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捉蟲)喵七十六聲
商清明站在烈日下, 被太陽刺的眼睛疼。
李淩志整個人被半埋在泥土裡, 身上的某些器官被割掉,面色發青的身上已經出現了屍斑。
他全身赤裸,松垮的皮膚上有著一條條的鞭痕, 手腕腳腕上全是被捆綁的痕跡,血肉模糊的被扔在地上, 像是一堆垃圾。
痕檢和法醫在現場進行勘察,法醫程千聲音平靜:“他身上的所有傷, 全部是死前造成的。”
商清明眉頭一跳,就見程千扒開李淩志的嘴,舌頭已經被咬的稀爛, 手指甲全部脫落, 看的出死前確實是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這應該是處刑了。”程千伸手輕輕抽了下,沒有抽動。
周葦看著程千扒開李淩志下身插著的木棍,嘖了聲:“哇, 這尺寸……這兇手得多恨他啊。”
商清明狠狠閉了閉眼睛, 基於自己的職責,基於對孤兒院受害者的憐憫,他都想親自把這人送進監獄, 但是他現在死了。
他卻要親手去抓害死他的人,為他討回公道?
“他媽的。”商清明忍不住罵了聲,轉身去給陸垂野打電話說了這件事,原本他們的調查已經接近尾聲,他們四下調查加上黃俊輝反水交出來的東西, 就差最後一步就能把當年的真相揭開了,可現在李淩志死了,幾乎打亂了所有計劃。
兇殺案,外人不能插手。
陸垂野沉默了半晌,現在不能親自指認並看見他為自己的罪過而懺悔,他偏頭看了眼薑予,頭疼的不知道說什麼。
“那就拋棄李淩志這條線,扳倒趙成。”陸垂野說。
商清明輕輕歎了口氣,他明白陸垂野的意思,李淩志雖然是當年案子真正下手侵害孩子們的人,也是他親手害死的“薑予”但現在他死了,他們必須做出取捨。
很無奈,但沒有辦法。
如果可以,他們比任何人都還想要李淩志活著,然後親眼看著他被宣判,被送進監獄,用他的餘生為每一條鮮活的小生命懺悔。
他的罪惡沒有經過數十年的悔過就結束,再大的痛苦都彌補不了!
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之前無數個日夜,他們想盡辦法讓李淩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而時至今日竟然希望他活著了。
薑予被說話聲吵醒,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揉揉眼茫然的問:“怎麼了?”
陸垂野偏頭,“李淩志死了,商清明在現場,剛剛打電話過來。”
啪嗒!
手機掉到在腳上,砸在他腳背上,薑予好像沒感覺到似的,有些愣的確認:“你說……什麼?”
陸垂野把事情跟他重複了一遍,商清明也沒說很多,畢竟調查期間案件詳情不能對任何人透露,他能說的也是極限了。
薑予蹙眉半晌,他死了?
“他憑什麼現在就死!他還沒到薑予的墳前懺悔他怎麼可以現在就死!”薑予眼眶發紅,狠狠地咬著牙,拳頭握的越來越緊:“他還沒有看著自己的罪孽被公諸於世,他怎麼能死!”
他隱忍調查了這麼多年,只差最後一步就能才到最後一步臺階了,他的雙手已經可以抓住那只怪獸親手斬殺,然而那座囚籠卻在他面前轟然倒塌。
他這麼多年的努力,儘管踩上臺階,看著一地廢墟還有什麼用!
他要的不是屍體!
不能親自在薑予墓前懺悔,他死了有什麼用!要是他死就能解決這麼簡單,他早殺了他一萬次了!
李淩志死了,那誰來指認趙成和黃俊輝!
