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太入戲

　　讓傾顏沒想到是，沒過幾天，公司就安排了幾個演員一同試鏡，準備選出最合適的替代倪珊珊。

　　傾顏提前熟悉了劇本，她承認，自己這麼做，對其他人來說的確有些不公平。但正如江郗城所言，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公平可言呢？能夠成功的人，往往是抓住了一個機會，而在這個獲得機會的過程中，用什麼樣的方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後成功了。

　　那個時候，沒有人會關注你曾經的手段，人們只會仰視你，欣賞你的光環。

　　當然，如果沒有前提，也許，好很難做到用這樣的方式，因為這個角色曾經是珊珊的，因為她不想如江郗城所說，落到別人的身上，既然珊珊不能來演，那麼，由她來頂替她，珊珊應該是開心的。

　　所以，她要拼盡全力，包括用些小小的手段，她也在所不惜，只希望上天能夠多多眷顧她。

　　一同來試鏡的幾個女演員，都是在『帝國』小有名氣的，而相較之下，倒是她的資歷和名氣最低，她的出現，似乎多少有些讓人出乎意料，自然招來了不少的側目。

　　「哎……她怎麼也來了？難道是跟我們一起參加試鏡？」一個女聲低低的響起，和身邊的一個女伴小聲說道。

　　可房間裡很是安靜，即使她的聲音很輕，傾顏還是聽到了。她認得，那是『帝國』的一個二線女藝人，雖不及許曼迪和倪珊珊名氣大，但也是主演過不少片子，有著很強的實力。

　　很快，她身邊的人說道：「那是自然了，不然幹嗎坐在這裡啊？你要知道，公司裡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呢，這次倪珊珊出了醜事，被公司拿掉了角色，我們才有這個機會嘛，不然……這麼重要的角色又幾時會輪到我們試鏡啊？」

　　「那倒是！不過……公司這次棄用一二號女王，而改為海選試鏡，還真是夠膽大的。聽說……這部戲可是『帝國』的重頭戲呢！從董事到高層都非常的重視，因為投資很大，所以後期的宣傳一定會非常猛。可想而知，誰若是能拿下這個女一號，那就相當於一步登天了！」

　　「真的嗎？那我們可以好好把握啊！」女孩興奮不已，但轉而又歎了口氣，「哎……不過你看看，這裡這幾個，哪個不想抓住這次機會啊，恐怕……會很難吧？」

　　「那又怎麼樣啊？說起來，這裡這些人……哪個資歷和名氣大過你啊？要我說啊，公司這次試鏡，也不過是為了走個形式罷了，說不準……早就內定好了！不過呢，既然來了，我們總要試試的。」

　　「什麼內定好了？你怎麼知道啊？有什麼內幕嗎？」女孩驚訝地問。

　　「內幕倒沒有，只不過……這都是慣例罷了，一呢，就選名氣相對大的，二呢，就是有背景的，所以這個時候，你若是有個高層的後臺，那這角色就非你莫屬了！」

　　「後層高臺？我到哪裡去弄嘛？」女孩撅了撅嘴巴，「你以為……我是許曼迪啊，那麼有本事，能夠在十年前就攀上顧柏寧！如果我有她那個命，只怕……都拿到好萊塢影後了！」

　　「哎喲，這『帝國』的高層，又不是只有一個顧柏寧，還有別人啊！」旁邊的女人打趣道。

　　女孩一副哀怨的模樣，「哎，除了江總和顧總，剩下的高層不是七老八十，就是歪瓜劣棗，讓我找那樣的後臺，不得嘔死啊？可江總和顧總又偏偏只能遠觀，不能褻瀆！他們倆的女人，我可惹不起！」

　　她身邊的女人一笑，「江總就罷了，顧小姐可是我們真正的老闆，自然是惹不起的；不過顧總嘛……呵，許曼迪都跟了他十年了，連個正牌女友都沒混上，如今……也是岌岌可危了，說不定，你努努力，有希望噢！」

　　話音剛落，那女孩立刻警覺地四下裡看了看，「噓……你小聲點啊！萬一被許曼迪知道了，那豈不是慘了？」

　　「怕什麼？顧總從來就沒承認過許曼迪是他的女友，她也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就算知道又如何？上次那場鬧劇，當著那麼多媒體面，顧總也沒給她面子不是？」

　　聽了這話，那女孩愣了一下，隨即用下巴往傾顏的方向示意，「我倒是想起來了，是不是……就是她啊？若是這麼看……那她豈不就是有後臺的那種？那對我來說，就是占不到半點便宜了！還有啊，聽說她之前就在這部戲裡擔任女配之一，這次……會不會直接提她飾女主角啊？」

