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莫奕緩緩地環視了一圈圍在自己身邊的僕從們,不動聲色地眯起雙眼。
雖然這樣的機會他已經等待了許久,但是現在這樣草率而貿然地答應對方的要求,再加上現在還沒有過道具的冷卻時間,很顯然是將自己送入無法脫身的危險境地,實在是非常不明智。
莫奕禮貌而平靜地微微一笑:
“如果他想見我,就讓他親自來找我好了。”
說畢,他面不改色地擦過管家的肩膀,繼續向前走去,步伐穩定而平穩,彷彿圍堵在自己身邊的那群面色慘白僵硬到幾乎不像是人類的僕人們並不存在似的。
走廊中一片寂靜,只能聽到腳步穩穩地踩踏在柔軟的地毯上的輕微響聲。
——沒有人上前阻攔。
莫奕轉過走廊盡頭的拐角時,目光不著痕跡地向自己之前站著的地方輕輕一瞥,心頭不由得微微一跳——光線昏暗的走廊裏排列著無數面無表情的慘白臉孔,所有穿著板正的黑白二色制服的僕從都注視著自己離去的方向,而管家正站在所有人的身前,空洞而漆黑的雙眼凝視著他,蘊含著隱隱不祥的意味。
二人順著已然空無一人的走廊向前走去。
莫奕眉宇微微皺起,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感,他知道對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畢竟自己的提示基本上相當於將對方的佈局全盤打散,而現在再重新構建殺人的方法已經來不及了——他是在逼對方現身,但是莫奕也同樣清楚,對方不會這麼容易就善罷甘休。
二人已經回到了房間的門口。
莫奕一臉沉思地將房間的門推開,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麼,扭頭對聞宸說道:
“對了,那個……”
他還沒有說完,就只感覺自己的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拉力,將他猝不及防地向後扯去,整個人毫無預兆地仰倒下去——
混亂而顛倒的視線裏,他看到漆黑的畫框中伸出一雙蒼白的臂膀,發青的手指緊緊地纏繞著自己的肩膀,而在身前不遠處的房門在同一時間彷彿有生命似的大力合上,將聞宸震驚的面孔了擋在門外。
莫奕的後腦勺重重地撞在堅硬的畫框上,一陣裹挾著疼痛的昏沉瞬間襲來,天旋地轉間,意識被一股無法反抗的大力拉扯著向黑暗中沉去。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聞宸憤怒卻驚慌的聲音,但是他卻分辨不清聞宸到底在說些什麼,視線內看到有霧氣瘋狂地從門板的縫隙和底部湧入房間內,在空中凝結出手掌半透明的輪廓,
莫奕掙扎著伸出手去,虛軟的胳膊抬起似乎想要握住那雙向自己伸來的雙手,但是在指尖相觸的前一秒——
眼前瞬間變得一片昏暗。
那雙手臂將他猛地拉入了畫內。
腦震盪帶來的噁心和眩暈將莫奕的視線蓋上了一層朦朧的紗簾,看所有東西都帶著模糊的重影,即使他再努力睜眼也依舊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象,他感到自己好像是在被洶湧的潮流推動著向深處墜落而去,那雙將他拉入其中的手臂已經找不到了,目力所及之處彷彿是被顏料淹沒的世界,慘白的大理石斷肢在顏料中沉沉浮浮,但是莫奕伸手卻無法觸及到一絲一毫,身周一切都空落落的,無力的失措感籠罩著他。
眼前彷彿閃過枯萎的玫瑰花般的幻影。
但是還沒等莫奕定睛捕捉到它的模樣,眼前漩渦般巨大的吸引力驟然將他拉扯進去。
在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莫奕感到自己重重地摔到了堅硬的地板上,四肢和軀幹都泛著隱隱約約的酸痛,頭腦中嗡嗡響著,他掙扎著站起身來,手掌扶著身邊唯一的支撐物,視線內仍舊是一波接著一波的眩暈,看什麼都是模模糊糊的重影。
莫奕緊緊地閉上雙眼,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冰冷的牆壁上,等待著股來勢洶洶的眩暈過去。
身體內氾濫洶湧的噁心感終於稍稍退去些許,莫奕緩緩地睜開雙眼,眼前的重影也淡了不少,雖然依舊有些模糊,但是基本上能稍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他不由得愣了愣。
