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最後一個噩夢

　　肖琅話一出口，又有些後悔，他知道那個人的執念，在同一個地方等了這麼多年，就為了那些許的可能性。

　　這份執念比之肖琅自己來說，不會差上分毫。如果讓那人看到這完全一樣的長相，大概也會像這些天的自己這樣，變得頭腦混亂心不在焉起來。

　　明明心底知道那人的身體已經完全毀掉，眼前不過是天師門派用邪法製造出來的禦屍。

　　可是決定要把眼前這具禦屍送過去的時候，肖琅心中憑空生出些不舍來。

　　杜晏見肖琅說完之後，只是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這邊，便抬頭看了過去。

　　肖琅被那顏色淺淡的眼睛一看，愈發心虛起來，他側過臉去，語氣有些僵硬地開口。

　　“你待在這裏挺礙事的，我準備把你轉手送人。”

　　肖琅說完之後，就等著杜晏表示抗議。他覺得能從這段時間的相處看得出來，這具禦屍還挺依賴自己的，不然怎麼會闖入他的房子內去翻看那些照片。

　　等到對方表示出不願離開的態度之後，他就可以表現出自己強勢的態度和堅定的意志來。

　　鬼王不會輕易被代替品迷惑，剛才回答那些問題只是為了讓禦屍清楚自己的地位。肖琅要讓對方知道，他不過是個隨後就可以轉送的禮物罷了。

　　“好。”

　　“就算你不想離開也沒……等等，你說什麼？”

　　杜晏看著眼前的肖琅一臉呆滯的表情，耐心重複一遍：“好的，我們出發吧。”

　　肖琅眨了眨眼睛，覺得事情發展怎麼同他說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有些不甘心，再度確認道：“我要把你送人，不帶你回來了。”

　　“我知道，走吧。”

　　杜晏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看起來對於要被送人這件事情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肖琅即便心中百感交集，也不能丟了身為鬼王的面子。

　　他收斂表情，臉上看起來很是淡定冷漠：“那人地位實力和我差不多，見他的時候你不要亂說話，說不定他一個心情不好就弄死你了。”

　　杜晏看他一眼，心裏想著肖琅對於自己似乎沒有一個理性客觀的認知。

　　不過這人現在腦子不好，杜晏也不同他計較，只是點了點頭：“知道了，走吧。”

　　肖琅說道：“去見他之前，我還得準備一下。”

　　話音剛落，黑色霧氣從肖琅腳下升起，之後把他整個人都籠罩在內。

　　霧氣散開之後，肖琅完全換了副裝扮，他身上穿上一件華麗黑金滾邊的長袍，臉上戴著副有些猙獰的銀色面具，整個人看起來倒是頗有幾分鬼王的氣勢。

　　肖琅改變自己裝扮之後，又轉身向著兩層小樓走去。

　　他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件黑色斗篷：“你把這個穿上，去那邊最好不要露出真實的容貌。”

　　說完，肖琅直接把黑色斗篷塞到了杜晏手上。

　　杜晏和肖琅情況不同，肖琅乃是魂體，便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自己的穿著。杜晏卻是有實體的，必須穿著實際存在的衣物。

　　杜晏聽到這句話，心中便有了個猜測，不能露出相貌的地方便只有那一處。如此說來，那同肖琅聯絡之人就是他的一魂，倒也是可以解釋得通。

　　他們都不能看到彼此的相貌，且又在那個特殊的地方，也感覺不到彼此之間的相似度，沒發現自己是同一個人很正常。

　　他尚在愣神，就聽肖琅說道：“你是嫌棄的我沒縫好？”

　　杜晏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手上的斗篷就是自己穿過來的那件。斗篷帽子上的切口，已經被歪七扭八地縫好。

　　針腳凌亂，只能算是勉強把兩塊破布拼到一塊。從那扭曲的接縫看上去，大抵上是被輕輕一扯就會再度裂開。

　　杜晏把斗篷披上，說道：“挺好的，謝謝。“

　　肖琅轉身，抬手打開通道，說道：“快遲到了，走吧。”

　　從杜晏的角度，卻能看到他露在面具外面的耳廓微微有些發紅。

　　杜晏沉默地跟在肖琅身後，眼前的通道似乎沒有盡頭。

　　耳邊只有兩人的腳步聲，或許是覺得氛圍又些許尷尬，肖琅總算是忍不住開口了。

　　“待會見到那個人，你就說昨天才認識我。我就是殺了個天師，然後把你撿回來的而已。”

　　“……”

