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二三七

　　如同百里所說，善水宗的弟子自然別想跟著，天梯樓也沒門兒。甭管是王惑哭天搶地，還是姬頌搥胸頓足，歸彥咬緊牙關都不給他們跟著。

　　歸彥還同兔兔夏昱解釋了一通日後的去處，其中利弊，問他們是否要離開天彥山另謀前程。

　　五隻兔兔齊聲嚷：「不要！」

　　夏昱一臉茫然：「我不是日後的山主嗎？我幹嘛要走？還是說師父你成仙了，想要將山主之位傳給別的修士？誰，誰要和本大人搶？師父卷毛毛兔兔師伯師叔祖郜蘇爺爺都是我罩著的！我的！」

　　夏昱驀然很生氣，四下警惕到處看。

　　眾修在一邊圍觀，無語凝噎。

　　看慣了修士為權為勢為靈藥法器爭破腦袋，頭一次見為了罩著別人亂嚷嚷的。夏昱這個畫風著實清奇了些。

　　夏昱卻覺王惑一眾圍觀者都有嫌疑，尤其是那個王惑，一天到晚想讓自家師父變毛團。

　　夏昱目光鎖定王惑。

　　王惑打了個激靈。

　　五隻兔兔忙上前去攔住夏昱：「蟲蟲不要衝動呀！」

　　小胡天在一邊起哄：「王惑惑！」

　　王惑沒好氣，瞪一眼小胡天：「作甚？」

　　夏昱一把抱住小胡天，回瞪一眼王惑：「誰敢和我搶卷毛毛，我要毒死他！」

　　然後歸彥搶下小胡天，將夏昱一腳踹去修行。

　　夏昱在內心檢討，抱甚個卷毛毛呢，直接咬一口王惑惑就是了，哎！

　　夏昱被勒令在圖書館中修行三天，這三天天彥山的修士都是忙碌。

　　一黑郜蘇和天梯樓交涉，將巍借給天梯樓三日，換得天梯樓各類丹藥、書冊拓本、符法、法器一堆又一堆。

　　二綠三紅四黃五白都是收拾倉庫，查漏補缺，再規劃行程。

　　百里葉桑則拽著蕭燁華姬頌等人將「星橋連契」的陣法再推演了一輪。

　　總之天彥山諸修士各行其是，除了一個小胡天。

　　歸彥便是去哪兒都帶著這個小壞蛋。

　　歸彥召集了天彥山的妖獸，同樣是問他們是否要離去。

　　歸彥化作大毛團蹲坐在山頭，長風吹拂，威風凜凜。

　　小胡天席地坐在大毛團身邊，一頭卷毛亂飛，眨眨眼。

　　全境妖獸齊聚集。

　　歸彥：「嗷！」

　　山下妖獸齊鳴，嘰嘰咕咕哞哞啾啾啾。

　　小胡天：「啊噢嗚——」

　　最後一聲變了調兒，小胡天縮起小腿，摸了摸膝頭。小胡天撓撓臉，翻身爬起來，向後退了幾步。

　　不知為何，近些日身上骨頭總是會疼。　　

　　待到歸彥同眾妖獸說完，讓眾妖獸散去，他再轉頭卻不見了小壞蛋。

　　幸而胡天還是在祕境活動，歸彥神念外放便發現，小胡天此時在正在山下的石頭邊上蹦躂。

　　歸彥躍下山頭，走到胡天身邊去：「阿天在看什麼呢？」

　　「歸彥，歸彥寫的字，我認識好多了。這個字念'胡'，是我名字裡的。還有這個我也認識，念'今'。還有這個……」

　　胡天面前的石頭上，是歸彥在石頭上刻下的字。

　　歸彥聽著胡天念出許多字來，終是詫異：「阿天，爹爹只教你認過三個字，你怎麼突然認得這麼多字了？」

　　雖說前些日子，郜蘇百里都想胡天快點修煉，但後來歸彥還是攔住了他們。

　　故而胡天或許認識字，但不該認識這麼多。

　　小胡天撓撓臉，笑起來：「歸彥不要問，快誇誇我呀。「

　　這些都是夢裡學來的。

　　自從那日做了奇怪的夢，近些日胡天但凡入睡，便會回到那個奇怪的「夢境」中。

　　在夢裡他還是那個沒見過歸彥的自己。自己安心上學成了少先隊員，學認字學算術，還有考試什麼的。

　　雖然會學到知識，每每醒來，小胡天總是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入睡前也有些怕怕的。