剛才自己扶著的牆壁上,歪歪斜斜地掛滿了無數的油畫,每張都是繞著金絲的黑木做成的畫框,而最靠近自己的那幅畫,是一個赤裸蒼白的女人靜靜地躺在吧誒鮮血染紅的綢緞上,整個頭顱都滾落了下來,一雙蒙著淡淡灰翳的黑眼睛半睜著,空洞寧靜地注視著畫外。
這是……掛在自己的房間內的那幅畫。
而且應該是倘若自己死亡才會呈現出來的完成版。
——而自己剛才應當就是從這幅畫內被拉扯進來的。
莫奕緩緩地後退了幾步,抬頭環視著掛在這張牆壁上的所有畫幅,他很快辨認出來幾幅熟悉的面孔:牆壁右上方掛著一幅靜物,畫面中是幾個瓶子和被咬了一口的蘋果,畫面一角的瓶子靜靜地傾倒著,黑色粘稠的液體從瓶口流淌出來,猶如瀝青般的質地流瀉在桌布上。牆壁正上方掛著的油畫中是奔騰咆哮著的海洋,暗藍和深黑色向交雜的波濤在電閃雷鳴中狂暴著卷起,漆黑的海洋深不見底,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熟悉的畫面。
——這些赫然都是那些掛在死亡的玩家房間中的圖畫。
那麼……如此說來,玩家房間中掛著的油畫,每一幅都通向這裏。
莫奕緩緩地深吸一口氣,卻突然發現了一個自己剛才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透過油畫和油畫只見的縫隙看下去,能看到牆壁的顏色是熟悉的黃銅色,彷彿是——大門一樣。
他倒吸一口涼氣,猛地轉過身去,目光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自己身處的房間。
乾涸和半乾涸的顏料彷彿是從四面八方的縫隙中衝擊進來似的,在天花板牆壁和地面的夾縫中鼓出,彷彿是無數重疊著的腫瘤似的隆起成醜陋的形狀,無數白色的殘破桌椅靜靜地沉在顏料和顏料之間的硬塊中,看上去似乎已經年代久遠,表面已經斑駁泛黃,但是仍舊能夠辨認出來——這正是那個舉行婚禮的房間內的桌椅。
但是,房間中的牆壁和天花板卻是刺目的猩紅,華麗葳蕤的裝飾雖然褪色積塵,但是仍舊能夠看出來舉行舞會的房間的模樣。
或者說,它們本來就是同一個房間。
莫奕的目光突然被前方某處吸引,他緩緩地向前方走去,伸手撩開在重重垂在自己眼前的陳舊紗簾,視線變得清晰起來——
只見在房間的盡頭,在顏料堆積凝固構成的菌林深處,是被灰塵覆蓋,已經幾乎難辨形狀的神壇,神壇上本該是新婚夫婦盟誓的地方,卻被靜靜地矗立著一尊沉黑的棺材,棺材仿若夜色般深黑的沉重木料上纏繞著細細的金絲,在黯淡的光線下閃動著微光。
棺材看上去光滑而嶄新,上面沒有一絲塵埃,在無數堆積凝固的顏料與陳舊腐爛的器具中顯得格外詭異。
莫奕看到在棺材的蓋板上似乎有什麼模糊的凸起。
等他走到近前,才發現,放在上面的只是一朵枯萎的玫瑰花。
莫奕緩緩地皺起眉頭,抬頭環視著整個房間,房間凹凸不平的牆壁上混合了兩個房間的特點,屬於婚禮房間的慘白重疊在屬於舞會房間的猩紅上,豪華的裝飾與樸素的紗簾相互分割,無數的凝固凸起的顏料將房間幾乎分割成了兩個完全平行但卻相互關聯的房間,令人不禁有一種詭異的時空錯亂感。
這個隱藏在黃銅色大門的房間,就像是整個宅子的心臟。
而大門上掛著的油畫和玩家房間中的油畫相互連通,就像是緊緊連接在心臟上的血管似的將這個房間和宅子內的其他地方勾連起來,而這裏就是整個宅子的核心與靈魂。
莫奕感到自己的心臟被浮現在自己腦海的猜想緩緩揪緊。
他深吸一口氣,將目光從這個幾乎已經面目全非的房間上收回來。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了熟悉的男人的聲音,那個聲音彷彿是從房間中的四面八方傳來的,彷彿一張巨大的網似的將莫奕籠罩住,聲線低沉卻年輕,緩緩地念誦著:
“有一座憂淒難測的地窖,命運已把我丟棄在那裏;粉紅快活的陽光進不去,我獨自陪伴陰鬱的夜神……”
莫奕愣了愣,突然意識到對方在念些什麼——
這是《惡之花》中的一個篇章,叫做“一個幽靈”,而對方正在吟誦著這首詩的第一個段落,【黑夜】。
這首詩在惡之花中並不是非常有名的篇章,而莫奕本身對波德賴爾並沒有多少的研究,所以對這首詩也並不是非常熟悉,只知道在這個副本開始的時候所提供的那一段詩句就是引用自這首詩——“一個幽靈”。
隨著男聲緩慢而悠長的吟誦,莫奕能夠感到自己對這首詩久遠的印象緩緩地浮現出來。
“……一個優雅而光輝的幽靈,不時地閃亮,伸長,又展開,直到顯出了整個的身影”
莫奕一怔。
幽靈?