　　聽到肖琅說出這句話的杜晏，只覺得有些無語，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試圖交流一下。

　　他沉默片刻，說道：“其實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肖琅的步伐猛的就停了下來，他回頭看了看杜晏：“我知道你不想被送人，直接說就好，我會認真考慮的。”

　　“……”

　　杜晏捏了捏眉心，說道：“我說的是事實。”

　　肖琅微微搖頭，說道：“我不相信，你的來歷太詭異，在我準備……“

　　他停頓一下，似乎是有些事情不能說出來：“總之我懷疑你是天師那邊派來的臥底，不要用這種話來欺騙我。”

　　杜晏見狀，繼續說道：“長生木是你的東西，我相信你不會不知道長生木的效用，我醒來的時候，就是待在長生木棺材之中的。”

　　肖琅說道：“長生木的確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我手上的是唯一一段，你騙不到我。”

　　說完，肖琅不欲再多說，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杜晏沉默跟上，心中思緒萬千。

　　這次的對話到不算是沒有成果，他幾乎已經可以推測出肖琅身上缺失的主魂是哪一魂。

　　三魂七魄之中，三魂為主魂，分別為胎光爽靈幽精。

　　胎光主生命，爽靈主智慧，幽精主情欲。如此看來，肖琅身上起碼是缺失了爽靈一魂。

　　現在的肖琅沒有任何的推理能力或者是理智，都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和本能。

　　看來想要進入下一層夢境，還是只能先集齊肖琅的三魂七魄齊全。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這段看起來沒有盡頭的小路，突然就視野變得開闊起來。

　　這陡然出現的空間，整個天地之間都是灰濛濛的，沒有絲毫的亮光，

　　在遠處有一棵枯樹，樹下有一個人，他就那麼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彷彿自此處存在以來就是這樣。

　　肖琅同杜晏走了過去，途中杜晏仔細觀察了周遭的情況。

　　在小道的遠端隱約能看到一條河還有其上橋，加上這獨特的氛圍，杜晏證實了自己此前的猜想。

　　鬼門關，黃泉道。

　　在這陰陽交界之處，不能露出真實容貌，否則會引來鬼差勾魂。雖說鬼王並不懼鬼差，但他們並非是來此處鬧事的，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日情況有些特殊，小道上看不到任何前來輪回的靈魂，空茫茫一片。

　　片刻之後，杜晏和肖琅就來到了枯樹之下。

　　見到兩人到來，那神秘人總算是動了。他本是靠在樹上，此刻站直了身體。

　　他的打扮比肖琅更加奇怪，渾身上下都籠罩在一團濃重的黑霧之中。

　　“你這是什麼意思？帶具禦屍過來？”神秘人聲音沙啞，一聽就是很少開口。

　　肖琅說道：“這事情不重要，先交換資訊。”

　　神秘人抬手，空中黑霧一陣扭曲，一本線裝的書便出現在他手中。

　　隨即，書籍便到了肖琅手上。

　　肖琅隨意翻了翻，說道：“說過多少次，別給我看這些複雜的東西，直接告訴我結果就行了。”

　　神秘人輕聲笑了笑，聲音中帶著些許嘲諷：“就你這智商，就算哪天找到人，他大概也是看不上你的。”

　　肖琅反駁道：“就你這窮得只剩下身上衣服的樣子，就算他看上你也受不了你。“

　　神秘人或許是覺得和肖琅鬥嘴的行為太蠢，直接冷笑一聲，隨後開始解釋的其上記載的資料。

　　“……，綜上所述，並未找到相似度百分之百的靈魂。”

　　肖琅嗤笑一聲：“一副多厲害的樣子，還不是沒找到人。”

　　杜晏在旁邊聽了全程，那些瑣碎的資訊串聯在了一處，關於肖琅分魂的原因，和爽靈此魂出現在鬼門關的原因。

　　爽靈一魂待在這靈魂輪回之處，是在等他。而肖琅創造出的鬼域空間，將那些將死為死之人的拉入的其中，也是在找他。

　　理由很簡單，並非是所有的人在死後都會進入輪回，有些執念未消之人會徘徊在陽世十年甚至百年不願輪回。

　　肖琅的這個方法，能夠確保不會遺漏掉任何可能性。而爽靈一魂，主智慧，天生理智冷靜，駐守此處重複枯燥的工作最為適合。

　　只是分魂的時候或許出了意外，才導致他們以為自己是獨立的人。

　　此前從肖琅話語中透露出的資訊看來，杜晏身體的修復應當是需要靈魂才能完成。在此天羅地網之下，他沒能找到杜晏的靈魂，又少了主智慧的主魂，自然是執著認為杜晏是個冒牌貨。

