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第六章 陰謀詭計
南山滴露岩。
地方不難找,稍一打聽就知道了,是在南山之中一道乾澗裡,岩壁上終年滴水,當地人在靠岩腳的地方鑿了一個大石槽承接水滴,水質芳甘冷冽,是泡茶的上好材料,講究茶藝的都遣專人到此來取水。
日正當中,韋烈來到。
極幽靜的地方,即使是盛夏,到這裡也會感覺涼意,暑氣似乎不到此地來。
不見人影。
韋烈靜靜地等,他判斷對方不會不來,自己本身目標顯著,只消一露面便會引入注意,何況是有心人,出城時自己故意安步當車,目的就是照會對方已經前來赴約,只是不知道對方將以什麼方式現身。
半個時辰過去毫無動靜。
韋烈已經開始不耐,對方到底在弄什麼玄虛?他下意識地四下掃瞄。
這條澗在沒有雨水時都是干涸的,只有涓涓細流從堆壘的石縫下穿過,澗石奇形怪狀,每一個都像一件極富創意的雕塑,突地,韋烈發現一塊屏風式插立的大石上有字跡,仔細—看,是用小石頭新劃上去的,寫的是“抬頭上望”四個字。
抬頭上望,望什麼?
他抬起頭,望天,一片蔚藍,什麼也沒有,望向滴水如珠的岩壁,目光在壁面上緩緩移動,他看到了,在五丈上下之處有樣白色的東西掛著,是一方白布,顯然是有人故意掛上去的,岩壁陡峭,不夠能耐是上不去的。
於是,他飛縱而起,一拔三丈,藉足點岩壁之力再升兩丈,抓起白布,凌空一個迴旋,落回原地。
展開白布一看,登時氣炸了肺腑,上面赫然寫著“死者求安,活者求寧,欲要死者不受擾,活者不受凌,速交出寶鏡置於留字之異風石頂,然後離難,自會鳳還巢,墓無恙。”這簡直是卑劣至極的手段,活者指的是司馬茜,死者當然指的是路小青,活者不受凌,’對方準備對司馬茜施以凌虐。死者不受擾要掘小青之墓嗎?
韋烈怒極欲狂。
凌虐女人,侵擾死者,是人神共憤的行為,對方真的敢?
想不到為了“寶鏡圖”,對方會用這種手段。
對方是誰?
大刀會、烏衣幫,還是方一平一夥?
一陣激越之後,他慢慢冷靜下來。
驀地,他想到了曾經數度在小青墳上出現的蒙頭怪人,怪人聲稱是對小青有所虧欠,所以才去憑弔,可信嗎?一個近老年的人會對二十出頭的小青有虧欠?完全大悖常理,明顯地是想藉此引出自己,然後再遂行陰謀。
以司馬茜當作人質,再以毀墓動屍作要脅,這等於把住了自己的咽喉要害,這一著的確是夠狠夠毒。
該怎麼辦?
接受對方的要脅?
“寶鏡圖”是配合古墓中“無憂老人”所遺的“絹圖”的,而絹圖已不存在,根據絹圖,自己已打到了“駝峰石屋”所藏的“寶藏之鑰”,隨“寶藏之鑰”的指示留在自己的腦海中,任何人也取不去,“寶鏡”實際上已是廢物。
為了救人護墓,只有曲從對方一途。
伏候對方出現嗎?不成,自己不離開,對方便不會現身,對方必在暗中監視,可惜王道和洪流都不在身邊……
韋烈苦苦思索了一陣之後,想不出任何可以走的路,於是當機立斷,決定依對方的條件做。
雖然“寶鏡圖”已失去價值,但卻是父親的遺物,不得已只好暫時割捨,以後再設法索回,附帶的是陰謀者的命。
他取出寶鏡,在手裡摩挲了一陣,然後再次飛昇,把寶鏡放在原先掛白布條的小小突石之上,落地,懷著一肚子的怨毒離開了滴露岩。
剛離開山邊,一條人影映入眼簾,細一辨認,一顆心頓時抽緊,這人影,赫然就是司馬茜的父親,看樣子他是專候的,他怎會知道自己走這條路?莫非他與詐取“寶鏡”有關?可是……司馬茜是他的女兒,同時以他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會做這種卑劣無恥的事嗎?可是,人在極大的誘惑之下,往往會做出悖乎情理的事……心念未已,司馬長嘯已到跟前。
像頭兩次見面的情況一樣,司馬長嘯滿懷怒憤。
韋烈在心情惡劣之下,決定不再容忍,管你是天下第幾劍手,狠鬥一場也可以稍稍紓解心中的怨毒。
“韋烈,我說過要再找你!”
“在下也說過隨時候教!”他已改口不再自稱晚輩。
“你到底把老夫女兒藏在哪裡?”
這句話是正是反無法判斷。
“在下先請教一句,莊主何以知道在下的行蹤?”
“你大搖大擺出城,除了瞎子才看不見。”
“有何指教?”
“廢話,老夫如不殺你這個武林敗類,難消心頭之恨。”
“沒有別的原因?”韋烈是故意試探。
“又是廢話,現在你回答老夫的問題……”
“在下正在設法找她,她已落入莊主所謂武林敗類之手。”
韋烈冷沉地說,心裡卻激盪如錢塘江潮。
“誰?”
“目前還不知道。”
“韋烈,你少在老夫跟前耍花招。”手已按上劍柄,他不再矜持身份,這表示了他要殺人的決心。
驀在此刻,一條人影曳杖而來。
兩人齊齊轉身望去。
來人很快臨近。
司馬長嘯面色大變,口裡喃喃道:“難道會是他?”
韋烈脫口叫了一聲:“舅舅!”
司馬長嘯以變調的聲音道:“他……怎會是你舅舅?”
韋烈不答,他早已知道路遙與“凌雲山莊”之間有過節,內情不明白,現在雙方遭遇,可能會揭開謎底。
路遙已到了兩人身前,臉色之難看無法以言語形容。
“大哥!”司馬長嘯的聲音是顫抖的。
“不要叫我大哥,誰是你大哥?”路遙激聲叱喝。
韋烈大為震驚,雙方不同姓,司馬長嘯為什麼要叫路遙大哥?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司馬長嘯似乎沒有敵意,而路遙卻似怨毒很深,為什麼?
“大哥,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還……”
“我永遠忘不了死也忘不了。”
“大哥……”司馬長嘯臉上露出沉痛至極之色。
“告訴你不要叫我大哥,這筆債我非討回不可!”路遙大吼。
什麼債?韋烈當然聽不懂。
“小烈,怎麼回事?”路遙望著韋烈。
“舅舅,司馬莊主想要我的命!”
“他敢!”路遙轉向司馬長嘯:“好哇!司馬長嘯,你竟然敢要小烈的命,你殺給我看?哼!天下第一劍,你出劍呀!”
司馬長嘯臉孔起了抽搐,眼裡毫無殺氣。
“大哥,他……怎麼會叫你舅舅?”
“你管不著!”
“大哥……”
“我問你,司馬長江呢?”
“他……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