還沒有等他更深地想下去,只聽男人低低的誦讀到達了第二個部分【芳香】:
“……深而奇的魅力令人醉煞,往日的歲月在現在複現!情人在珍愛的軀體上面採擷回憶之美妙的鮮花……”
香味。
莫奕的眼眸緩緩地沉了下來,他現在完全清晰地回想起了整首詩的內容,男聲尚未來得及誦讀的還剩兩個部分【畫框】和【肖像】,而在副本開始時的提示正是摘自【肖像】這個部分當中。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感受到自己胸口中微微湧動的憋悶。
副本開始時的提示,提示的遠遠不只是關於黑白紅三色的規則,而是將整個副本的構造都隱喻在了其中!“一個幽靈”這首詩中的四個部分:黑夜,芳香,畫框,肖像,每個段落都能在這個副本中都能找到可以相照應的規則和關鍵性線索。
甚至可以說——這首詩就是這個副本的基礎和骨架。
但是……為什麼呢?波德賴爾有那麼多代表作,又為什麼選擇了這首?
而且更重要的是,倘若這個副本是按照這首詩建立的,那麼自己之前大致構想的副本脈絡,是否還成立?
莫奕的眉頭緊皺,頭腦中一片混亂,彷彿是被攪動的池水似的,沉積在池塘底腐爛的葉子和污泥被翻攪上來,將他的眼前變得混沌而朦朧,無法看透眼前的散亂的線索深處的意義,但是他的心底卻非常清楚的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聯繫的,而他只需要找到其中的某個關鍵性的點就可以的。
那個男人仍舊低低地吟誦著“一個幽靈”這首詩,這已經是第三遍了。
莫奕遠飄的思緒被拉扯回來,他疑惑地在原地抬起頭來,試圖分辨聲音到底是從哪里來的,但是卻仍舊無功而返,他皺著眉頭思考著——
管家說,他的主人要見他,但是莫奕現在進入這個房間已經很長時間了,卻仍舊沒有見到那個據說要見他的人。
而且……為什麼要一遍遍地讀著這首詩?
它是在提示著什麼嗎?
莫奕猛地一愣,彷彿被自己的某個想法驚到了,他的眉頭皺的越緊,下一秒,他猛地動了起來,他快步的向自己來時的方向走去,然後在那扇黃銅色的大門前猛地收住了步伐,緊緊地盯著那無數歪歪斜斜地掛在大門上的畫。
他的目光在靠近大門右側的一幅畫上頓了頓,然後彎下腰將它摘了下來。
畫上畫著的是一個漆黑的地窖,有冰冷灰白的光從地窖上窄小的視窗處射進來。
在將油畫摘下來之後,莫奕注意到,在男聲開始第四遍吟誦的時候,他沒有再讀這首詩的第一個段落【黑夜】,他將自己手中的油畫翻到背後,只見在畫布的後方用手寫體寫著一行模糊的字,正是【黑夜】中的那段話:“有一座憂淒難測的地窖,命運已把我丟棄在那裏。”
莫奕的眼眸緩緩地亮了起來。
他將這幅畫丟在一旁,然後開始在牆上尋找著這首詩中的每個段落所可能對應的畫面,當他最後把第四幅畫找到之後摘下來之後,耳邊從剛才開始一直吟誦著詩句的男聲突然停了下來,空氣變得格外的寂靜,幾乎令莫奕感到有些輕微的不安。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令人牙酸的聲音,彷彿是骨頭與骨頭相互摩擦,又好像是什麼東西碎裂成細密的碎片——
莫奕扭回頭去,只見在神壇背後的那堵被凝結的顏料覆蓋著的牆壁緩緩地裂開了蜘蛛網般的裂縫,顏料的碎塊悉悉索索地落到地上,緊接著,隨著大塊大塊的顏料向下剝落,只見有尚未凝固的粘稠顏料彙聚成洪流從牆壁內沖了出來。
恍如瀝青般粘稠的顏料散發著濃郁而刺鼻的味道,其中混雜著淡淡的甜膩氣味。
莫奕緩緩地向著裂開的縫隙的方向走去,裏面的光線實在非常昏暗,幾乎沒有任何的能見度,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有起伏著的半凝固的顏料構成著詭異結構,看上去彷彿是個詭異的溶洞,他走到神壇旁,隱隱約約看到那被顏料覆蓋的洞穴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
粘稠滑膩的聲音帶著絲絲縷縷的冷意,緩緩地從黑暗中傳來。
莫奕的雙眼逐漸適應了黑暗,他看到,在半凝固的顏料中,躺著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
男人被顏料覆蓋了一邊的臉孔蒼白猶如死人,一雙黑洞洞的雙眼半是混沌半是清明,緊緊地地注視著他,瘦的只剩下皮包著骨頭的手指緊緊地攥著畫筆,畫筆上還有顏料在緩慢地向下滴著,而在他的面前則是一面巨大的畫布,上面是熟悉的乾涸褪色的女子肖像,尚未有顏色被補上。
他的眼睛裏有一種偏執而瘋狂的光,彷彿神志不清般的神情令人不由得不寒而慄,他的嘴裏還在喃喃地念叨著什麼,仔細聽去仍舊能夠模模糊糊地辨認出,他念誦著的是波德賴爾的詩句。
——這就應該是那位德•克勞斯先生了。
但是莫奕的注意力卻被他的手腕緊緊地吸引,心弦緩緩地繃緊。
男人瘦削到之剩下骨頭的手腕上纏繞著一層厚厚的顏料,上面牽著一條長長的線,伸入了洞穴中半融化的顏料中去,看上去就像是……鐐銬。
他是被鎖在這裏的。
那麼……又是誰將他鎖住的呢?