　　杜晏正在沉思之中，在肖琅眼中看起來，卻像是身披黑色斗篷那人愣愣看著對面的人發呆。

　　肖琅本在話語之中就從來占不到上風，見此情況更加怒火上頭，衝動之下，他直接說道：“對了，看你日日駐守此處苦悶得很，我可憐你送個禮物給你。”

　　神秘人的拒絕十分堅定：“不用。”

　　肖琅說道：“別急著確定，你看上一眼。”

　　說完，他就直接掀開了杜晏頭上的斗篷。

　　神秘人身上的黑霧，在瞬間有些暴動起來，濃重黑霧滾動起來，甚至向著杜晏的方向蔓延而去。

　　肖琅見狀，直接抬手把斗篷再度蓋上，說道：“別激動，這地方可不能暴露真容太久。”

　　“這禦屍……是哪來的？”神秘人的聲音有些遲疑。

　　“這你不用管，我就把他寄放在此處了，免得你工作太過煩悶出了差錯。”

　　肖琅本想說得是送你，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寄放。

　　神秘人卻是看向杜晏的方向，問道：“你的意思呢？”

　　肖琅見情敵居然詢問杜晏意思，心想如果他不願意的話，自己該如何絕情地拒絕對方的請求。

　　還好禦屍的容貌被斗篷遮蓋住了，不然那雙顏色淺淡的眼睛露出些許懇求的神色來，他或許會很有些掙扎。

　　“好。”

　　飄入肖琅耳朵的只有一個字，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旁邊的人：“等等，你說什麼？”

　　杜晏還未回答，對面的神秘人就走了過來。他在杜晏面前停下來，說道：“既然你願意，就這樣吧。”

　　說完，他又看向肖琅：“資訊交流結束，你可以走了。”

　　“你！”

　　肖琅化為說完，又聽杜晏開口說道：“我還有點東西，留在鬼王那邊，可否回去取一下？”

　　肖琅一聽，只覺得這是杜晏捨不得自己的表現，也不等情敵開口，直接回道：“好，我們這就回去。”

　　“我陪你去。”

　　肖琅有些不爽，覺得對方很是不識趣，說道：“你不守在這裏等人，跟過去幹什麼？”

　　神秘人說道：“這麼多年，你對這裏的規矩還不清楚，今天是鬼門大開鬼魂回到陽間的日子。”

　　原來此處空無一鬼的原因是這個，杜晏才醒過來就發生一系列的事情，倒是不知道今天是七月十五。

　　肖琅再找不出理由拒絕，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帶著兩人回到自己的地盤。

　　才回到肖琅的地盤，杜晏便停下步伐，趁另兩人尚未反應過來，他身形一動，就出現在了神秘人身側。

　　杜晏直接一把捏住對方手臂，那人身上黑霧只在瞬間就變得有些單薄起來。

　　神秘人反應極快，身上黑霧化作數道鬼爪向著杜晏門面抓去，然而卻在快要接觸他皮膚的時候悉數潰散開來。

　　肖琅本來是神情一變，正欲去救，卻發現情況有變，便直接停了下來。

　　他站在對面，幸災樂禍地笑道：“怎麼？你也被這個冒牌貨給迷惑了，忍不下心傷害他，我可要把這一幕好好的記下來，到時候，呵。”

　　杜晏沉默的看了肖琅一眼，並沒有什麼表情。

　　然而肖琅卻是卻咽了下口水，很是識趣地閉嘴。他突然生出一種危機感，覺得自己再說下去大概會被走上一頓。

　　待到籠罩在那人的身上的黑霧悉數被杜晏驅逐之後，肖琅整個人都呆住了。

　　站在他對面的情敵，為何和自己長得分明是一模一樣？

　　“你是誰？”兩個肖琅異口同聲說道。

　　“冒牌貨。”依舊是同時開口。

　　“你肯定是知道他喜歡我，試圖變化成我的樣子欺騙他迷惑他，你以為他會被表像迷惑嗎？”肖琅說，“他會選擇我的。”

　　“蠢貨。”

　　杜晏實在是看不下去眼前這自己懟自己的奇異狀況，他直接走上前去，一手抓過一個肖琅的手臂。

　　“你，幹什麼？”

　　肖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強行推到一起去了。

　　兩個肖琅接觸的瞬間，眼前亮起朦朧白光，待到白光散去之後，出現的身影便只剩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