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房間中的每個人眼神都是心事重重,眼眸深處藏著濃濃的警惕和驚慌,玩家們僵硬地立在原地,房間一時間陷入了死寂。
就在這時,莫奕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迅速地在房間中的玩家身上掃了一遍,然後微微一愣。
等等……不對啊。
莫奕的臉色緩緩地變得凝重起來,眯起眼睛重新打量了一般站在房間內的所有玩家,在心中默默地數著人數——現在大廳內,只站著十五個玩家。
這個副本內包括他在內一共有二十三個玩家,這兩天中死去了四人,在舞廳內有三個人變成了大理石像,那麼現在大廳內應該還剩下十六個玩家才對。
那麼少去的那個玩家去哪里了呢?
莫奕眉頭緊鎖,目光在站在大廳中的眾玩家的臉上緩緩地滑過——他們似乎都警惕地互相對視著,沒有人注意到房間中不知道何時少了一個人。
那些忘帶請柬的玩家的舞伴們,此刻已經默默地遠離了那幾個面無人色的玩家,然後開始重新尋找著其他的舞伴,而那幾個滿頭大汗面色慘白的玩家似乎也陷入了絕望,漆黑的眼眸中亮起了身處絕境之人所獨有的凶光,狠毒地注視著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甚至還有人用虎視眈眈的目光盯著莫奕手中那張從死去玩家身上搜出來的多餘的請柬。
其他的玩家也不瞎,紛紛緩慢地退後遠離著他們,面上顯露出防禦警惕的神色。
空氣中緩緩地充溢起濃郁的火藥味,氣氛緊張的幾乎一觸即發。
眼看事情馬上就要走向不可挽回的局面,莫奕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現在玩家的人數已經減少了太多了,現在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他緩緩地上前一步,開口說道:“大家都先冷靜一下。”
莫奕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在死寂的大廳中卻格外的突兀,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莫奕的面色平靜,只見他慢條斯理地將手中那張多餘的請柬展開,潔淨白皙的手指輕輕地點在紙面上,淡淡地開口說道:
“每張請柬上都有玩家們各自的名字,即使拿到別人的請柬恐怕也無濟於事。”
他的咬字清晰而平緩,黑色的眼眸內一片沉靜,令人不由自主地跟著的他的思路走。
一個絕望的玩家語氣極沖地反駁道:“你又怎麼知道!馬上要死的又不是你!”
莫奕緩緩地搖了搖頭,回答道:“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嗎?這個房間並沒有將所有沒帶請柬的玩家趕盡殺絕,而是在每次開始一次新曲子時選擇一個玩家殺死,到剛才為止一共放了三首曲子,而現在是……”
他停頓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腕表:“九點四十六分。”
莫奕環視了一遍安靜的玩家們,繼續說道:“我們大概是八點多一點進入這個房間的,減去剛才的休息時間之後,每首曲子大約是二十多分鐘的長度,而根據昨天管家的說法,我們需要在十一點時回到各自的房間,那麼這場舞會一定會在十一點之前結束,這就意味著……”
他的話音未落,一旁的一個資深玩家就若有所思接過話頭:“那麼接下來,如果不算休息時間的話,應該還要有兩首曲子……”
莫奕點點頭,然後扭頭看向那幾個面色稍稍變好些許的玩家,說道:
“所以,你們看,並不是沒有生機,但是——”
他的話鋒一轉,手指輕輕地摩挲著那張薄薄的請柬,緩緩地說道:“在這種級別的舞會中,冒用別人的請柬是很大的冒犯,沒人會知道盜用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或者是……懲罰。”
莫奕的目光在那幾個玩家的身上頓了頓,然後用手指捏住請柬的邊緣向外遞出——
“所以,有人想試試嗎?”