　　「幹嗎這麼說啊，還沒試呢，就先泄了自己的氣勢嗎？不管怎麼說，都要試了才知道！我就不信，一個隻演過配角的不入流的女演員，會爭得過你，她憑什麼？你說起配角這事，我倒是想起來了，我可是聽說，顧總對她參演這部戲很是有異議呢！」

　　「什麼？怎麼會呢？顧總不是當眾說很喜歡她嗎？」女孩一臉驚詫。

　　「誰知道呢？也許喜歡是真的！可就因為這樣，才不願意讓她演戲嘛，畢竟是豪門，難道還指望著自己的女人出去抛頭露面？」

　　「這倒也是！不過……那她這次怎麼還來參加試鏡啊？」

　　「誰知道？也許是偷偷背著顧總。不過要我說啊，誰也不是你的對手。」

　　兩人的議論聲還在耳邊響著，傾顏聽著，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很顯然，在她們看來，這是一場拼資歷的試鏡，不管你表現的如何，如果沒資歷，便不配擁有這個角色。

　　不過，她並沒有因此而受影響，劇本她已經看了很多遍，幾乎把裡面一些重要的片段背下來了，而且，反復地捉摸過角色的心理及應該有的表情，所以，她十分的自信。

　　沒過多久，會議室的門推開了，『帝國』的幾位高層魚貫而入，除了江郗城，自然還有顧柏寧，這都是傾顏預料之中的。

　　但即使有準備，顧柏寧的出現還是讓她緊張了一下，畢竟，之前安排她參演一個配角，都招至他的反對，要競爭女主的角色，他必然不會讓她如願，所以一定會從中作梗的。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沒有退路，也不能退，即使再難，即使最後失敗，她也要一試。

　　五位考官一一就坐，江郗城位於中間，他環視了一圈，開口說道：「感謝大家在百忙中抽出時間前來試鏡，關於這部片子，想必大家都有所瞭解，這是我們『帝國』今天投資最大的一部戲，無論是公司的高層，及外界的媒體還有觀眾，都寄予了厚望，因此，在女主角的選擇上，尤其重視，所以，希望各位今天都能夠好好發揮，拿出自己最精湛的演技。我這想，關於這部片子的前景，大家應該都很清楚，所以，這是一次難得的提升機會，我希望諸位好好把握。」

　　江郗城言簡意賅，也沒有提及倪珊珊半個字，但眾人皆是心照不宣，不過沒人敢竊竊私語。

　　語畢，江郗城示意了下身邊的助理，她立刻將幾張紙一一發給前來試鏡的人，隨後退到一邊。

　　「諸位手裡拿到的，是需要大家接下來即興表演的劇本，這裡……是一段女主角的心裡描寫，是在她被迫離婚，獨自一人離開她生活了五年的家，面對突如其來的一切，而表達出的情感狀態，同時，這裡也是劇中的一個高嘲部分，這部片子中有多個女主的特寫場景，因此對演員是一個考驗，希望大家都能夠心理準備。」

　　「什麼啊……特寫啊？我的天啊，不會吧？我的皮膚……」

　　「就是啊，最討厭特寫了，人家最不會演心理動態了，真是的……」

　　江郗城話音未落，下面就響起了議論聲，各種不滿，各種洩氣，一時間亂哄哄作一團。

　　「好了，各位，給大家十幾分鐘的準備時間，然後就按這前抽籤的結果一一試鏡吧！」一邊的工作人員接到江郗城的示意，開口宣佈。

　　「天啊，怎麼才十幾分鐘時間啊？臺詞都背不熟的！」有人抗議起來。

　　「諸位，請放心，這劇本裡需要大家說的臺詞寥寥無幾，主要是心理的表達，大家去準備吧！」工作人員再次說吧！

　　周圍自然是一片怨聲載道，傾顏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抽籤號，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恰好是在中間，而劇本裡的這一段，她早已經看了很多遍了，自認為可以駕駛。之前在看劇本的時候，她就覺得，可能會以這段作為試鏡的考題，沒想到，還真是押准了。

　　其實，當聽到江郗城宣佈的時候，傾顏有一瞬間的怔愣，她直視著臺上侃侃而談的他，不禁有那麼一瞬間的錯覺，是不是……這個考題就是他選擇的，也許在他看來，對於這個鏡頭，她應該駕輕就熟，畢竟……自己曾經親身經歷，演這一段，就像是在演四年前的自己，絲毫不需要粉飾什麼，這也許……就是他的用意。

　　傾顏發呆的當口，已經有人開始試鏡了，她不遠不近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一個又一個人上去表演。

　　直到那個之前一直在議論的二流女藝人，雖說她的長相與氣質與角色頗有些相符，但反應這段心理的表演卻絲毫沒有可塑性，看起來僵硬無比，即使到了最悲情的時候，也沒有落一滴淚，大概是她自己也感覺到了，下場的時候，面色很是不好看。