陸垂野發現他情緒不太對,趕緊找了個地方停了車,將他臉掰過來,果然看見他狠狠地咬著下唇,幾乎破皮的用力,兩手攥的死死地,渾身發顫。
“薑予!”陸垂野握住他的手,見他無意識的重複著話,仿佛瞬間魔怔了。
陸垂野驚駭的掰他的手和嘴,一時竟沒掰開,著急的揚起了手,卻在碰到他臉的那一刻硬生生收回了手,低頭吻了上去。
嘴唇立刻一陣劇痛,薑予無意識的將他的嘴唇咬破,然而卻沒有絲毫鬆口的意思,陸垂野似感覺不到痛似的,輕輕的吻著他,仍去掰他的手,舌尖輕輕的在他唇角上舔過一遍又一遍。
薑予咬得狠,血跡順著兩人嘴唇上延出來,等他嘗到血腥味的時候,手也被掰開了,失焦的眼睛也慢慢有了焦距,回過了神。
陸垂野松了口氣,最後輕輕地吻了下他才鬆開,一隻手張開五指與他交握,另一隻手則捧住他的臉,眼眸柔軟:“薑予,看著我。”
薑予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撲簌簌的掉在陸垂野的手背上,“我對不起他,我沒用,我不能親手……”
“不是。”陸垂野狠狠將他壓向懷裡,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說著不是,手撫著他的後背,輕聲安撫:“不是你沒用,是上天不想再看見這樣的人多活一天,提前收走了他的命。”
薑予深深呼吸了下,止住了眼淚。
陸垂野抱著他,一遍遍重複:“別哭了,我答應你,他就算死一萬次,該背負的一樣不會少,那些人一個我都不會放過。”
薑予閉上眼,仿佛脫力一般趴在陸垂野懷裡,正義在遲到了十二年之後,還跟他開了一個玩笑。
陸垂野抱著薑予,心裡也發沉,他一向對什麼事情都掌控在手裡,卻在這件事上一次次失敗。
他查黃俊輝的時候,斷了很多次線索,查孤兒院的時候有形無形的被阻撓,查趙成的時候甚至有人出來威脅他不要再查下去。
當年的事情就像一張網,牽扯的東西很多,陸父言明這件事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定要慎重。
前有媒體盯著薑予,後有千方百計隱瞞真相的犯人,他人生頭一回感覺到什麼叫無奈。
他起初和商清明調查時,發現事情牽涉過廣,越是鬧大越是不好辦,但現在既然這些人千方百計想隱瞞,他就偏要鬧大!
牽一髮而動全身是嗎,他倒要看看這些人是捨棄頭髮,還是捨棄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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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垂野開工作室,嘲諷幾句溫曉子那都是逗他玩兒,真想去搞誰,天都能給捅個窟窿出來。
他打定主意,連商清明都沒說,讓他撒開手去調查李淩志的死因去了,開車把姜予送給陸星適看著,交代他如果人丟了,他回來頭給他擰掉。
陸星適看了眼精神不太好的薑予,沉穩的點了下頭:“人在我這兒,十個薑予捆一塊兒也跑不掉,放心吧。”
陸垂野嗯了聲,走回客廳跟薑予說:“商清明那邊找我去問點事情,你去了不太方便,狗仔這會還盯著你呢。”
薑予疲憊的點了下頭。
陸垂野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下:“在這兒別亂跑,別給人添麻煩,乖乖等我回來。”
薑予聽話的點了下頭:“知道。”
陸垂野一出來,直接單槍匹馬的去找了趙成。
這還是陸垂野第一回 見他,到底是有錢人身居高位,年近六十仍然一副腰杆挺直,氣色極佳的樣子,和落魄的李淩志比,不知道年輕了多少。
他看上去非常和藹,身上沒有多少官場的淩厲做派,反倒是一股書卷氣。
此刻他正坐在二樓的籐椅上慢條斯理的泡他的功夫茶,旁邊反著放了一本《雙城記》看了一多半。
矮胖女人攔不住陸垂野,小心翼翼跟過來說:“對不起先生,我沒有攔住。”
趙成抬眼示意她出去,然後平靜地和陸垂野對視了一眼,輕笑:“請坐。”
他臉上始終帶著笑意,保持還算良好的身材穿著件針織衫,做的筆直筆直。
當年他是市局的刑偵隊長,這麼多年仍沒脫掉這一身的習慣。
陸垂野扯了把椅子坐了,沒接他費盡手續弄出來的一杯冒著茶煙的功夫茶,不輕不重的看著他笑。
“怎麼?我臉上長出花兒了嗎,讓您看著我這麼開心。”趙成喝了口茶,笑著打趣。
陸垂野手指在膝蓋上敲了幾下:“趙書記,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搖搖頭:“年輕人,想找別人自薦的時候呢,最好開門見山,這些客套性的東西見多了就沒意思了。”
“你喜歡開門見山是嗎,那最好了。”陸垂野欺近身子,低聲笑:“二零零九年九月十七日,星星孤兒院死了個小孩兒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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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予站在客廳的落地窗旁看著陸垂野驅車而去,微笑著看向陸星適,禮貌問:“請問,我可以休息一會嗎?”
陸星適見他臉色發白,雖然不知道他們今天是發生了什麼,但也能猜的八九不離十,隨即道:“二樓有客房,我帶你過去。”
薑予頷首:“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謝謝。”
他腳步虛浮的踩上樓梯,仿佛下一秒就能摔倒似的,擔憂的多看了兩眼,此時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
他接完電話去二樓打算問問薑予餓不餓,他想叫個外賣不知道他吃什麼,結果門在裡面反鎖了,他隱約覺得事情不妙,找出備用鑰匙一打開門,眼前一黑。
窗戶大開,床腿上綁著一條床單撕成的繩子,順著一路到了窗下,他快步走過去,看見那床單正迎風飄揚。
薑予就這麼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