沒有人回答,更沒有人上前,就連那個之前說話反駁莫奕的玩家也一臉怯怯地噤了聲。那幾個剛才滿臉絕望的玩家的面色已經不似剛才那麼蒼白失血,理智似乎也緩緩地回籠,每個人的眼眸中都閃過了沉思的神色
莫奕滿意地收回了目光,邁步上前將自己手中的那張請柬重新塞回了那尊變成大理石像的玩家的懷中,然後退後幾步,站回了自己剛才的位置。
就在這時,他的餘光突然瞄到了什麼,不由得微微一頓,向著那個方向看去。
只見在已經空缺出來的舞廳中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玩家的身影——他的身體僵硬挺直地站在空空蕩蕩的大廳正中央,禮服的胸口處別著一支鮮豔的玫瑰花,在深黑的衣料上顯得分外突兀。
莫奕愣了愣,迅速地在大廳中的其他玩家身上看來一遍在心底默數了一遍——
十六個玩家。
那麼現在站在房間中央的那個玩家就應該是剛才從進入舞廳之後就消失的那個了。
莫奕微微地眯起雙眼,仔細地觀察著那個突兀地站在大廳中央的男人,只見他的面色和唇色都慘白到沒有絲毫血色的地步,金紙般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一雙空洞的沒有聚焦的雙眼直直地看向遠方,彷彿被什麼魘住了心神一般,看上去詭異非常。
其他人交談的聲音緩緩地淡了下來,也都逐漸地注意到了那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出現在大廳中的男人,紛紛都警惕地注視著他。
就在這時,那個男人動了。
他緩緩地側過身,空洞的雙眼直直地看向身邊的空氣中,然後動作優雅而端莊地行了一個禮,緩緩地向那片空氣伸出了右手。
眾人靜靜地注視著眼前離奇的一幕,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寂靜。
那個男人手掌虛握,彷彿要將那片空氣拉近一般,然後將手臂橫在了空中,做出了起舞的動作。
空氣中緩緩地響起了音樂的聲音,大家如夢初醒地向著自己的舞伴奔去,然後和自己的舞伴隨著音樂緩緩地起舞。
熟悉的尖叫和嘶鳴在身後響起,但是莫奕絲毫都沒轉身看去的打算,只是聞宸相擁著在舞池中起舞,並且將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舞池中央和空氣起舞的男人的身上。
玩家們都謹慎地不敢靠近,給那個男人的身周留下了一圈無人的真空地帶,而那個神情僵硬不自然的玩家則是擁抱著自己眼前的空氣在,在那片空白的大廳中旁若無人地翩翩起舞。
無論是步伐的前進,後退,腳跟腳尖的停頓與旋轉,還是手臂的位置和擺放,都像是他懷中切實地擁抱著一個真實的人一般。
莫奕用餘光打量著他,就在這時,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將自己的手掌稍稍用力地壓在聞宸的腰上,手腕微微向下,用摩擦的巧勁和動作緩緩地讓那藏在自己袖子中的銀質餐刀向外滑出,無聲地滑入自己的掌心內。
莫奕趁著旋轉的時候,上半身向聞宸靠近,以擁抱的姿勢在聞宸的背後靈巧地借,力將刀鋒上包裹著的餐巾拆下,然後再將餐巾順勢塞入自己另外一隻手中的袖子中。
他小心地將手掌和聞宸的腰部離開一段距離,將銀質餐刀的刀背卡在自己的掌心中防止被割傷——
耳邊傳來聞宸低沉的聲音,微微濕潤的氣息噴吐在耳垂上:
“別擔心,不會被傷到的。”
莫奕一愣,試探性地用手指碰了碰刀鋒——那是堅硬的,圓潤的觸感,彷彿有什麼東西將刀鋒包裹住一般,他用餘光向下看去,只見刀鋒前被覆蓋著一層深灰色的薄膜,讓他即使觸碰刀鋒也不會受傷。
他勾了勾唇,用低低的聲音說道:“謝謝。”
莫奕和聞宸不著痕跡地向著那個男人的身邊靠近,他小心地用銀質的刀面照向那個男人。——但是動作和舞步令他的手掌起伏的難以穩定下來,那個男人也並不是一直都在同一個地方停留,這使得莫奕的意圖變得分外地困難。
他只能一邊嘗試著固定自己的手腕,一邊嘗試著讓那個男人不停挪動的身形在銀質餐刀窄小的刀面上停下。
耳邊的音樂換了一首——新的犧牲品出現了,但是眾人很顯然已經見怪不怪了,並沒有人再為此而停下身形,甚至沒人變下臉色。
這首新的音樂更加舒緩,那個玩家擁抱空氣緩緩搖動著的舞步慢了下來——
莫奕終於成功地將男人晃動的身形在自己的餐刀上印出。
餐刀銀色的表面微微彎曲,反射著一道銀光,令所有印在其中的東西都稍稍變形而模糊。只見在那玩家僵硬的伸出並且彎曲起來的臂彎裏,虛虛地浮現出一抹蒼白的身影。
莫奕不動神色地將手指收緊,令餐刀重新滑入自己的袖子中,然後再次動作自然地半環住聞宸,隨著音樂和他緩緩地移動著步伐——
接下來的時間過的分外的快,這首音樂的聲音終於緩緩地停了下來,悠揚的餘音在空氣中飄散,眾人的身形也都停了下來。
莫奕看向大廳中央,只見那個玩家僵硬挺直的身形在音樂消失的一瞬間,彷彿有一股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瞬間抽離一般,又好似牽線木偶四肢上的的絲線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剪斷。
那個男人瞬間軟倒了下去,轟的一聲倒在了地板上。
耳畔響起大門開啟時嘶啞而刺耳的聲線,那扇關閉了好幾個小時的黃銅色大門在玩家們是眼前緩緩地開啟,露出與房間內鮮紅的色調不同的微微亮光。
一張熟悉的慘白的臉出現在門口——正是那個瘦削而冷漠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