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二一八

　　胡天說著話時，榮枯再向歸彥發難。歸彥再是被刀劃過，身上沒有一個傷口。

　　但此時絕非細思之時，歸彥立刻舉劍同榮枯戰成一團。

　　另一頭郜蘇、葉桑、百里、穆椿則是對付著九個八階圓滿的黑衣人。

　　只有胡天一個沒同人打。這人鑽進寸海渺肖塔中。

　　這塔同他當年來時相去無幾，四壁白亮光禿禿。

　　榮枯這番被突襲也是傾巢出動，塔中現下一個修士也無。

　　胡天見無人，扯起衣袖，手腕之上一片刀口。天彥骨上法陣閃過，又一道刀口立刻出現在他腕上。

　　初級嫁術。

　　那年胡天成了魔徒，怕有朝一日失了心智傷了歸彥，便同鹿戈討了嫁術法陣烙在了自己血肉之中。

　　不想用在此時。

　　雖是疼了些，但替自家胖胖擋了災，胡天心裡輕鬆自在。

　　胡天自言自語：「還挺好用，怎麼從前沒想到呢……」

　　話沒說完，胡天脖頸驟然一道劇痛。胡天的臉不由自主偏向一邊，臉頰裂開一道口。

　　幸而胡天進了階勉強算是個魔族，雖還有軀殼肉身，但魔族最重要的是骨骼。未傷及骨骼還不至於危及性命。

　　胡天卻大怒：「臥槽，賤人敢動我家胖胖的俊臉！」

　　胡天立時衝到窗口向外望。

　　那一團飛沙走石，歸彥行動之間又有幻像生成。胡天實在也是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這人就道：「我家胖胖真英武。」