莫奕的頭腦中一片混亂,他下意識地收緊手指,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柔軟的掌心當中,但是他卻彷彿恍然不知。
就在這時,他感受到自己的左手無名指指根出傳來冰涼涼的觸感,彷彿是輕柔的手指在自己的指根處拂過,在皮膚上帶起一陣戰慄,就像是——自己當初在走廊中的時候感受到的觸感似的,那時莫奕以為是聞宸,但是聞宸卻站在他的右邊,而他的左邊空無一人。
他猛地扭過頭——!
只見自己的左側凝聚著一個模糊的白影,在注意到莫奕的視線時,那個白影幾乎無法啊辨認出五官的面孔上緩緩地咧開一個大大的笑意。
莫奕背後猛地竄起冷意,腦海中頓時警鈴大作,他動作迅速地向後退去,但是腳下卻彷彿生根似的無法動彈,他向下匆匆一瞥,卻發現腳下的粘稠的顏料順著自己的小腿攀了上來,令他完全無法移動身體,彷彿身體的觸覺感官瞬間失靈。
僅僅幾秒鐘過後,白影消失了。
腳下的顏料彷彿失去了水分似的變得乾涸,順著莫奕的衣物撲簌簌地掉落在地上。
莫奕抬起自己的左手——手指上尚餘冰冷的觸感。
只見自己的無名指上,端端正正地帶著一個金色的戒指,銜尾蛇樣式的指環緊緊地環繞著自己的指根,嚴絲合縫的好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上面鴿血紅的寶石在光線在閃耀著微弱的紅光,仿若蛇眼。
絲絲縷縷的寒意從心底升起,莫奕咬緊牙關,用力將手指上的戒指向下扯去。
但是戒指卻彷彿沾在了他的手指上似的無法脫下。
他一共帶了兩次戒指,第一次的時候,戒指非常明顯的比自己的手指大上一圈,第二次的時候,雖然那時候莫奕的神智並不是非常清楚,但是他依舊模模糊糊的記得,自己將戒指撤下來的時候,戒指的邊緣將自己手指的皮膚劃的生疼。
戒指在逐漸地縮小——直到現在,終於完完全全縮小到了最適合自己手指的大小。
這個副本的確有幕後者。
但是不是莫奕之前所猜想的一個。
而是兩個。
其中一個是克勞斯先生,他是畫家,是他為油畫一遍遍的上色,並且也是這個輪回中受苦的西西弗斯,而另外一個,則是將克勞斯鎖在其中的白影,它從副本剛開始的時候就開始一步步地將玩家引向副本的深處,也是它在走廊中給莫奕提示,讓他帶上戒指。
那——白影會是誰?
莫奕手腳冰冷,轉身快步跑向神壇中的棺材,他用盡全身力氣將棺材板猛地推開,只聽“哐當”一聲,棺材的蓋板別莫奕重重地推在地上,發出沉重而空洞的聲響,其中的內容物也隨著棺材板的移開而顯露出來。
只見在棺材裏鮮紅的柔軟綢緞內,空無一人。
莫奕有些嗡嗡作響的耳中傳來輕柔的腳步聲,他轉過身,循聲向著自己的身後看去,只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直直地站在自己的身後——管家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出現在了這個混亂而扭曲的房間裏,他依舊身穿著筆挺漆黑的制服,蒼白僵硬的面孔看上去彷彿是被硬生生扣上了一個不合適的面具,一雙漆黑而空洞的眼眸直直地凝視著莫奕。
只見管家將右手按到自己的左胸上,然後緩緩地彎下腰,向著莫奕施了一個標準的禮。
他本來陰沉而疏遠的聲音變得恭謹而溫順,輕聲喊道: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