　　「下一個，沈傾顏。」助理喊著名字。

　　傾顏放下劇本，微微吸了口氣，站起身，走到中間。

　　她醞釀了一下，將目光落在一點，將劇本裡那兩句自言自語的話說完，便陷入了沉默。心，霎時間沉下來，周遭似乎也一下子變得寂靜無人，與劇中的人物感同身受，傾顏似乎一下子回到四年前，她走出別墅，站在大街上的那一刻。

　　沒有人可以體會到她那時候的心情，真正的就像劇本裡寫的那樣，彷徨、無助、心痛、悲傷，似乎世界上所有形容痛苦的詞彙都不能表達她那時的心情。她不明白，那個三年前非她不可，三年中視她如寶的男人，為何只是一轉身，就背棄了他們的愛和婚姻，那樣絕決的告訴她，他已經不愛她，而是愛上了別人！

　　她根本無法相信這樣的事實，明明早上出門的時候還親手給她做早餐，可晚上回來就告訴她，要跟她離婚。這樣快的轉變，她要如何能夠接受。她質問他，她不相信，她哭過，她鬧過，可是……他終是一張冷漠的臉，只是告訴她，他不是沒有變，而是他早就變了，在一段日子裡，不過偽裝的罷了，不想讓她看出端倪，甚至於是，做了虧心事，而有些內疚而已的反應。

　　他本想壓抑那一段婚外情，可是，隨著和那個叫顧琬儀的女人頻繁接觸，他越發的不能自拔，也從而發現，他是真的不再愛她沈傾顏了。於是，他必須提出離婚，而且，她必須答應離婚。

　　起初，她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答應的，可後來，他說那個女人不僅是他所愛的，更重要的是，她是這丹露市首屈一指的豪門，顧家的大小姐。和她在一起，他可以擁有很多她給不了的東西，這樣的一份感情，他無法放棄。

　　所以，要犧牲掉的，也只能是她。

　　往事的一幕幕，就像膠片一樣浮現於腦海裡，一瞬間，所有的酸楚都湧上心頭，眼淚一下子就盈滿了眼眶，接著便滑落而出……

　　這一刻，她似乎是忘了自己在試鏡，全然沉浸在過往的那段情緒中，但卻恰如其分的與這段試鏡那般吻合，甚至不需要一絲一毫的修飾與掩飾，那樣真切，那樣完美，那樣無懈可擊。

　　「好……停！」直到考官席上傳來一道聲音，她才猛地回過神。

　　目光怔愣地抬起頭，臉上卻是淚跡斑斑，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沈小姐，謝謝你的表演，請到一邊休息。」一位工作人員開口提醒她。

　　「噢！」傾顏有些慌張地點了點頭，後退了幾步，轉身走回之前的位置坐了下來。

　　可是，不知怎麼的，一時之間，她仍然無法從之前的情緒中跳脫出來，想到自己之前的經歷，又看到劇本裡的人物，這讓她更加情緒糾結，剛剛擦乾的臉上，再次從眼眶中滑下淚珠，竟有些失控。

　　她低著頭，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滴落，衣襟都被打濕了，她咬著嘴唇，不停地吸氣，只想快點平復下來，可越是這樣，越平復不下來，淚水越流越多，她即使低著頭，卻感覺到從考官席上的位置，有兩道目光正投向她，隻讓她如芒在身。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用自己最後的一點自製力，她捂緊嘴巴，起身快步向外面走去，這一舉動無疑引得不少人側目。

　　即使她腳步飛快，卻還是聽到身後的議論聲……

　　「喂，她怎麼了？好像是哭了呀！」

　　「是啊，從試鏡結束就沒停下來過，我一直在看觀察她呢，眼淚把衣服都打濕了，怎麼回事啊？真的入戲了呀？」

　　「誰知道呢？不過……別說啊，她演得挺好的！剛剛……看得我都心裡酸溜溜的，真是挺有戲的！比之前試鏡的幾個都不知道好多少倍尼？看了她的表演，我覺得自愧不如啊！」

　　「哎呀，別這麼說嘛！你這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還沒比就敗了啊？這怎麼行呢？」

　　「可是……她演的真的很好啊！」

　　「你也可以的，相信自己！來……」

　　終於，門在自己身後關上，所有的聲音都被阻隔在裡面，傾顏緊緊地咬著牙關，一路快速地跑進了洗手間裡。

　　推開所有的小隔間，沒有看到第二個人，她把自己鎖進其中的一個，坐在馬桶蓋上，捂著嘴巴，終於抑制不住地哭出了聲……

　　她也不知道，時隔多年後，為什麼會在這一刻如此失控，也許是和劇中的人物同命相連，那種積壓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壓抑了太久，這一刻，她想好好發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