　　但他魔骨上，初級嫁術運轉頻繁。

　　嫁術每運行一次，便是在軀殼之上平添一道死氣。

　　胡天識海黑龍越發歡騰，翻江倒海。

　　胡天深知此戰險惡。

　　榮枯數千年積累深厚，絕不是能輕易扳倒。

　　胡天心中忐忑，他再去看另一邊。

　　郜蘇、葉桑、百里、穆椿，四個修士對付九個黑衣人。

　　數量之上本就是弱了一籌，遑論九個黑衣人還都是八階圓滿的魔徒？

　　傾盡所有，也只是勉力牽制住那九個黑衣人不去為歸彥搗亂。

　　這便是郜蘇他們也不能幫歸彥一把。

　　怎麼辦？

　　自己現下承載嫁術，也是出去不得。

　　胡天嘆氣想著方才劍陣之上，自己以煉器術煉化幻象，與歸彥配合倒是默契。

　　歸彥的幻象恢弘遠千里，又能細緻入毫釐。

　　而胡天這些年的煉器術已是自成一體，但他神魂識海有限，常因神念外放有限，不能煉化更大的器具。

　　倒是方才與歸彥配合劍陣，胡天不自主將元素填入幻象，竟有煉器功效。實乃是這些年煉器最暢快的時候。

　　且戰力也是高。

　　唯一的顧慮便就是歸彥若是發現，自己身負嫁術，他定然會被擾亂心神。

　　胡天思忖片刻，咬了咬牙，撕開黑袍扯了塊布擋住了臉。

　　胡天偽裝好自己，方要出去，驟然「咔嚓」一聲響。

　　胡天腿上一軟，摔在了地上。

　　他立時神念探看，腿骨折成了三截。

　　胡天倒吸一口冷氣，立時抓住腿骨，以煉器術將腿骨重新煉化。

　　胡天扯下臉上黑布。

　　不行，不能出去。出去若是像方才這樣冷不丁翻了個跟頭，那就是拖後腿了！

　　即便幫不上忙，也不能拖了歸彥的後腿。

　　胡天這麼想著時，又是「咔嚓」一聲脆響。這次乃是肋骨。

　　胡天立刻又將肋骨接上。

　　此時識海忽而傳來一道聲音：「阿天……是不是阿天……嫁術……」

　　識海之中，六芒星明明暗暗，竟是將歸彥的心聲傳遞。

　　便是歸彥猜到了些許。

　　哪怕只是六芒星些微的光亮，胡天也能感知此時歸彥的急躁。

　　胡天想了想，衝到窗口，一聲吼：「胖胖，加油，幹翻賤人。我拆個塔就來！」

　　不想這一聲，榮枯驀然退了數步，落在一處，大怒：「賊坯小兒，大膽！」

　　此時榮枯竟然半分損傷也無。

　　他說著就向胡天沖來。

　　歸彥看了胡天一眼，見他並無損傷樣貌，心中憂慮盡去。又見榮枯要去攻擊胡天。

　　歸彥救之不及，一聲長嘯。

　　卻說歸彥這些年來，時常想起當年弱小，在死生輪迴境受盡欺辱。

　　修行之上，便是奮進。

　　妄幻術法自不必提，劍術刀術都是精通，便連神通——這千百人中未必有一的天賜之術。

　　歸彥也有三個：萬象臨心術、夔吼、巫陽禮魂詔。

　　萬象臨心術不必細說，夔吼早年也是常用，巫陽禮魂詔卻只是當年將胡天招入了死生輪迴境。

　　不想此番，歸彥見了胡天危險，急切之下，三道神通好如混沌力，融合一處驟然出體。

　　榮枯被這三道神通砸中，皺起眉頭。

　　夔吼聲如炸雷，極肖仙劫雷，竟有瞬息將榮枯騙住。

　　巫陽禮魂詔，以榮枯體內天宥靈魄為引，頓時將榮枯心魔招出。

　　萬象臨心術，以榮枯心魔為念，眨眼之間生出妄幻大陣。

　　瞬息間，榮枯四周升起心魔幻象——仙劫雷砸下，無數死魂怨靈自底下生出，攀爬寸海渺肖塔，寸海渺肖塔傾倒。

　　榮枯大駭，身形暴漲，肌肉扭曲，頃刻七竅之間迸出鮮血。

　　下一刻，三道神通卻是不能支撐榮枯邪妄，幻境崩裂。

　　這三道驚天融合的神通，不過拖延了片刻功夫。

　　卻也是這片刻功夫，歸彥驟然領悟。

　　神通可融合，靈氣妖氣魔氣並神力劍氣殺氣，無一不可融合。

　　天地混沌，是為萬物懵懂，生死模糊。

　　此念一成，歸彥周身威壓大漲。混沌力再次提升一境。

　　八階圓滿！

　　下一刻歸彥醒神，眼中淡金光圈運作。歸彥攥緊手中重劍，直向榮枯衝去。

　　終是勢均力敵了。

　　一招對上，天地震撼。

　　歸彥榮枯再陷鏖戰，胡天也沒閒著。

　　拜方才歸彥萬象臨心術所賜，讓胡天見了榮枯心魔。

　　若說魔族或是人族心魔，胡天尚且不太懂，但榮枯已然墜入魔道成了魔徒。魔徒的一切，胡天最了解不過。

　　方才萬象臨心術下，榮枯坦露的片刻景象，當是他心中最畏懼的事。

　　雖說不能將榮枯畏懼的理由弄得更清楚，但既然這賤人怕寸海渺肖塔倒了，那就讓寸海渺肖塔真倒了好了。

　　胡天心道，不能參戰親手揍，拆個塔我還能不會嗎？

　　那老子的煉器術豈不是白練了？

　　胡天隨即動作，便是從所在塔層開始入手。

　　寸海渺肖塔本是寸海釘組成，胡天當年五行不通軀殼為死時，吸收的金元素尚且是從寸海釘中來。

　　此時這人先以天彥骨凝成一柄巨型流星錘，接著胡天手舞流星錘向著塔壁砸去。

　　一砸之下，果然無數金元素升騰而起。

　　胡天全身天彥骨運作，金元素頓時被捲入體內。

　　胡天再接再厲，又是一道砸下去。

　　自胡天來此世界，也當有幾百年了。他也偶爾想到若有朝一日再同榮枯相對——

　　卻是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真遇到榮枯，居然搞起拆遷來。還要時不時停下將自己斷掉的骨頭接接好。

