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子惜在S市的房子是畢業後沒多久買的，那個時候他還沒賺太多錢，房子選在了三環附近一個普通的社區裏。

　　林小生雖然後來很快就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但他一直在全國各地拍戲、接通告，其實也沒多少時間住在這裏，他又是個懶得折騰的性格，也就沒太想過給自己換套更好的房子。

　　然而他家金主爸爸一把車開進社區裏就開始皺眉，等在他住的單元樓下停好車，已經是滿臉不悅了。

　　這輩子不是軍區大院就是頂級豪宅，顧爹從來沒住過陌生車輛也能隨意進出的地方，他對身邊戴上了鴨舌帽和墨鏡的林子惜問：“你們社區的保安平時也這麼鬆懈嗎？”

　　“平時應該還好……吧。”林子惜不太確定地替物業解釋：“沒攔你也正常，畢竟沒誰會開著邁巴赫來我們這種社區幹壞事……吧。”

　　他話剛說完，下巴就被身旁的人握住，強制他抬起頭看向對方。

　　顧澤誠用大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的嘴唇，眯了一下眼，冷笑著問：“你確定？”

　　林子惜本來想開玩笑反問“難道你想？”，但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這逼仄的車廂中的氣氛好像有什麼不對，就本能地轉了話題：“你週一的行程應該很忙吧，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改天……”

　　“好啊。”顧澤誠不等他把話說完就點頭道。

　　林子惜有點懵，“好什麼？”

　　顧澤誠放下手，盯著他的眼睛有點促狹地笑了出來，“不是要邀請我去你家坐一坐嗎，好啊。”

　　爹，您不按套路出牌呀，說好的“每天五點起床工作，平均每週工作時間一百小時”呢？！

　　林小生一邊回想自己之前離開家時“狗窩”裏的狀況，一邊祈禱助理小張之前幾回取東西的時候有順手幫他整理了一下，給他一個驚喜。

　　然而還不等他回到家，就有一個“驚喜”在等他。

　　“林……林子惜！”林子惜剛帶著顧澤誠走進單元入戶大廳，就聽到一個高到有些尖銳刺耳的嗓音叫他。

　　他有些意外地扭頭看過去，原本坐在大廳沙發裏的兩道人影就已經幾步竄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兩個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個個原本白皙的臉上現在因為激動而染上了紅暈，眼睛裏含著點淚水，神色卻是止不住的笑意，妥妥的一副粉絲見到偶像時的寫照。

　　這樣的場景林小生這幾年見多了，雖然沒想到居然會在家門口被粉絲們偶遇，但隨即就條件反射地掛上了營業性的微笑。

　　然而還沒等他請對方替自己的行程與住址保密，那兩個小姑娘的話就把他臉上的笑容全部打散了。

　　“子惜哥哥你終於出院了，我們在這等了快一個月，都要擔心死了。”左邊梳著馬尾辮的女生說。

　　右邊紮著丸子頭的女生接著說：“看到你恢復的這麼好，我們就放心了，之前光看你發微博……”

　　林子惜不等她們把話說完，忍不住打斷，有些詫異地確認道：“你們倆，在這等了我快一個月？”

　　“是呀。”丸子頭點點頭。

　　馬尾辮姑娘看到林子惜的面色沉了下來，趕緊解釋：“哥哥你放心，我們不是私生飯，我們沒跟蹤你！是你剛在這買房的時候發了條‘喬遷新居’的微博，我當時看你照片窗外的景色，就懷疑你和我住在同一個社區裏，後來根據角度一棟一棟對比，才判斷出應該是這個單元的……”

　　“我們都是從你剛出道演洪嵐的時候就喜歡你的，知道你住這裏後也沒想著要打擾你，這次是實在擔心才守在這裏的……我們真的不是那種跟蹤狂私生飯，子惜哥哥你別生氣。”丸子頭也說。

　　林子惜不是生氣，他是毛骨悚然。

　　這倆雖然不能算是嚴格的私生飯，但福爾摩斯飯也有點嚇人了好嗎？！

　　可看著眼前這兩張高興過後充滿了忐忑不安的年輕面孔，林小生又是什麼重話都說不出口——“寵粉”雖然是公司給他設定的人設，但他也的確是感恩又關心自家粉絲的。

　　“你們……”

