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夫人,慢點!”金鐘大俠忽然大吼道:“這裡面有個大疑問!”
這位金鐘大俠,嗓門粗大,是有名的。
他每次發聲吆喝,差不多都能嚇人一跳。有人甚至懷疑:當年的“七星劍”和“東風先生”,究竟是敗在他的一根如意棍下?還是遭他於緊要關頭摹地一吼,亂了心神,才失手的?
七巧夫人蛾眉微蹩,面露不悅之色,她對金鐘大俠這種粗嗓門,顯然也很厭惡。
“什麼疑問?”她問,語氣很不友善。
金鐘大俠好像逮住了弓展什麼把柄似的,迫不及待的指著弓展道:“你說的那個女人,且不管她姓什麼住哪裡。我只問你:你是怎麼找到這個女人的?她又為什麼肯對一個陌生男人說出她這段難以啟齒的遭遇?”
“還有——”他頓了一下,加重語氣:“你老弟提到的,好像只是一名普通民婦。請問,一名普通民婦,遭人強暴,她事後又怎知道強暴她的匪徒.就是江河五奇中的斷腸人蕭颯?”
大窮神大點其頭:“唔唔,好,問得有道理!”
無為大師這次沒有唸佛號,也沒有嘆息。
他這次喊的是兩聲:“善哉!善哉!”
這兩聲“善哉”的意思,並不像前幾次的佛號和嘆急難懂。誰都可以聽得出來,他稱“善哉”,就是表示他完全贊同大窮神的按語,認為金鐘大俠盤問得的確有道理!
這兩聲“善哉”,也就是“美哉”“妙哉”的意思。
七巧夫人的臉色也突然好看了起來。
她也許並不希望眼前這名傲慢的俊漢子就是真兇:但她顯然更不希望真兇就是她的老情人蕭颯!
不管她跟斷腸人蕭颯以往那一段感情是否值得珍惜懷念,但如果老情人經證實是個卑鄙無耿的傢伙,對她的顏面和自尊,總是一種難堪的打擊。
弓展臉上忽又露出笑意。
金鐘大俠心底立即泛起一股不自在的感覺。
他不歡喜看到弓展臉上這種笑容。他看不出這小子目前究竟多大年紀,但小子詞鋒之犀利,神態之沉穩,卻處處老練好像個老江湖,氣勢上更時時予人一種壓迫感!
江湖,跟一般社會一樣,新人平地一聲雷,一夕之間,名滿天下,對從事同一行業的某些前輩人物,多少總是一種威脅,多多少少總會有一種難以容忍的感覺!
弓展這一次笑得特別輕鬆:“尊駕這凡個問題,很好回答。”
金鐘大俠板著面孔道:“好回答就快回答!”
弓展緩緩含笑道:“第一、這個女人不是我設法找到的。第二、她也沒有告訴我她的遭遇。第三、她的確只是個普通民婦,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什麼‘五奇’‘六奇’‘斷腸人’或‘斷胃人’!”
每個人都幾乎聽呆了。
金鐘大俠呆得最厲害。
這他媽的什麼話?
這種混蛋加十八級混帳話,你他媽的聽得懂聽不懂?
弓展又笑了,他知道他們聽不懂。
“你們那位蕭大俠最大的毛病,就是他永不願改變他那一身裝束。”他笑著接下去道:“他戴面紗,顯然是為了遮掩他臉上那塊疤痕:他喜穿黑色衣服則顯然是為了造成一種氣派和神秘感。”
金鐘大俠怒聲道,“別說廢話!”
弓展微笑道:“我會說笑話、氣話、狠話,就像你這位金鐘古大俠一樣。但我弓某人可從來沒說廢話的習慣!”
金鐘大俠冷冷道:“你現在說的就是廢話!”
“那隻怪閣下耐心不夠。”弓展笑笑道:“如果你的修養能配合你的身份,靜靜聽我說完,你就會知道我說的並不是廢話!”
金鐘大俠古一豪名列江河五奇之一,一向自高自大慣了,哪裡受得了這等諷刺?這時如意棍一揚,便擬向弓展當頭砸下。
無為大師合掌垂眉。
“阿彌陀佛!”
這位空門高僧的綽號實在取得傳神之至。今天這種場面,隨時都有發生流血衝突的可能,而這位五奇中的高僧,卻始終都沒有出手的意思。
非不能為,乃不為也,其謂無為?
如果這種解釋正確,他若是在別的地方,單獨遇上了弓展,他“為”乎?不“為”乎?
“為”,則有違“無為”,不為則又何必接受佟大先生的徵召?
真是佛無涯,令人難測高深。
結果又是“五奇”中的“甘草”大窮神化解了這個火爆的場面。
他使眼色攔下了金鐘大俠,然後轉向弓展道:“好!你說下去。”
弓展輕咳了一聲,緩緩接下去道:“自從江湖上傳出消息,說佟大先生已商請江河五奇,合力搜緝大惡棍弓展之後,我弓某人便對這位斷腸人起了疑心……”
七巧夫人插口道:“江湖上採花淫賊多的是,你為什麼獨對蕭大俠生出疑心?”
蕭“大哥”已經變成了蕭“大俠”,她是不是也對她那位老情人起了“疑心”?
弓展淡淡一笑道:“提到這一點,我弓展恐怕就沒法不說幾句廢話了。”
七巧夫人道:“你說!”
弓展道:“為了他臉上那塊疤痕。”
“你清楚他這塊疤痕的由來?”
“對”
“為了女人?”
“對!”
“你能否說得更明白些?”
“不能?”
“為什麼?”
“因為我無法為這件事舉證。所以我剛才已聲明過了,我這些話,你們可以當它是廢話。”
“這件事是你親眼看到的?”
“不是。”
“聽別人說的?”
“是。”
“閣下也對傳言有興趣?”
“正如你們相信佟大先生的判斷一樣,這個人的話我也不得不信。”
“說這話的人是誰?”
“老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