　　但不管如何，有用就行。

　　胡天這麼一想，手上力道更足，一邊砸，一邊將寸海渺肖塔上金元素吸收入體。

　　片刻之後，胡天便將一層塔壁砸完，卻是不見塔塌下。塔外尚有一層木質結構。

　　胡天湊上去細看，神念之中陣讀啟心術驟然運作起來。

　　隱陣。

　　胡天心下一動。

　　榮氏煉造之物，譬如那地格，便就是先砌一層陣法，再以隱陣隱藏主要陣法麼？

　　而此時隱陣之下，定然是高階嫁術。

　　再想方才榮枯形貌，也是一點傷也無。怕他也是在用嫁術的！

　　胡天獰笑：「我讓你用！」

　　胡天手上一道純火元素甩出。

　　一個巨大的火球撞上隱陣所在木頭，轟然一聲巨響，那一層便被炸出了個巨型大坑來。

　　「胡天！」榮枯鏖戰之中一聲怒吼。

　　寸海渺肖塔地上頓時生出無數尖刺，直向天上飛去。

　　胡天天彥骨運作，流星錘頓時砸過去。

　　尖刺遇了流星錘，其上金元素蒸騰，繼而元素便被胡天收入。

　　歸彥再次一道融合在一處的三神通將榮枯困住。

　　胡天翹起嘴角，抓緊時間流星錘砸起來。

　　只是餘光之中，方才炸裂開的隱陣塔壁所在，驀然出現一個黑影。

　　胡天一怔，抬頭看過去。

　　那黑影乃是一個修士，漂浮在半空之中。這修士上身尚且完好，到了膝蓋卻是漸漸透明。

　　「死魂怨靈？」

　　胡天便是再沒常識，這些年也是見多識廣。

　　那修士聽胡天如此稱呼他，似有怔忪，他再去低頭看自己，驟然齜其牙來。

　　當是猙獰可怕，胡天卻是心生憐憫。

　　在寸海渺肖塔中藏著的死魂怨靈，除了是嫁術招來，還能有其他可能？

　　胡天問：「你可是被榮枯所害？」

　　那修士只是齜牙，拉扯自己的頭髮。

　　胡天又問：「你可是突然失去了知覺，再醒來就是現下的樣貌？」

　　那修士猛然抬頭，沖胡天而來。

　　胡天駭一跳，又想這修士怕是什麼都不知曉便是死了。如何不怨？

　　胡天躲過一擊，大吼：「你別錯認仇人，非是我殺你，而是榮枯殺你！」

　　胡天說著指向窗外：「他變作旁人相貌了，但他的神魂當是沒變。」

　　修士怨魂驟然清醒，一聲尖嘯，向外衝去。

　　胡天卻是看四下，忽而明白萬象臨心術下，榮枯心魔之中為何也會有死魂怨靈攀爬。

　　胡天深吸一口氣，他拿起流星錘。

　　片刻之後，從前的巍峨寶塔消失不見，徒留一塊廢墟，形似蜂窩。

　　胡天自寸海渺肖塔隱陣之中砸出數百怨靈來，那些怨靈直向榮枯衝去。

　　怨靈攻擊榮枯，對歸彥乃是助力。但不夠，不夠撼動榮枯。

　　胡天瞇起眼，再將方才所見自腦中過了一遍。

　　榮枯心魔之中，怨靈是自地下冒出來的。

　　胡天站在寸海渺肖塔頂層向下看去。

　　「咔嚓！」

　　忽而胡天尾椎、胯骨、腿骨齊聲斷裂。

　　「操。」胡天摀住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