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林子惜原本只是想領著他爹看看他從小長大的家，誰知道家還沒怎麼被觀摩，就先被他倆折騰亂了，連帶著後面重游高中母校的計畫也泡了湯——林小生直接被顧大老闆帶回酒店休息去了。

　　林子惜洗完澡後靠坐在床頭，看著顧澤誠打電話給許程峰，讓他找人在自己請的常規清潔公司來打掃之前把那家裏的某些“罪證”給毀屍滅跡了。

　　林子惜在他爹掛了電話以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大過年的還要麻煩許特助加班處理這種事……我要是他，說不準要辭職加給‘我的奇葩老闆’之類的bot微博供稿了。”

　　顧澤誠走到他身邊，輕輕摸著他柔順的頭髮說：“他這個層級員工的薪水都比同行要高出一倍，還有RSU，我這種不嫖、不賭、不參與特殊party的，已經可以算是好老闆了。”

　　“RS……什麼？”聽到了沒接觸過的詞，林子惜抬頭看著他爹問。

　　於是，EMBA畢業（成人本科）的顧大老闆就很自然地要給他這個藝術生傳道受業解惑，“RSU，就是Restricted Stock Units，限制性股票，指的是……blabla……通常上市公司會用RSU作為激勵員工的股權方案……blabla……一般來說，這種措施還是比較有效的，但是……”

　　“爸爸，我把我的相冊從家裏帶出來了，你要看嗎？”雖然顧老師講得很用心，但從最開始就沒跟上他節奏的林•差生•子惜在他說出“但是”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

　　這對父子無聲地對視了三秒，當爹的那位歎了一口氣，“你當初讀書的時候沒跟著我，也挺好的，要不……我怕現在咱倆已經是仇人了。”

　　他早就有這想法的兒子在心中默默“+1”，卻只是伸手把放在床頭櫃上的相冊拿過來，舉在手上，眼睛一閃一閃地偏著頭說，“裏面有我從小到大的照片哦，爸爸你要看嗎？”

　　作為父親面對兒子，顧爹大約會是一脈相承的高壓政策、雷霆手段；但，作為情人面對小塞壬……他也只有寵著某人、由著某人的份了。

　　顧大老闆又歎了口氣，就坐在林子惜旁邊的床上，將他摟在懷裏，“那你翻給爸爸看吧。”

　　然後……

　　“這是寶貝你剛上幼稚園時的照片嗎？太可愛了，就像個小天使！”

　　“寶貝你小學百米跑拿過市冠軍？！怎麼沒繼續練下去？你當時一看就是好苗子，X市青少年運動隊太沒有眼光了！”

　　“X市初中籃球聯賽？寶貝你當時肯定是校隊主力……替補？那你當時也一定是你們校隊最受歡迎的，才初二就已經是個大人樣的小帥哥了。”

　　……

　　…………

　　林子惜一邊介紹相冊裏的照片，一邊聽他爹吹堪比他家粉絲的彩虹屁，尷尬得只恨自己剛才怎麼沒有認真聽顧老師講課，非要嘴賤提什麼看相冊。

　　好在作為一個不太喜歡照相的男生，他這本相冊也不算太厚，沒用太久時間他就翻到了最後一頁。

　　“最後一張是不是寶貝的高中畢業……他是？”顧澤誠看著那最後一張照片問道。

　　與之前滿冊的單人照或者群體照不同，這是一張，也是相冊裏唯一的一張雙人合照。

　　在照片裏，十五六歲的林子惜被一個看似二十出頭的青年用手搭著肩膀，兩個人正站在一堵牆前對著鏡頭笑。

　　林子惜身穿著寬大的慘綠校服，卻一點也無損他在青春期時又躁動又稚嫩的帥氣；他身旁的青年穿著白襯衫與黑色的西褲，可無論是他眉眼中的戾氣、還是他挽起袖口露出的紋身，都彰顯著這個人的社會邊緣人身份。

　　這是一張與整本相冊格格不入的相片，不僅是顧澤誠詫異，就連林子惜自己看到它都有些驚訝，“咦？我不是把這張給扔了嗎？”

　　“嗯？”顧爹把這個不和諧的音符從相冊裏抽了出來，拿在手上，看著林子惜等他往下解釋。

　　“呃……”林子惜撓了撓頭，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以後，有些遲疑地說：“周叔叔，就是我母親的老公，其實是我初中學校的後勤生活老師。我上高中沒多久，我媽就和他結婚了，我那個時候年級小不懂事又是在叛逆期，就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跟她鬧彆扭，就沒跟他們一起住。那個時候我姥姥姥爺也已經去世了，我自己一個人住在原本的家裏，沒人拘束著，就……就結識了一幫社會上的朋友。”

　　“他叫羅星麒，是他們那個小幫派的老大，我當時跟他關係最好……”林子惜看著他爹明顯沉下去的表情，立馬補充解釋：“不過你放心，我就是跟著他們在學校外面一起打個球、吃個飯、抽個煙、再偶爾……偶爾幫忙打個架什麼的。但是，但是！他們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我可是從來沒參與過，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顧澤誠看著林子惜舉手作保證的樣子，都快氣笑了，“你都跟著他們打架鬥毆、擾亂社會治安了，還說遵紀守法？”

　　林子惜就又一頭撲進他爹懷裏撒嬌，“我真的就跟著打架，別的什麼都沒參與過……他們販毒的線索，還是我提供給公安局的呢！”

　　顧澤誠這回是真被氣笑了，一把將人從自己懷裏揪出來，嚴肅地盯著他問：“販毒是怎麼回事？你老實跟我說！”

　　“呃……”林子惜這才發覺自己一時失言把什麼都給漏出去了，只能在他爹“坦白也未必從寬”的審視目光中，低頭交代：“我原本以為羅星麒他們就是普通流氓混混，結果後來有天無意中卻發現他們居然販毒。我一生在紅旗下，長在陽光裏，沐浴……”

　　“那是我們這一代，你們不沐浴資本主義思想毒荼就算好的了。”顧澤誠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別貧嘴，好好說話。”

　　“哦……就是我好歹也接受了祖國這麼多年的禁毒教育，當然不肯再和他們同流合污。”林子惜繼續低頭好好交代：“雖然我之前一直把羅星麒當成幹哥哥看，但我還是給公安局打匿名電話把他們舉報了。”

　　說完，他就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等他爹的表揚。

　　然而顧澤誠卻皺起了眉頭，“緝毒隊就把他們全部都抓獲了？”

　　“沒……”林子惜搖搖頭，有些心虛地說：“羅星麒在逃了，好像到現在也沒被抓獲。”

　　“呵，還有漏網的後患！”顧爹的眉頭皺得更深，問他：“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讓公安部的朋友把他列入重點通緝名單。”

　　“後患不至於吧，都快六年了……”林子惜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爹面朝下放倒在自己的膝蓋上。

　　緊接著，顧澤誠“啪”的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屁股上，“小小年紀不學好，跟著社會人士混，嗯？”

　　他說著，就又打了一巴掌，“打架鬥毆還抽煙，嗯？”

　　然後，又是一巴掌，“發現對方販毒馬上逞英雄舉報，嗯？這是被抓了現行，如果被他們僥倖蒙混過去，第一個要做的就是排查二五仔，到時候你覺得你有幾條命夠活到現在，和我相遇？！”

　　當初出了這事連林女士都瞞著的某人，時隔多年，終於被家長找了後賬。

　　他一邊被他爹按著打屁股，一邊淚眼汪汪地想著：我剛才幹嘛非要嘴賤，提這倒楣催的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