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關於他的父親和母親

　　「是啊，我的確不會明白！永遠不會明白！可讓我更不明白的是，她既然愛我，為什麼要做那麼丟臉的事？她真的愛我嗎？呵……我看……她只是愛自己罷了！」江郗城冷笑一聲，話語中太多的無奈與蒼涼。

　　「我不知道你指的……所謂的丟臉的事是什麼？我更加不知道，那些話你是從哪裡知道的，那個時候……你應該還是一個孩子吧！關於父母親之間的恩怨，你又瞭解多少呢？但從一方面去瞭解，怕也是會片面的吧！你有問過惠姨嗎？不管什麼事，你有聽她解釋嗎？你就沒有想過，她興許有她的不得已呢？」

　　關於惠姨的事，傾顏自認為，她瞭解的並不多！關於過去的那一段往事，顯然惠姨並不願意過多提起，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每每講到過去，她都會刻意避開，以她對惠姨的瞭解，想必一定有難言之隱，而傾顏更加相信，惠姨的為人，絕不會是江郗城口說的那樣，那個被他所說的，丟臉的事，一定……其中必有誤會。

　　「片面？真的片面嗎？」江郗城再次冷笑，「你的意思是，我該相信她，而否定我的父親嗎？那麼……那麼深愛她的父親，又為何要誣衊好，誣衊自己的妻子？」

　　「……」傾顏愣了一下，但立刻回答，「那……就只有問你的父親了！」即使說到這裡，她還是相信惠姨的。

　　「哈……這麼說，你就是在誣衊我的父親了！」江郗城目光深邃幽冷，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眼前的傾顏，「讓我告訴你，我看到的，是我的父親很愛她，在她離開後的幾十年裡，儘管她傷了他，傷到痛徹心肺，體無完膚，但他還是會想念她。每每夜深人靜，他都會悄悄地拿著她用過的東西在那裡發呆，家裡沒有一張她的照片，父親也是用這樣的方式懲罰自己。幾十年來，愛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數，可是……他從來沒有動過心思，他的心裡……只有她。他一個人把我撫養大，做了一個父親能做的一切，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我一人身上，可是……這一生，他直到臨終也還掛念著她，愛著她！她的心裡，容不下任何人！你能說，這樣的丈夫，會誣衊他的妻子嗎？」

　　「……」傾顏心弦一緊，不僅覺得一陣悲涼，「你……你說什麼？你的父親他……」她不忍心說出那個字眼，只能停頓在這裡，看著江郗城，他過了良久，沉默的讓傾顏覺得空氣都緊繃起來，

　　「不錯！父親他……已經不在了！不在很多年了！」江郗城頓了頓，「這個……我想你之前應該就知道！」

　　「我不知道！」傾顏抿著唇，「我們結婚那會兒，你雖然從來不提及家人，但是……你也沒有說過，他已不在健在了！而我以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苦命，對不起……我不想提及你的傷心事！」

　　「沒什麼！」江郗城不以為意地扯了下薄唇，「已經這麼多年了！即使有再多的情緒也淡了！讓我最難過的是，父親走的時候，心裡一直在掛念著他最愛的女人，可那個女人給了他什麼？哼……是殘忍的背叛和一生無盡的恥辱！可即使這樣，他仍然不願意忘記她，直到最後一口氣，他念叨的，還是她的名字。」

　　傾顏聽得悲切，不僅僅是因為江郗城的父親，更是為了惠姨。

　　這些年，惠姨何曾不心心念念著他們父子，尤其是她的丈夫，她最珍視的那把梳子，以及她無論清醒還是糊塗時，那個永遠在她嘴裡念叨的『元愷』！可是，她不會知道，即使她想了一生，愛了一生，念了一生，到了最後，她雖然鼓起勇氣找他，卻終究永遠見不到他了！

　　再深的感情也抵不過時間和生命，在逝去的生命面前，他們的愛，顯得那麼無助與羸弱。惠姨應該一直還在期盼著，盼著找到她的丈夫和兒子，更盼著他們能夠接受她，見她一面！

　　她不知道，這已經成為了一個不可能的夢，這輩子，餘下的時間裡，她只能在無盡的思念與夢境中度過了，她……再也見不到她的至愛。上天對他們真是殘忍，甚至不肯給惠姨一句解釋的機會，對於江郗城父母來說，留給彼此的，都是無盡的遺憾！

