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人間真實片噩夢

　　杜晏推著自行車站在一棵樹下，好像在等人。

　　章璟和時安的位置站得恰到好處，既不會被杜晏看見，又能密切關注那邊的動向。所以兩人才會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這個地方，導致了如今這尷尬的局面。

　　好在很快，那邊就有人過來了。

　　章璟再沒有功夫覺得尷尬，而是眉頭微皺看著走向杜晏的女生。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漂亮女生，的確是初三的趙玉琪。

　　章璟很快就從記憶裏翻出杜晏和趙玉琪的關係，校際籃球賽上認識，結束之後也沒什麼來往，為什麼會突然走到一起去了。

　　章璟開始回想此前杜晏的行為，翻來覆去也沒能找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簡而言之，就是根本不像是一個春心萌動的少年，和以往那個熊孩子樣並沒有什麼區別。

　　“跟上。”時安突然拉了一把章璟，低聲說道。

　　章璟回過神來，看見前面兩人已經開始走遠。

　　他和時安在此時達成一種詭異的默契，在一個十分合適的距離跟著杜晏。不會跟丟，也不會被對方發現。

　　沒走多遠，章璟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杜晏一直是推著車的，絲毫沒有用車載人的意思。

　　杜晏雖然平日裏挺臭美的，但是上初中去買自行車的時候，卻意外地選擇了後面可以帶人的那種。

　　當時章璟看著杜晏和自己一樣的選擇，兩人不約而同地說了句：“哪天你車壞了剛好可以載你啊。”

　　不過，這自行車的品質很是過硬，也就沒有出現過需要載人的情況。

　　章璟才想到這裏，就見前面兩個人停了下來，似乎在說些什麼。可是距離太遠，根本聽不清楚內容。

　　時安壓低了聲音，對章璟說：“我媽打工的店就在前面，這邊我熟悉得很，從那後面繞過去。“

　　時安指了指一個角落：“那邊恰好被擋住，發現不了的，要不要過去？”

　　章璟猶豫一下，內心底又開始譴責自己這種偷偷摸摸地行為實在是太上不了臺面。

　　就在他準備拒絕的時候，章璟看到趙玉琪指著自行車後座，帶著些羞澀說了句什麼。

　　“好。”章璟果斷點頭答應。

　　時安帶著章璟從後門繞過去，兩人才找了個好位置，正準備開始偷聽，就聽杜晏說了句：“不行，我看你這體重，我估計帶不動你。”

　　“……”

　　章璟萬萬沒有想到，會聽到這麼一句話。他和時安百感交集地對視了一眼，越來越覺得杜晏早戀這事有些不靠譜。

　　那兩人繼續向前走，章璟和時安躲了一會才準備跟上。

　　沒有想到的是，時安才走到沒走幾步，就恰巧被他媽媽看到了。

　　“時安，你怎麼在這？”譚阿姨說，“剛好我現在忙不過來，你來搭把手。”

　　時安只得無奈地中途退出跟蹤計畫，到店裏幫他媽媽做事去了，只留下了章璟跟在杜晏的後面。

　　之後的一路上，再沒有什麼意外情況發生。杜晏同趙玉琪，完全沒有任何親密的舉動，兩人就像是普通朋友一樣，一路說說笑笑著回家。

　　直到杜晏把趙玉琪送到她家門口，也只是揮了揮手，全程兩人聯手都沒有牽上一下。

　　章璟跟在杜晏後面，看著前面那人向著自己家的方向走過去，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感覺。

　　看到杜晏跟那個趙玉琪沒什麼親密舉動的時候，他心中那種糟糕的情緒散去不少，然而卻又想到了更遠的地方。

　　總有一天，杜晏會交女朋友，他會牽著一個女孩子的手，親密的走到自己面前介紹說，章璟這是我的女朋友。以後甚至還會和一個女人結婚生子，組建家庭，彼此成為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而他章璟，只是杜晏最好的朋友而已，他們之間的世界會越來越遠，彼此之間會多出越來越多的事情。

　　這是少年章璟，第一次有了一種關於長大的危機感。在此前的歲月中，他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長大的，因為只有長大了，才能更完全的把握自己的人生。

　　章璟心事重重，連已經走到家門口都沒有發現。

　　他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突然就被人一把抓住。章璟猛地回神，發現眼前的人竟然是杜晏。

　　杜晏臉色不太好看，他看著章璟說：“你跟了我一路到底是想幹什麼？”

　　章璟還下意識地就想否認：“沒……”

　　杜晏直接說：“我早就看到你了，不過是不想揭穿你罷了。我們倆朋友那麼多年，沒必要說這些有的沒的。”

　　章璟歎了口氣，沒有再否認：“我就是，擔心你早戀而已。”

　　杜晏或許是被章璟跟蹤的行為氣到，有些口不擇言：“就算我早戀了又怎麼樣？”

　　章璟一愣，在聽到杜晏這類似於承認的話之後，腦內像是被狂風席捲而過，吹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完全沒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章璟完全是憑著本能在開口了，下意識地將一年前的對話重複了一遍：“會影響學習的，你也知道高中是要看中考成績的……”

　　杜晏打斷章璟說：“我說過我現在不是小孩子了，自製力沒有你想的那麼差。如果我早戀不影響學習的話，你是不是就不再出手干涉？”

　　如今的章璟，完全沒有什麼思考能力，直接就被杜晏的問題問住，沉默下來沒有再開口。

　　“你今天這個行為，讓我很不高興。”

