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弓展身形已動,聽說什麼馬師父來了,便又停住腳步。
馬師父是個雙目炯炯發光,身材高瘦,神情穩重,約莫四十出頭的中年人。
這位馬師父人一現身,大廳中驚惶失措的夥計和姑娘們,便如同吃了定心丸似的,頓時肅靜下來。馬師父手持刀柄,緩步上前道:“這位呂大爺是不是喝醉了?”
暴虎呂耀庭雙手叉腰,氣熱洶洶的血絲眼一翻道:“老子醉了怎麼樣?沒有醉又怎麼樣?”
馬師父寒著面孔道:“醉了,請先安靜點躺下來,等酒醒了再賠本樓損失,沒醉,那便是有意找碴!”
“是的,老子是有意找碴,你能怎麼樣?”
“我不能怎麼樣,只想討個公道。”
“討個公道!哈哈哈!”暴虎呂耀庭仰天桀桀大笑:“我操你奶奶的,你他媽的,真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他笑聲一收,大跨一步:“你他奶奶的,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
馬師父寒著面孔道:“喝酒耍賴,砸傢伙揍人,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暴虎呂耀庭突然躍身而起,一拳直擂馬師父面門。
“老子不是東西。老子只會揍人!”
這一拳去勢之猛,力道之沉,均不下於殺手李文敖剛才挨的那一拳。
但是,這位馬師父不是李文敖。
馬師父不慌不忙,只一閃身,便將這雷霆萬鈞的一拳避開了。
暴虎一拳落空,凶焰更熾。
他衝前一步,剎勢挫腰,蹲身蓬轉,一個掃堂腿,疾攻馬師父下盤。
馬師父於化解對方第一招之際,刀已出鞘。
雙刃雁翎刀!
這時只見銀光一閃,雁翎刀如大鵬展翅,陡削暴虎呂耀庭掃出之右腿!
暴虎呂耀庭春風得意,戰無不克,這一腿更是招出如風,想收招已是不及。
馬師父這口雙刃雁翎刀,乃江夏名匠丘天林熔五金精英所鑄成,刃口之鋒利,自不待言。
暴虎呂耀庭一身軟硬功夫不論如何了得,他的一條右腿,也絕無法承受這一刀。
不過,請別為這位暴虎擔心。
這位“斷魂四虎”之首的“呂大爺”,看上去雖然像個莽夫,其實心機細密奸險無比。
他出拳之初,便已看清這位三湘第一樓的首席殺手是位刀法名家,如果他以掃堂腿為一拳落空的的後繼手段,豈非自己開自己的玩笑,有意跟自己的一條腿過不去了。
所以,他對自己的拳招固未寄子厚望,接著的一招掃黑腿,便是虛中弄虛的一種花招。
雁翎刀一刀劈下,暴虎右腿突告不見。
暴虎呂耀庭一腿掃出,只虛應故事,兜了一個小圈子,便告原地歸位。
馬師父一刀斬空,嚓的一聲,刀尖深入地板三寸。
就在他奮力凝腕拔刀之際,暴虎呂耀庭已驀地大笑彈身而起,一掌對準馬師父後頸斬落!
馬師父的一身武功與江湖閱歷,均不在暴虎呂耀庭之下。
他唯一輸給這位暴虎的,便是他比這位暴虎少了一份奸詐之心!
砰!
馬師父棄刀抽身不及,頸後背椎骨遭暴虎一掌劈個正著!
暴虎出手奇重無比。
馬師父一個踉蹌,向前衝出三四步,噴血如雨,脖子一歪,撲地仆倒。
倒下去就沒有再動彈。
大廳中這下亂得更厲害了。
姑娘們無不花容失色,幾名夥計則全成了木頭人。有些膽小的客人,已摸著牆壁,打著哆嗦,戰戰兢兢的移步走向樓梯口。
暴虎呂耀庭似乎意猶未盡,這時又順手一把揪住一名面無人色的夥計,如夜梟悲鳴般嗨嗨怪笑道:“小雜種,你替老子聽仔細些,豔秋那個浪蹄子老子今晚上要定了!”
就在那伙計張口結舌,雙腿發軟之際,突然有人冷冷沉喝道:“放手!”
暴虎眼光一招,才發覺身前四五步處,不知什麼時候已站了一名一身文士打扮,但一張英挺的面孔上卻布了殺氣的年輕漢子。
他不知道是何原因,這位狂妄自大,目空四海的暴虎,居然乖乖的依言鬆手放開了那名夥計。
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弓展兩眼,然後微偏著腦袋,望著弓展道:“老弟怎麼稱呼?”
弓展道:“武二郎,弓展。”
弓展故意捏造出武二郎這個綽號,用意至為明顯,閣下不是被人稱作“暴虎”麼?本爺乃專門“打虎”的武松是也!
只可惜這位暴虎一身武功雖然不俗,畢竟是個不學無術的傖夫。
粗話、髒話、尖酸刻薄的損人話,他全會聽會罵。這一類拐了彎兒的雙關語,他就無法領會了。
“老弟也是這裡的護院?”
“不是。”
“客人?”
“是的。”
“今晚召豔秋陪酒的客人,就是你老弟?”
“不錯。”
“老弟來了多久了?”
“很久了。”
“已經跟那騷娘們上過床?”
“還沒有。”
“正想去?”
“對!”
“那就好辦多了。”
“哦?”
“老弟有沒有聽說過天門山斷魂寨四虎,兄弟其人?”
“聽過。”
“區區便是天門四虎老大,暴虎呂耀庭!”
“失敬!”
“這裡標緻的娘們多得很,你老弟可以另找一個。”暴虎一張黑驢臉上,突然泛起一片油亮的光彩,聲調中也充滿了寬恕和慷慨:“我暴虎呂耀庭是出了名的大肚量,你老弟放心,只要讓出豔秋娘們,你老弟方才的鹵莽舉動,我呂某人答應絕不計較。”
弓展淡淡一笑,從容道:“呂老大不想追問我跟那娘們為什麼還沒上床的原因?”
暴虎道:“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