　　怕自己睡著了若是不醒來，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大家，見不到歸彥了？

　　可他又是想胡諦。

　　如此倒是為難。

　　但現下歸彥似乎越來越忙啦，胡天下定決心不給歸彥添麻煩，什麼都沒有同歸彥講。

　　歸彥的確是越發忙碌，三日後，歸彥收起蜃影門，辭別天梯樓，攜祕境登夜渡舟，去往魔域。

　　又因八階魂力之故，葉桑、百里和郜蘇自是出祕境與歸彥同行。

　　若是安全，歸彥則會將兔兔夏昱和小胡天放出來，四處玩耍。

　　兔兔和夏昱都是有修為的，四處看看也當得。唯獨胡天半分法力沒有是個凡人，歸彥總是提心吊膽地跟著。

　　恨不得總將小胡天關在小樓裡。

　　至少在天彥山中，沒有妖獸敢動胡天半分。祕境之中天地規則也是自己定，什麼都威脅不到胡天。

　　歸彥再想起舊年出遊，到了什麼危險地界，胡天總是讓他變作小毛團，還非要將他塞進懷裡才行。

　　直至此時，歸彥更能體會當年胡天對自己的心。

　　越是體察當年胡天的心，歸彥越發憂慮。

　　他暗自想，在夜渡舟上便也罷了，到了魔域就不能再將小胡天放出來了。

　　魔域之中危險太多了，魔族、殘存的魔徒，還有那個什麼什麼臉……

　　總之，屆時只要盡快趕路去魔域神印就對了。

　　不想不再將小胡天放出來，自己專心趕路，趕了兩天半，歸彥受不了啦！

　　什麼危險沒遇到，自己想阿天了。

　　歸彥坐在小夜渡舟上不高興，郜蘇看出端倪。

　　郜蘇道：「現下安全，歸彥回去看看蟲蟲的修煉。我來操縱小夜渡舟就是了。」

　　歸彥立刻興高采烈拿出黑珍珠，回了天彥山。

　　到了天彥山，小胡天正在樓前曬太陽。

　　兩天不見，小胡天似乎又長高了不少。

　　他見了歸彥回來，撲過去一通蹭。

　　蹭完，胡天抬頭：「歸彥，現在是不是到魔域了？能不能讓我出去看一下下？」

　　歸彥哽了哽，有點後悔回來了。

　　小胡天忙說：「就是想看看書裡寫的那個漩渦，都沒看過的。問兔兔，兔兔說特別大。蟲蟲說還算好看吧。兔兔蟲蟲都看過，我卻沒看過，歸彥就讓我看一眼，一眼就回來。」

　　小胡天說完，又是抱又是撓，還給歸彥搥搥腰捏捏肩。

　　歸彥不敵這番攻勢，最後答應放胡天出去看一眼魔域。

　　「就一眼呀。」歸彥強調。

　　「好噠！」胡天歡呼雀躍抱住了歸彥的腰，「歸彥最好了。」

　　歸彥不由笑出聲，他再以混沌力將胡天裹住，任憑他掛在腰間，出了蜃影門。

　　一出門，便見魔域神印在眼前。

　　神印之中幽光旋轉，萬古千年，天風鼓盪。

　　胡天不由驚嘆，「哇」了一聲，繼而說：「歸彥歸彥，那邊有個臉上奇怪花紋的人！」

　　不遠處，天風盡頭一個身影站立。

　　小胡天一眼看到那身影，歪了歪腦袋。

　　歸彥咬牙切齒。

　　銀龐一躍而起，落在了小夜渡舟上，拱手笑道：「諸位別來無恙……哎喲，這個小小的人是誰呀？」

　　銀龐笑得好看，半蹲下來，一雙眼全黏在了小胡天身上。他自有法子得消息，知曉歸彥下界，胡天破殼出魔胎再不記得故舊。