　　短暫的沉默後，傾顏開口，「不，我不相信！惠姨她絕不會做那種事！這裡面……一定有誤會的！」

　　「誤會？」江郗城自嘲地笑了笑，「我也希望是場誤會，那個時候，我雖然還小，可……還是可以記得一些事的！我清楚的記得，她消失了大半年，再回來的時候，大著肚子！」

　　「……」空氣在一瞬間凝滯住了，傾顏幾乎聽到自己吸氣的聲音，她怔愣地望著江郗城，只聽他又說道：「小時候……還不明白，可後來長大了，自然也就明白了！怪不得父親那個時候會那麼震怒，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忍受這些！更別說……那是他深愛的女人！」他說著這番話的時候，死死地盯著傾顏，恨不得看進她的骨頭裡，一字一句，更猶如冰渣一般，紮在她的心上，言辭讓的一語雙關，傾顏又豈能聽不明白！

　　「……」傾顏動了動嘴唇，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終於沒有說出口。

　　而江郗城卻跟著說道：「這種感覺……你不會明白！你不是男人，你一生……都理解不了，這對男人來說……是多麼大的恥辱。」

　　「是！」傾顏點頭，「我的確這一生都理解不了！但是……感情是雙方面的！難道說……妻子被丈夫背叛，那種感覺就會好受嗎？換位思考，有什麼區別呢？只怕是……會更加痛苦，更加無助吧！在痛苦和無助面前，恥辱又算得了什麼？」

　　傾顏適時反擊，她並非在駁斥江郗城，只是……她希望他明白，他要傳遞給她的，她是清楚的，但是……她更要讓他知道，關於指責，他沒有立場，在他們的婚姻裡，背叛的那個人卻是他！

　　江郗城自然聽得明白傾顏的意思，他低垂著頭，沉默了一秒，「對不起，顏顏，我……的確對不起你和孩子！但是……我無可奈何！就算給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仍然會這麼做！」

　　「……」他不是第一次說這句話，可傾顏每次聽，都像是被針刺到一般，那種細密的痛，簡直讓她無法呼吸。

　　可是，她不要在他面前洩露自己的心事，隨即微微一笑，「你怕是誤會了！我們今天說的，是你父親和惠姨，無關乎你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在譴責你的母親的同時，更多的給她一眼理解。我是一個母親，我知道，沒有哪個媽媽，會捨得拋下自己的孩子，除非……她情非得已！我相信……惠姨亦是如此！儘管，她無論清醒還是糊塗時，都會喃喃地說著，對不起元愷這句話，但是……我始終覺得……惠姨這麼愛你的父親，即使她真的如你所說，也是有什麼不得已的隱情！」

　　江郗城眯起眼睛看著她，語氣淡淡，卻不容回避，「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怎麼認識她？」

　　傾顏頓了頓，「說起來……大概也是一種緣份吧！因為言言生病的原因，我經常帶他去看病，你知道的，h市沒有治療兒童自閉症的專業醫院，因此……只能去相關的精神病院。我就是在那裡，第一次遇見了惠姨！」傾顏抬起頭，看向窗外，仿佛是在凝神靜思，接著才說道：「我永遠也忘不了，當時看到惠姨時，她的那雙眼睛，那樣的目光……讓人心痛！和其他的患者不同，她是被慈善救濟的物件，因為經費的問題，她住的是最破舊，光線最差的病房。其他的精神疾患吵吵鬧鬧的時候，她就一個人躲在角落裡。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臉上帶著傷，第二次……是額頭纏著繃帶，到了第三次，乾脆就是胳膊骨折！」傾顏說著，幾乎紅了眼圈，聲音也帶著絲絲哽咽，她回過頭，看向江郗城，幾欲落淚，「你……能想像到，那個時候，她的慘狀嗎？我相信……任何一個看到的人，都無法承受那樣的畫面！她……實在是太可憐了！現在……每每想起，她仍然會覺得心尖發顫，我實在無法想像，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憐的女人！可以說，每一次看到她，她帶給我的震撼都越強一分，使得我對她無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