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如果論起國內商業電影導演，刀仲平刀導就算排不上前三，前五總是有的。

　　再加上《戰雲》是部大投資的戰爭片，如果不是原定的演員臨進組受傷不能參演，就算是有陳芸芸的這層關係在，林子惜這種所謂的“當紅小生”也很難在裏面演男三——人自己就是票房保證，哪需要靠流量明星割韭菜。

　　所以林子惜從帶著助理小張飛到拍攝地一進組開始，就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他在劇組的這段時間裏，不是在用心地聽從刀導的指導，無論重複多少遍也毫無怨言地將每一場戲都演到讓導演組完全滿意為止；就是在片場觀摩其他主演拍戲，努力地從這些實力派大腕身上體會演戲的技巧與心得。

　　林小生從考上電影學院一隻腳踏入娛樂圈開始算起，到現在已經是六年了，他卻是第一次直面演員這個職業的魅力，並從演戲中感受到快樂，從自己塑造的角色身上看到屬於角色的靈魂。

　　林子惜漸漸從剛進劇組時的演戲全靠刀導指點，到漸漸對劇本與角色有了自己的理解，到最後他已經可以自行增添細節的表演來豐富人物形象了。

　　雖然，他那幾個令人驚豔的轉槍和換彈夾動作，是拷貝他爹得來的。

　　林子惜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過得又充實又忙碌，他每天都是深夜才返回劇組入住的酒店時，快速地洗個澡後就筋疲力盡地在床上倒頭就睡，第二天又一大清早就爬起來去片場。

　　他不但把之前養傷的兩個月裏長出來的肉都消磨掉了，還比之前都又瘦了五斤，甚至連他那身被粉絲吹成“冰山上的雪蓮”的皮膚，居然都被冬日的陽光照耀得深了一個色號。

　　但他的努力也得到了回報。

　　在林子惜的戲份殺青要離開《戰雲》劇組的時候，不但刀導對他已經滿是欣賞與青睞，連這部戲影帝影后級別的男女主演員也都對他表現出了再次合作的意願。

　　畢竟，一個長得好、脾氣好、不嬌氣、肯努力又真的在進步的小輩，還是個自帶流量、話題與粉絲的小輩，換你，你也會喜歡。

　　此時距林子惜的下個電視劇開機還有一周時間，當中陳芸芸還給他接了一個時尚雜誌的專訪與封面、內頁拍攝工作。

　　這個工作是三天后就要在B市進行的，林子惜卻一時不想回國。

　　他出國一趟淨是在劇組呆著，這個鄰國的城市、風景還一眼都沒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當他從拍戲與學習的繁忙狀態脫離，之前一直被刻意忽視的問題，他就不得不面對了。

　　林子惜知道逃避很可恥，也清楚他和他爹之間的事早晚要解決。

　　可一旦想到他和顧澤誠之間的暗流與驚濤，林子惜就忍不住覺得他還不如在最初顧澤誠讓他選擇的時候，接受那張飛往A國的機票，被流放他鄉一輩子都不回來。

　　這不僅是因為他和顧澤誠在那個迷亂的夜晚發生的事，更因為他在進電影劇組前的那兩天時間裏，琢磨明白了一件比和自己父親發生關係，更令他無法接受的事。

　　那就是，對於顧澤誠，他應該是喜歡的。

　　最初那的確是孺慕之情。

　　但到現在，他的喜歡，早就變質成了對待情人的那種。

　　也許是在他受傷等死被顧澤誠救出的時候，也許是在他住院養傷顧澤誠每日來探望的時候，也許是在他和顧澤誠兩個人住在一起朝夕相對的時候，甚至可能只是在某個顧澤誠點煙、微笑、輕彈他額頭的瞬間……

　　在林子惜那顆一直孤獨死寂的心底就萌發了與世不容的芽，開出了無人會賞識的花。

　　所以他才會對顧澤誠日漸越界的親昵視而不見，為他們兩人間的暗潮洶湧找出什麼“父子情深”自欺欺人的理由。

　　可有哪個真父子情深的兒子會對著父親發情，又有哪個真父子情深的父親會對著兒子撩撥？！

　　當這層脈脈親情的表皮被撕下，林子惜能見到的，也只有父子亂倫的骯髒。

　　不對，骯髒的只有他一個。

　　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兒子存在的顧澤誠何其無辜。

　　如果他在之前的任何一個時刻向顧澤誠坦白，他們也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顧澤誠完全是被他拉下深淵的。

　　林子惜甚至不能確定、不敢去想，他能和母親生下自己的父親，是不是被他扳彎的。

　　在這個問題上每多想一分，他身上的罪孽就多上一重。

　　林子惜離開劇組後就去了L國附近的城市，沒有四處觀光旅遊，而是把自己關在酒店房間裏，在浴室洗了半天的澡，在陽臺抽了一晚的煙。

　　在清晨時分，林子惜坐在一煙灰缸煙蒂前看著日出，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用隨身的電腦給自己和張助理買了明天飛往B市的機票，同時也買了一張第二天晚上從B市出發、目的地Y國首都的。

　　“我要是在接受雜誌專訪時宣佈退出娛樂圈，公司和陳姐估計都得瘋吧？”林子惜將最後一根煙按在煙灰缸裏熄滅，從坐了一晚上的籐椅上站了起來，伸了伸攔腰，自己對自己說道：“不過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既無法將真相訴諸於口，也找不到其他藉口去推拒，更不可能無視罪惡感閉著眼和顧澤誠在一起。

　　那他所能做的，也只有遠離漩渦，此生此世逃避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