　　杜晏看了章璟一眼，甩下這麼句話之後，便轉身走進了院子裏。

　　這對童年最好的朋友，竟然就因為此事開始了一段時間的冷戰。

　　即便是前幾天，杜晏放學之後要求單獨行動，上學時候還是同章璟和時安一起。然而在這事發生後的第二天，章璟再到杜晏家去叫他的時候，卻被告知杜晏早就已經出門。

　　章璟站在杜晏家門口，知道這次對方大概是真的生氣了。在確認杜晏生氣之後，章璟並沒有再貿然去找杜晏。

　　因為他覺得，在自己沒能好好反省，表示足夠的道歉誠意之前，就去找杜晏，對方大概只會更加生氣。

　　更何況，章璟也覺得自己尚未完全接受杜晏早戀的這個事實，貿然去找杜晏的話，最後的結果只能是不歡而散。

　　這一反省，就是幾天過去。

　　章璟總算是勉強接受了杜晏可能在談戀愛這個事實，不管他心裏是怎麼想的，想要繼續和杜晏友情，他就必須接受。

　　在此基礎之上，章璟仔細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己做的確實有些過分了，

　　即便是他真的想知道杜晏是不是談戀愛了，也不應該用偷偷跟著對方的這種方式，而是應該找杜晏好好地談一談。

　　他相信自己同杜晏那麼多年的友情，對方肯定是會找一個時機告訴他的，而他卻用了最糟糕的一種方式去處理。

　　所以杜晏生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錯的都是自己，而不是對方。

　　章璟想了想，還是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寫在一張信紙上。他擔心杜晏不肯見他或者和他好好說話，那便只能採取這種方式溝通。

　　***

　　杜晏蹲在院子裏，擺弄著上學騎的那輛自行車。

　　杜爺爺在房間裏看到，還揚聲問了句：“小晏？你是不是車壞了，要不要爺爺幫忙？”

　　“不用不用。”杜晏連聲拒絕，“我就是弄了點新貼紙，給車換身衣服。”

　　他可不敢讓爺爺出來看到自己幹的事情，因為杜晏根本就不是在修車。他這自行車的品質好得很，騎了一年多什麼毛病都沒有。

　　然而，現在杜晏就是愁這車沒毛病，正在想方設法弄出點小毛病來。

　　杜晏沒瘋，他這麼做是為了重建友誼的橋樑。

　　其實那天和章璟吵過一架後，杜晏進門就後悔了。

　　他平時真不是這種性格，然而在夢境世界的人設和血脈力量真的是太強大了，杜晏現在完全就是個十來歲的中二少年。

　　所以當時發現被章璟跟蹤之後，那種屬於中二少年的莫名自尊湧上心頭，甚至還有一種做錯事情被抓個正著的心虛感。

　　種種情緒交織之下，讓杜晏口不擇言地罵了章璟一頓。第二天，他甚至因為心虛和爭吵過後的尷尬感，沒有等章璟就提前出門去了學校。

　　沒想到，章璟之後也沒有再來找他，兩人陷入一種詭異的冷戰狀態。

　　杜晏在完全冷靜下來以後，還偏偏開不了那個口去主動承認錯誤向章璟求和，於是便只能迂回想個辦法來緩和彼此間的關係。

　　杜晏的方法就是弄壞自己的自行車，那第二天就能理直氣壯地要求章璟載自己上學了。畢竟在買自行車的時候就約定好了，誰的自行車壞了就由另一個人負責載他上學。

　　杜晏撓頭想了一會，果斷從爺爺的工具箱裏翻了個鋸條，坐在那裏開始挫自行車的鏈條。

　　就在他千辛萬苦，廢力地將鏈條挫斷一半的時候，一隻紙飛機飄然落下，正好停在了他的腳邊。

　　杜晏撿起紙飛機，發現上面都是熟悉的字跡，他下意識地向著牆頭看過去，卻沒有看到人。

　　杜晏低下頭，撇撇嘴罵了一句：“彆扭的小老頭。”

　　說完，他又忍不住輕輕地笑了笑，這才打開了那架紙飛機。

　　越看下去，杜晏臉上的笑意越是遮掩不住，等到看完最後一行字之後，杜晏眼睛已經笑得彎了起來。

　　他直接抬頭喊了一句：“章小璟，你給我出來！”

　　話音剛落，從牆的那邊就冒出了章璟的身影，他看著杜晏，臉上有些惴惴不安。

　　杜晏揚了揚手上的信紙，說道：“這個我可得好好的裱起來，掛床頭天天觀摩。這些年來我在你面前不知道做了多少保證，這可是你第一次寫悔過書。”

　　章璟看著杜晏得意的表情，摸了摸鼻子，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說：“你要留著就留著吧，我無所謂。”

　　杜晏看著章璟，笑眯眯地說：“好呀。等你以後成了社會精英，成功人士，我就把你的黑歷史給爆料出去。”

　　章璟看到杜晏一如既往的笑臉，終於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兩人就這麼一個在扒在牆頭，一個站在院子裏互相看著傻笑。

　　月色正好，風正輕柔，耳邊只有屋子內杜爺爺的收音機內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屋子內傳來杜爺爺的聲音：“小晏啊，你弄好沒？”

　　杜晏回過神來：“啊，好了，我馬上進來。”

　　章璟帶著些忐忑，開口問道：“明天早上，我叫你一起上學？”

　　杜晏踢了踢自行車，回道：“你不光得叫我上學，還得載我上學，這玩意兒明天估計沒法騎了。”

　　“你車怎麼壞了？”章璟問道。

　　杜晏有些不爽地瞪了他一眼：“怎麼壞了，都是你的錯！”

　　“啊？”章璟一臉茫然，卻還是下意識地說了句，“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明天載你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