　　歸彥不由攔在了小胡天面前，擋住了銀龐的視線。

　　銀龐皮笑肉不笑：「本尊非是來同你搶人，否則六百年前早就搶到手了。只是還想見一見。又存著些許僥倖，想著若是他還記得就好了。只是現下看來……」

　　「不記得也挺好。」歸彥打斷銀龐的話，看著銀龐認真說，「不記得很開心。」

　　銀龐垂目再抬起，看著歸彥說：「你說得對。那些苦，不要記得也罷。好了好了，你別攔著了，我就和小天天說說話就走。本尊可不是你等如此閒。」

　　歸彥冷哼一聲，低頭看胡天。

　　小胡天此時好奇，已是鬆開歸彥的腰，探出半個腦袋悄悄打量銀龐。

　　歸彥只得讓開。

　　小胡天站直看了看銀龐。

　　銀龐也是笑著看小胡天：「你叫什麼名字啊？」

　　胡天拽著歸彥的衣裳，笑道：「我叫胡天。你叫什麼名字呀？你的面具真好看。」

　　銀龐沒想到小胡天會如此輕易對自己說名字。

　　他愣了一會兒，繼而笑道：「我叫銀龐，你還可以叫我大臉。還有魔域壞蛋多，以後不要隨便對魔族說自己的名字。記住了嗎？」

　　小胡天點點頭：「記住了。夏昱說，壞蛋有殺氣，你沒有殺氣，不是壞蛋。」

　　銀龐不由大笑：「真是不得了，我覺得自己又有機會了。」

　　「你休想！」歸彥氣呼呼，低頭問胡天，「阿天，我和這大臉，誰更好看？」

　　胡天毫不猶豫：「歸彥呀。」

　　「唉！」銀龐摀住胸口，「真是傷心。小天天你來看，我還有那個……從前那話如何說來著，哦，對，心靈美！」

　　也不知是多少年前，胡天對銀龐說過的一個詞，難為銀龐至今還記得。

　　小胡天眨眨眼看銀龐還捂著胸口：「你沒事兒吧？真的疼疼嗎？」

　　銀龐看著小胡天，怔忪片刻，抿嘴笑著，輕輕摸了摸小胡天的腦袋：「這麼可愛，和我回去好不好？到我家去玩。」

　　歸彥忽而有些慌，皺眉咬住嘴唇，周身殺氣四溢。

　　銀龐只當沒察覺。

　　胡天卻是察覺了，他看一眼歸彥，搖頭對銀龐說：「謝謝你，但我和歸彥走。」

　　銀龐撇嘴哼了哼。

　　歸彥鬆了口氣，但看著銀龐更不高興。歸彥硬邦邦地說：「阿天已經看過魔域神印了，要回天彥山去了。」

　　胡天發現歸彥還是在生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氣。他不由摸摸鼻子，撓撓臉。

　　郜蘇沖歸彥使眼色，歸彥愣了一下，察覺自己口氣不善。

　　歸彥忙蹲下看向胡天，小聲道：「阿天，等會兒我們就要進入魔域神印了。到時候咕嚕嚕撞來撞去，很危險。所以阿天先回天彥山，好不好？」

　　胡天點頭：「好，我會乖乖的。歸彥不要生氣。」

　　小胡天說著撅屁股往蜃影門去。

　　他到了蜃影門邊上，又跑回來，摸摸歸彥的臉：「歸彥進魔域神印的時候，要注意安全。葉姐姐，師伯和爹爹也是。」

　　胡天說完，轉過頭來，沖銀龐笑起來，揮揮手：「大臉再見。」

　　銀龐驀然一怔，唇角還留著一絲笑，眼底泛起一點水光。他揮手，輕聲：「好，一定要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