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老二道:
“也好!大哥速去速回,現在附近很靜,也許他們已經撤退了,我們必須早點離開此地……”
老大似乎知道老二的尷尬之情,不敢正視他的面孔,抱著孩子,站起來道:
“我去去就來,大約半個時辰可返……”
說畢,頭也不回,伏身在亂石中疾掠,下了山坡,來到一個幽谷之中。
他望著谷底的三間木屋,面孔突然蒼白起來,他剛才已經下了決心,要那樣去做。但小屋在望,他的心卻像被片片撕破,躑躅不前。
他一向心狠手辣,即對妻子也從不假以詞色,但在這個關頭,他覺得妻子象—尊凜然不可侵犯的女神,而他自己,卻像一個待罪的死囚。
他望著木屋中微弱的燈光,沒有勇氣去推那柴門,雖然那小門極薄,若在素日,不需一二成力道,他就可以把小門震飛,但現在他覺得這點力量也消失了。
夜空像是塗了一層濃厚的墨汁,夜風在林梢上呼嘯著,他可以猜想道,妻子此刻,正在被窩中摟著那甜睡的嬰兒。
“她在凝視著嬰兒的臉,她的臉上疲憊,蒼白和慈愛的光芒……”
這小屋十分簡陋,擋不住風寒,有時枯葉也會飄入屋中,而他,也從不知體貼,只是在生下女嬰後第三天,回來一次,留下少許銀兩,僅漠不關心地看了那女嬰一眼。
他很討厭那女嬰,因為初生嬰兒並不好看,他以為別人的嬰兒不是這樣,只有他的嬰兒如此醜陋。
因此,他匆匆離去。不久,他的主人遇害,臨終託孤……
他不知為了什麼?竟十分喜愛主人的遺孤,他深信並不是因為主人的嬰兒好看之故。他只有一個強烈的意識,必須把主人的嬰兒送到一位武林奇人手中,到那時他的任務已經達到。
他看看天色,已是三更了,他下定決心,輕輕敲著柴扉。
“誰?”這是他妻子睡意朦朧的聲音。
“蕙芳……是我!我是吳明……”他的聲音有些顫懍,雖是盡力控制,也無濟於事。
“啊!吳明……是你……”在枯燥的產期中,聽到丈天的聲音,真像在茫茫大海中看到燈塔一樣。
小門“呀”然啟開,吳明一閃而入,一切都和想像的差不多。他的妻子披著單薄的衣衫,面色蒼白,卻綻出一絲笑意,關了小門,道:
“吳明,剛才有七八撥武林中人,到這裡來搜索,而且連這未滿月的嬰兒也未放過……”
吳明微微一震,道:
“嬰兒怎樣了?”
“沒有怎樣……”她見丈夫如此關懷嬰兒。一肚子幽怨—掃而空,他望著吳明懷中,道:
“這是什麼?”
吳明肅然道:
“也是一個嬰兒……”
她微微一怔,道:
“誰的嬰兒?”
吳明預先想妥的一套詞兒,竟忘得乾乾淨淨,在這剎那間,他覺得自己太殘酷了,而妻子也太可憐了!
自她嫁他之後,沒有過一天快樂日子,而現在她剛剛有了精神寄託,又要……
吳明吶吶半天,終於正色道:
“蕙芳……”
她驚楞地望著丈夫,道:
“蕙芳……”
她驚楞地望著丈夫,道:
“吳明,你的臉色很難看,你不舒服吧?”
“不!”吳明肅然道:
“主人對你怎樣?”
“主人?”她愕了一下道:
“你是說岳家大爺?”
吳明道:
“不錯!正是岳家驥岳主人……”
她毫不猶疑地道:
“主人對我恩深似海,我自幼是個棄兒,承他收留,當自己人看待,當我長大看上你時,他還很不高興呢!他說你不是一個可托終身的人……”
吳明鼓足了勇氣.道:
“假如主人對你有所求,你——”
“粉身碎骨,絕不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