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當“砰！”的一聲巨響從飛機右側傳來時，這架從S市飛往B市的客機已經攀升到了三萬英尺的高空之上。

　　林子惜因為前一晚通宵拍了夜戲，本來已經困倦地打起了瞌睡，卻一下子被這異常的聲響驚醒。

　　“發生什麼事了？”他揉了揉眼睛，向身旁的顧澤誠詢問。

　　顧澤誠的面色很平靜，語氣也很平靜，但他湊在林小生耳邊小聲說的話卻讓人平靜不了了——“飛機的引擎可能出故障了。”

　　“哦……什麼？！”林子惜一開始還有些犯迷糊，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你是說飛機……”

　　他原本還要跟他爹確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很快，湧進機艙內的刺鼻煙霧與開始劇烈顛簸的機身就用事實證明他剛才沒有幻聽。

　　這下，整架飛機裏的二百多名乘客就全都意識到情況不對了。

　　而空姐用故作淡定卻止不住顫抖的聲音進行廣播，醒乘客系好安全帶、做好相關安全措施，更是從側面證實他們現在所乘坐的BY2628航班有很大的概率會登上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用一種所有人都不想要的新聞標題。

　　一瞬間，驚恐的大叫聲與無助的哭泣聲就有如洶湧的巨浪從後面的客艙傳來，就算是不斷穿梭其中、進行行李架檢查與提醒乘客在座位上坐好的空乘人員也都是神情緊繃、一臉蒼白。

　　林子惜這輩子活了二十幾年，多少也是經過一些風浪的，可這樣的生死危機還是頭回遇上，不免被機艙裏驚恐絕望的氣氛所感染，忍不住胡思亂想了起來。

　　他從萬一飛機真失事了《玲妃傳》會不會改劇本，直接讓孫玉文做男一，自己的角色不換人拍攝而是改成男二，一直想到之前失蹤了個秋連逸，現在自己再出事，艾斯特估計能獲得“小生殺手”的稱號和“誰代言誰倒楣”的江湖傳說。

　　林小生想來想去，最後居然發現自己才二十來歲就飛機事故死掉不可怕，可怕的是到時候他媽林女士一看死亡名單，發現他居然是和他爹“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齊齊”地坐在一起……這刺激可就大發了。

　　一想到那畫面，林子惜都有點忍不住顫抖起來了。

　　就在這時，一隻手忽然握住了他緊緊抓著座位扶手的右手。

　　“別怕……只要情況不再惡化，這架飛機就算是單引擎也應該可以飛行很長一段距離。我們現在距N市已經不遠了，只要機長操作不出現失誤、塔臺方面調配得當，這架飛機一定能在N市機場平安迫降。”握住林子惜的手的顧澤誠看著他的眼睛，溫柔又堅定地說道：“你別怕，我們不會有事的。”

　　林子惜恍然間覺得身邊的這個人剛剛發出的，是這世間最動聽的聲音。

　　就如同躲進父親寬大懷抱中尋求到庇護的稚子，他那顆原本惶恐不安的心，被顧澤誠的話與從他掌心傳來的體溫漸漸安撫住了。

　　他眨了眨眼，向顧澤誠確認，“你真沒騙我？”

　　“我發誓。”顧澤誠用手指了指天。

　　林子惜卻還是不依不饒地問道：“你要是騙我怎麼辦？”只是他自己都沒發現，他那語氣與其說是質疑，倒不如說是在撒嬌。

　　顧爹卻是領悟到了身邊這個剛才看起來讓人忍不住去安慰、現在又用亮晶晶的眼睛盯著自己不放的青年不是不信任自己，只不過是在求個保證罷了。

　　他笑了笑，將林子惜的手握得更緊，“我要是騙你，就和你共赴黃泉。”

　　林子惜感動了一秒，然後就反應了過來：他爹這不是廢話嗎？！

　　不過他的心卻奇異地完全放下了，不是置生死於度外，而是堅信顧澤誠的話——他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然後，林小生就開始找後賬，小聲地身邊的人耳邊吐槽：“水逆如你我，在飛機上說什麼跳機的冷笑話啊？！”

　　顧大老闆怎麼也沒想到，身邊這貨被自己安撫地平靜下來，不是來道謝，反而開始給自己扣黑鍋，還是這麼一大口的黑鍋。

　　他又好氣又好笑，堅決不肯背這鍋，“我們又不可能跳機的，從S市到B市的航線不經過海面，就算是要飛機墜……”

　　“臥槽！”眼看著運氣跟自己一樣“非”的金主爸爸要把“飛機墜毀”這種必殺Flag都立起來了，林子惜嚇得用左手一把捂住了對方的嘴，“呸呸呸，童言無忌，大吉大利！”

　　活到現在這把年紀，被個比自己小了許多的人說是“童言無忌”，顧澤誠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濕熱的呼吸氣息隨著顧澤誠的笑聲，一起噴在林子惜的掌心，讓他隱隱有種酥麻的感覺。

　　不知怎地，林子惜的臉頰忽然就有些紅了，他像被燙到了一般將手一下子收了回去，藏在背後。

　　“你……”他剛要開口讓他爹別再笑了，就被這趟航班機長的廣播打斷了話語。

　　“機組已經與N市機場取得聯繫，機場控制中心已開始為本機準備停機跑道，請大家放心，我們將於半小時內在N市安全著陸。”

　　飛機裏原本彌漫的絕望氣息因為機長的話而消散了大半，嘈雜的機艙漸漸安靜了下來，絕大多數乘客都開始邊祈禱邊等待著機長口中的“安全著陸”。

　　被顧澤誠換了座位的助理小張也跟著鎮定了下來，他將錄了十幾分鐘“遺言”的錄音筆收了起來，對前排的林子惜說道：“林哥，我剛才差點以為我要跟著你刷屏微博熱搜和娛樂頭條了……還不用公司出通稿和費用。”

　　雖然林小生之前也想過這個，不過感受到身邊親爹揶揄的笑意，他還是向後瞪了一眼，狠狠地回答道：“……可閉嘴吧你！”

　　之後林子惜就和其他乘客一樣，開始安靜地等待飛機或安全或致命的著陸。

　　二十分鐘後，這架出發不久就經歷了生死時速的飛機，終於在顛簸中準確地降落在了N市機場的跑道上，客艙中一下子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

　　林子惜也跟著發出了一聲歡呼，然後發現他和顧澤誠原本只是搭在一起的手，不知道從何時起變成了十指相扣。

　　不過在現在這種逃出生天的狂歡氛圍中，他卻沒有因此而感到尷尬，反而一把摟住了他爹的脖子，在顧澤誠的耳邊不斷慶倖地說道：“還好有你在，還好有你在……”

　　顧爹楞了一下，猶豫了幾秒後才將面前的人反摟住，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直到林子惜從他懷中退出去才停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這個擁抱來得突然，持續得又太久，直到走出機艙時，顧澤誠放佛還能感受對方的體溫，與淡淡的香水氣息。

　　這個味道也太甜了吧——顧爹在心裏如是想著。

　　真是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