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丐幫弟子遍佈大江南北,人數以萬計,大小分支舵,不下七百餘處。
總舵的金杖長老,身份崇高,當然無法記住每一處分舵的所在地。
但是,幫中的規矩,只有一套,鐵律如山,誰也更改不得。他是根據唯有本幫弟子才能識別的標誌,一路找到這裡來的,依標誌顯示,這座城隍廟,應該就是該幫設在長沙的分舵。
怎麼廟中竟連一名丐幫弟子也沒見到?
大窮神迷惑了片刻,最後向焚化爐旁一名翻衣領捉蝨子的老叫化走過去。
這名老叫化,並非丐幫弟子。
大窮神的意思,只是想向這個老叫化打聽一下,最近這座城隍廟中是否出了什麼事故?如果丐幫曾在這裡設過分舵,這名老叫化沒有不知道的道理。
老叫化已停止捉蝨子的動作,抬頭在等著他過去。
大窮神上前打呼道:“今天天氣不錯。”
老叫化道:“很好。”
他見大窮神一身衣著比他也好不到那裡去,年紀又在伯仲之間,因此,語氣顯得相當親切和善。
大窮神故意四下望了一眼,接著道:“奇怪,那些混幫的朋友,怎麼一下子都不見了?”
老叫化臉上立即現疑訝之色,兩眼眯成一條縫,將大窮神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幾遍,好像很奇怪大窮神對他們這一行何以如此清楚。
他盯著大窮神:“老哥跟他們那一夥有來往?”
大窮神點頭:“我們局子裡人手不夠,常找他們幫忙。”
老叫化好像謎因獲得解答似的噢了一聲道:“老哥是南門鎮遠鏢局來的?”
大窮神道:“是的,今天局子裡接了一批生意,少兩名趕大車的。”
老叫化嘆了口氣道:“年紀一大,就不中用了,想當年我老酒蟲趕起大車來,有幾個及得上的。”
大窮神也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如果不是上了年紀,誰又會為了一個月兩三擔米替人家跑腿子。”
老叫化道:“一個月兩三擔米,夠肥了,如果沒有家累,那裡花得完?”
大窮神道:“咱們老哥倆一見如故,應該交一交。事情辦好,我請老哥喝酒。”
老叫化一聽說有酒喝,一雙渾濁的眼珠登時亮了起來。
他湊近一步,低聲道:“你老哥運氣不錯,他們那一夥的去處,只有我老酒蟲一個人清楚。”
大窮神也壓低了聲音道:“他們為什麼要換地方,是不是出了什麼紕漏?”
老叫化道:“說起來話太長了,我帶你去找他們,等會見了他們的頭頭兒,你就知道了。”
兩人打側門出了城隍廟,抄街後小巷弄,直奔東城門。
老叫化縮著脖子,走在前頭,一路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一付唯恐碰上熟人的樣子。
大窮神滿腹疑雲,每次想問個清楚,都被老叫化以禁聲的手勢制止。
他最感到納罕的,就是分舵如果為了某種特殊原因,非另遷地址不可,為什麼不在老地方留下記號?
這是幫規中重要規定之一,這位分舵主何以竟敢違抗?
丐幫總舵,每年均派有大批專使,巡查各地分支舵,某一分支舵遷移而不留記號,巡查之專使將如何執行任務?
違反此一規定,嚴重時可依叛幫罪處以死刑。長沙這位分舵主,最少也是幫中的三結弟子,難道連這點常識都沒有?
大窮神正思忖間,兩人已來城腳下一片長滿荒草的低窪地帶。
走在前面的老叫化忽然止步回頭低聲道:“看到沒有?他們現在就住在前面那個堡洞中。”
古老的城牆,除了城門和牌樓,都在附近開有無數堡洞,那是戰時土兵屯紮的地方,年代久遠,疏於修繕,便淪為狐鼠出沒之所。
丐幫分舵弟子為了掩蔽行蹤,選擇這樣一處地方暫時落腳,倒也無可厚非。
大窮神走上前去,遠遠的望了那個堡洞幾眼,轉過頭來道:“他們搬來這裡多久了?”
老叫化忽然眼中一亮道:“有人出來了。”
大窮神循著老叫化的手指之處望過去,愕然道:“人在哪裡?”
老叫化五指一沉,突如鋼鉤般一把扣住大窮神的左臂。
然後,一陣陰笑響起:“你老小子只要稍微動一動,老子就會叫你這條手臂跟身子分家!”
大窮神乖乖的站著,一動也不動。他從對方的腕力上可以感覺得出來,對方說的不是假話。他身子沒動,嘴在動:“老哥這是什麼意思?”
老叫化冷笑道:“老子不是你的什麼老哥老弟,老子名叫‘夏侯豹’,外號‘黑心殺手’。”
大窮神道:“神武極樂教的人?”
夏侯豹道:“金武士。”
大窮神道:“這兒的丐幫弟子碰上你這位金武士,大概都凶多吉少了?”
夏侯豹道:“老子的使命,便是專門消滅三湘七澤的丐幫弟子。”
大窮神道:“丐幫與極樂教井水不犯河水,貴教為何要下這等毒手?”
夏侯豹道:“就像你老小子一樣,丐幫弟子太愛管閒事。”
大窮神道:“閣下如今打算如何處置我這個窮老頭?”
夏侯豹冷笑過: “前面堡洞中,地方寬敞得很,再擺上幾個人進去,一點也不擠。”
大窮神道:“咱們之間,往日無仇,近日無怨,難道就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夏侯豹哼了一聲道:“老子行事,要不是以乾淨利落出名,就不會被人喊作黑心殺手了。”
大窮神道:“閣下殺人如麻,心腸如此狠毒,究竟所為何來?”
夏侯豹道:“為了立功晉陞神勇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