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徒兒以半年時間,走遍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才找到一個天賦極佳的嬰兒,自信尚能合乎師傅要求的標準……”
“好!”老僧望著悟果,臉色略緩,道:
“小悟果,你呢?”
就聽這語氣,這老僧對最少的一個徒弟,甚是偏愛,連語氣也變了。
悟果躬身道:
“尚幸不辱師命,徒兒也找到一個,自認尚可,但不知是否當得師尊法眼……?”
老僧微微點頭,道:
“既然如此,把你們找到的給為師看看!”
悟果立即應聲而去,悟果的大師兄及二師兄走到老僧面前,解著身上的大布包,原來是背著兩個嬰兒。
岳家宇暗暗點頭,心道:
“老僧雖然不像正派人物,這小悟果卻十分正派……想不到我急欲送出嬰兒,而他們四出去找嬰兒,不知他們找嬰兒何用?”
老僧冷冷地道:
“你們二人找的是男是女?”
“是男的!”二人同聲回答,已將嬰兒解下,托到老僧面前。
老僧看了一眼,臉上毫無表情,然後伸出枯爪似的手,在兩個嬰兒的後腦及雙肩和胸前摸了一下之後,掀開被子,捏著嬰兒的小腿。
兩個年輕和尚面色肅然,有點緊張,似乎都十分希望師傅能點點頭,誇讚自己的嬰兒資質好。
然而,老僧微微搖頭,收回手冷冷地道:
“下駟之材!犯不著耗費十餘年心血,算了……”
兩個年輕和尚面色大變,吶吶又止,似知說也沒用。這時小悟果抱著谷妙的嬰兒匆匆走入大殿。
他掀開斗蓬把嬰兒送到老僧面前。
老僧臉上仍無表情,伸手捏了一陣,冷冷地道:
“就是他吧!雖非上上之選,得之亦屬不易了……”
悟果喜形於色,大師兄和二師兄卻不禁微現怒意,哪知老僧突然抬頭,以一雙血紅的眸子瞪了二人一眼。冷峻地道:
“你們不服氣是不是,”
二人肅然道:
“徒兒不敢……”
“哼!”老僧陰陰地道:
“發之於內心形之於外,為師焉能不知你們二人的心情。年輕人好強爭勝,固是常情,但你二人剛才的目光中,包藏著不善之意,為師一生行事,說做就做,絕不趑趄猶豫,以免殆留後患……”
兩個徒弟面色灰敗,顫聲道:
“徒兒只是感覺半年跋涉,找得此嬰,自以為必能入選,對師尊絕無不敬之意,還請師父明察?”
“嘎……”老僧怪笑一陣,道:
“心有惡念,目光中自然看得出來,你們還是不說實話!”
二僧混身顫慄,“卜”地一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徒兒天膽也不敢……師傅明察……”
老僧對悟果沉聲道:
“悟果,把他們的武功廢了!”
悟果合什躬身道:
“依徒兒之見,逐出門牆也可以了……”
“胡說!”老僧獰笑道:
“他們對為師已生惡念,為師豈能留下後患,為師自己動手——”
“師傅!”悟果大聲道:
“還是讓徒兒代勞吧!”
他走到二位師兄背後,伸手疾拍,在二人背後命門穴上各拍了一下。
兩個和尚混身顫慄,悟果接過他們的嬰兒,“叭叭”兩腳,將師兄踢到院中,道:
“廢了武功,仍可以苟活,師傅不殺之恩,已是天高地厚了……”
兩個和尚在院中雪地上亂滾,發出淒厲的哀號。
一個武林高手,一旦被廢了武功,還不如殺了他們。岳家宇不由暗暗切齒,不但恨這老僧,連悟果也恨上了。
大約有盞茶功夫,兩個和尚才停止哀號,吃力地爬起來,嘶聲道:
“師傅!……你乾脆殺了我們吧……”
“哼!”老僧冷峻地道:
“沒有那麼便宜!再不快滾,為師要叫你們嘗嘗逆血攻心之苦!”
兩個和尚深知厲害,二人互相扶持著,踉蹌出廟而去。
老僧拂袖立起,抱著谷妙的嬰兒,道:
“為師先用藥水泡他一年,扎基功夫由你傳授,六七歲時,再由為師調理,為師去了——”
“嗖”地一聲,穿窗而出,一閃不見。岳家宇大感後悔,這老魔心手之毒,似不在婁森之下,這嬰兒由他扶養長大,世上豈不多了一個煞星?
“岳施主!”悟果合什道:
“你現在後悔了麼?”
岳家宇不能不佩服他的機智,冷冷一笑,進入殿中,道:
“早知如此,在下絕不會把嬰兒送與小師傅!”悟果微微一笑,道:
“岳施主錯了!請問這嬰兒是否谷妙所生?”
岳家宇悚然一震,道:
“小師傅怎知道這件事?”
悟果肅然道:
“說穿了也沒有什麼,岳施主來此途中,自言自語,小僧已在暗中聽到,乃先行入寺等候,而此嬰之父,又是盟主身邊的紅人鄧子瑛,所以小僧更要收留他了……”岳家宇不解地道:
“在下不解,小師傅和鄧子瑛是否有關係?”
“不!”悟果神秘地道:
“只能說家師與盟主有關係,也可以說家師與盟主背後另一位絕世高人有過節……”
“哦?”岳家宇又是一震,道:
“他們之間有恩還是有仇?”
“當然有仇!”
“有仇?”岳家宇茫然地道:
“有仇又怎樣?這與此嬰有何關連?”
悟果肅然道:
“盟主背後撐腰之人,仍有三四個大敵,家師乃是其中之人,所以他以‘絕望之谷’試驗一些高手,而加以錄用,以便對付他的敵人。”
“這個在下也知道,只不知道師傅收留此嬰,是否另有深意?”
悟果道:
“此子雖是鄧子瑛的骨血,卻是他的死敵,此子長大之後,若知道這件事,必是大義滅親,決不會放過鄧子瑛、龐起和那絕世魔頭,家師放了長線,準備製造一個全能的下一代,與那魔頭對抗……”
岳家宇沉聲道:
“照此猜想,令師也不是那魔頭的敵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