　　“你們是高中生？”不等林子惜絞盡腦汁做回應，原本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的顧澤誠走上前將他擋在身後，居高臨下地低頭盯著那兩個女生問。

　　“不是，不是，我們大一了。”馬尾辮趕緊擺手。

　　“哦，上大學了？”顧澤誠冷笑了一聲，神色更加嚴肅了下來，“你們是不是覺得考上大學了就能隨便荒廢時間了，連續翹課一個月在這浪費時間等著？”

　　顧大老闆那是板起臉來連林子惜都能訓得跟個兒子似的——雖然也的確是他兒子——何況是林子惜家的小粉絲。

　　倆小姑娘讓他問得直低頭，不過梳著馬尾辮的女生還是想掙扎一下：“不，不算浪費……能親眼見到哥哥平安，等多久都值……”

　　顧澤誠沒等她掙扎完，就繼續說道：“覺得值得，不過是因為你們把自己的人生看得太低。所以為了見偶像一眼，可以荒廢自己的學業蹲守在他可能出現的地方；為了給他製造‘流量’，可以機械地沒日沒夜去轉發微博、打榜、控評；為了給他拼銷量，可以花掉所有積蓄、甚至背上消費貸……你們傾盡所有，只為了成就你們偶像的榮耀，卻可能連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都不清楚，不過是在一個由資本打造出來的美好幻象中集體狂歡，直到被資本抽幹最後一滴血。”

　　他說著，歎了口氣，伸手指向身邊的林子惜，“為了他影響你們自己的人生，你們覺得值得嗎？”

　　於是，兩個默默聽訓的小姑娘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同時抬起頭，直視著顧澤誠的眼睛，堅定地說道：“值得！”

　　“我們家哥哥最真了，才不像那誰和那誰一樣都是人設！”丸子頭說地擲地有聲。

　　“子惜哥哥最寵粉了，就算是接推廣、大使，也都是接我們日常用的產品，才不會讓我們花冤枉錢！”馬尾辮也是毫不猶豫。

　　最後，兩個人又是異口同聲：“遇上子惜哥哥，是我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順帶，還送了顧大老闆一個“你什麼也不懂就別瞎逼逼”的鄙夷眼神。

　　站在旁邊聽著兩個小姑娘現場吹彩虹屁，林子惜本來尷尬症都快犯了，結果看到他爹臉上的神色，差點沒笑出聲來——

　　顧澤誠，堂堂一位商界大佬，大型上市公司董事長，無論參加什麼講座、論壇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聽他一席發言，有多少媒體等著整理他的話好發新聞，沒想到今天居然在倆剛成年的小姑娘面前翻了船。

　　不得不說，在當今世上，論洗腦，粉圈怕是能和邪教有一戰。

　　林子惜拼命忍住笑，替他爹找回場子：“在我心中，你們粉絲是最無價的珍寶。所以我希望你們也能有幸福向上的人生，在喜歡我的同時也要愛護自己，為自己的未來而努力……我想，只有偶像和粉絲一起奮鬥、拼搏，多年後彼此都覺得不負時光，這才是最好的陪伴，最長情的告白。”

　　“子惜哥哥……”丸子頭和馬尾辮眼裏都湧出了淚水，拼命點頭，“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不讓哥哥擔心，也不給哥哥你丟臉！”

　　林子惜趕緊翻出面巾紙給她倆，又是一通勸說，最後終於把這二位“福爾摩斯”送出了入戶大廳。

　　等回來了，對著盯著自己看的金主爸爸，林小生摸了摸鼻子，小心地挑選不那麼傷對方自尊心的理由：“那個……論哄粉絲嘛，還是我們偶像比較專業。”

　　“呵。”顧爹冷哼一聲，“哄到最後，還是資本和社會教做人。”

　　林子惜乾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你今天行程是怎麼安排的，還有時間來我家坐坐嗎？”

　　“還坐什麼坐”他爹說著卻按下了電梯按鈕，“還不趕緊回家收拾行李。”

　　“啊？”

　　“你都被人找到家門口了，還不趕緊換地方……正好我公司附近那個你上次酒醉住過的房子平時都空著，你就先住那吧”，顧澤誠說。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