書對紀府的情況有了個大致的瞭解。比如,在紀府地位最高的就是老祖母,她的話在紀府就如同聖旨,只是她不輕易做主;老爺子也有一房妾室姓蘇,給老爺子生了個女兒,今天見禮小姑子沒出現,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老夫人徐氏在紀府的地位是絕對的鞏固,生養了三個兒子,個個成才有出息,腰桿子想不硬都不行;大爺紀存儒今年二十八,平日話不多,但他說的話老爺子最聽的進,一般府裡有大事,老爺都要找大爺商議;大爺的妻室是廬州刺史之女方晴煙,為大爺生養了兩千金,大的紀雨燕今年八歲,小的紀雨薇六歲,之後就再無所出,老夫人對此念道了好幾回,倘若方氏再生不出兒子,就要為大爺納妾了;三爺紀莫非今年二十,性格開朗,待人極好,不過脾氣也大,整個紀府敢當面頂撞老爺夫人的就只有他了……
聽到這,錦書努力回想紀莫非的樣子,這個原本是要成為她姐夫的人,現在反而成了她的小叔,命運真是神奇,不過有她的穿越在先,也就沒有什麼更神奇的了,套用現在的一句廣告語:一切皆有可能。
紀莫非在她的印象中,是個陽光少年的形象,他的五官也很精緻,但線條要比宣儀柔和,充滿活力的樣子,像現代的籃球小子,真看不出來,居然是才高八斗的狀元郎。咦?他帶著尹氏來行拜見禮的時候,好像有些不開心,或者是因為她和宣儀見禮耽誤了太久讓他不高興了吧!亦或是他也不喜歡看到她,畢竟華家曾經讓他很難堪……
「那二爺呢?他是怎樣一個人?」錦書問道,她最需要瞭解的就是自己的丈夫。
「二爺啊……」話兒支吾了一下,不自覺的絞了絞手中的帕子:「二爺他很好啊!」
錦書心裡咯登一下,一直很能說的話兒怎麼突然無話可說了呢?這有兩種可能,一是,她是伺候宣儀的,不方便對主人做太多的評價,第二就是她真的覺得主人什麼都好……只是看她神態有些不自然。錦書也知道這個時代的男人不僅有妻有妾,那些都是有名分的,還有些沒名沒分的比如通房丫頭。再看話兒,大概也二十出頭了,還未嫁人,便問道:「話兒,你伺候二爺多久了?」
話兒頭又低了些,和剛才說旁人的時候坦然相去甚遠,語聲低了又低:「回二奶奶,話兒和映雪都是跟著林家奶奶過來,伺候二爺已經有五年了。」話兒忐忑著,不知道這位新奶奶會不會因為她們是原夫人的丫頭而對她們心生芥蒂?早年小姐林蔓兒就有意讓二爺納了她,可是二爺心裡只有小姐,全然沒有納妾之心,後來小姐走了,二爺念著小姐的好,對她和映雪多有照拂,卻還是沒有納她之意,反倒是納了一位模樣和夫人有七分相似的柳馨兒,可那女人除了樣貌有幾分神似夫人,別的哪一點能和小姐相比,話兒心中一直不忿,只是不能說而已。
哦!錦書恍然,話兒是怕她不喜歡她們是伺候過蔓兒的丫頭。看宣儀對她們二人還是較為看重,不然也不會說出「有什麼不明白的問她們二人」的話來,而且宣儀對蔓兒念念不忘,對蔓兒身邊的人照顧些也是情理之事,既然她們是宣儀中意的丫頭,她怎會去為難她們,只要她們今後能真心待她,她也不會虧待了她們的。
「你們跟在二爺身邊時日長久,自然是比較瞭解二爺,今後,還須你們多多從旁提醒著我才是。」錦書溫婉笑道。
話兒心一寬,福身道:「二奶奶賢淑寬厚,是二爺的福氣,也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福氣,今後我等定會盡心盡力伺候好二爺和二奶奶。」
錦書抿唇微笑:「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