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一

　　姬頌轉了半晌，找不出歸彥，破不了幻象，只得借了神諭天梯樓之便，出得樓去。又封鎖住三十三層，暫將胡天同歸彥囚在此處，再尋他法破解。

　　待得姬頌出了樓，落在神諭天梯樓前的平台上。

　　平台之上涼風陣陣，只吹得姬頌腦仁疼。他一抬眼，又見了自家魔星來。

　　姬無法一蹦一跳跑到他面前來：「爺爺爺爺，有個鬼修找來，說是得了那個欠錢的沈桉令，要帶走那個討厭鬼，胡無天！」

　　姬頌滿心煩悶：「不給帶走。你去對他講，讓沈桉先把老子的賬還來！」

　　姬無法頓時興高采烈：「爺爺，讓他們用鬼靈抵賬！」

　　姬頌一個腦袋變兩個，直要炸：「鬼靈又是從何而來的？」

　　「那個鬼修的鬼靈呀，漂亮！我要！」

　　姬無法蹦達起來，哇哇哇叫個沒完，點名就要晴乙。

　　姬頌只好去哄：「乖，爺爺現在要回樓上去，等會兒再與你講。

　　姬頌此時卻是滿心焦躁，只想盡快回天梯樓裡去。

　　方才一陣風將他吹醒了神。姬頌現下已經後悔不疊，自家怎生好將胡天歸彥囚在了三十三層樓之中？

　　蓋因三十三層中放得盡是神族的器物功法。

　　須知神族幾百萬年一夕滅亡，之後時空動盪，歷史斷代，神族修煉之法，早就不復存在。

　　神諭天梯樓尚古，侍神者更是以神族為尊。他們世世代代刨地，就是為了找那麼一兩件神族遺跡。統共也就攢了那麼一層樓的神族物器。

　　姬頌卻一時大意，把滿屋子神族物件留下，自己出來。

　　當真罪無可恕。

　　「不行！我就要那個鬼靈！」姬無法卻是體恤不到他爺爺的心情，一把抱住了姬頌的大腿，撒潑打滾鬧起來。

　　與此同時，烏蘭界待客樓裡，晴乙睜開眼睛對易箜講：「那個姬無法要他爺爺害我們。」

　　易箜頓時白了臉，縱使平日脾氣好，也是拍案而起：「欺人太甚！」

　　晴乙卻道：「胡前輩好似在天梯圖三十三層之中鎖著，約莫天梯樓的人對他也沒善意。我們只有設法自己去了。」

　　易箜點頭，兩人便一同離去。

　　待得姬無法來時，只剩下空空蕩蕩的待客間。熊孩子立刻撲倒在地嚎起來：「我要那個鬼靈！」

　　胡天此時不知外界一番變故，他推了推門，撬了一番窗戶。

　　可惜修為所限，他又是個使不出靈氣的廢物，自然怎麼都是行不通。

　　胡天便又打起歸彥主意，歸彥見胡天湊近，它立刻撅起屁股，支起後肢便是往後挪了一大步，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

　　胡天只好退而求其次。他見木架上諸多器具，便去翻找起來。

　　什麼花籃鐵棍小耳勺，胭脂蓋子大食盒，胡天統統抓在手上耍上一遍。

　　沒一個賞臉，均是不動彈。

　　胡天大失所望。

　　從前別人長箭大斧流星錘，他用黑條，雖是寒磣，到底也算有依仗。此番黑條回了歸彥體內，從今後，他胡天沒了黑條，怕只有人肉上的份兒。

　　「呔，惡賊，吃我一記厚臉皮！」

　　胡天苦中作樂，撲在地上，長嘆一口氣。

　　他又翻了個身，把頭頂抵在地上，梗著脖子倒著去看歸彥。卻見得屋子中間的水鏡。

　　水鏡好似一片水漬，半人高，邊緣虛化，其上水光波動，又有細紋流轉蕩漾。

　　胡天想到水鏡還未曾一試。整個兒三十三層，也只有這麼一個東西好似是個能用的。

　　胡天便起身來。

　　此時歸彥站在水鏡另一邊，也歪著腦袋盯著水鏡看。胡天隔著水鏡沖歸彥做了個鬼臉。

　　水鏡上的影像扭曲，嚇了歸彥一跳，四爪彈起往後蹦了一大步。

　　胡天得逞哈哈笑，再要去折騰水鏡。還沒走近，只見水鏡之上，細紋快速扭轉起來。

　　胡天「咦」了一聲，感覺不太妙。

　　水鏡之中的細紋已然運轉，哪管得胡天的感受。

　　瞬息間，細紋自水鏡上下兩頭凝聚到中心，兩隻六芒星浮現出來，互相鎖著彼此。

　　繼而兩隻六芒星各自向外，拉鋸掙撞。

　　胡天覺得好笑：「什麼玩意兒？」

　　話音未落，六芒星忽地轟一下，兩廂散開，一顆撞向胡天，一顆砸在了歸彥胸口。

　　胡天當下腦子「嗡」一聲，驀然一行鎏金大字落在瞳孔中。

　　兩儀雙星。

　　也只瞬息功夫，字跡便在瞳孔中散去。

　　胡天嘴角抽動，動了動手腳，也沒什麼不妥。他便去看歸彥。

　　胡天從寸海渺肖塔掉到大荒界，沒少經歷東西入體這種事兒。早就習慣。

　　歸彥卻是「嗷嗷嗷」小聲叫喚，滾來滾去，上躥下跳，又去撞木架牆壁，好似要把六芒星從體內甩出去。

　　眼見歸彥就要撞上木架，胡天忙上前去攔它。

　　胡天道：「不是大事，你別怕。」

　　歸彥哪裡聽得這些，一頭撞進胡天懷裡。卻是正中胡天的意，順勢抓起歸彥，抓了它後頸皮毛，吊著眼前。

　　四目相對，胡天斬釘截鐵：「就是顆星星，沒事！」

　　歸彥卻是伸長脖子，呲牙裂嘴要去咬胡天鼻子。

　　胡天驚一跳，伸直手臂，同歸彥拉開距離：「就是個功法，不好不練就是了。咬我做什麼？多大點事兒。」

　　門「哐噹」一聲被踢開。

　　姬頌衝進來：「此事大過天了去！那是老子從魔域神殿腳底下挖來的神族功法！！！」

　　姬頌此時腸子都悔青，只恨自己一時大意，將歸彥同胡天留在了三十三層裡。

　　待到姬頌打發了姬無法，讓他自家去找晴乙。姬頌再急急忙忙往回趕，神念感知水鏡裡的神紋發動了！

　　任憑姬頌一路加速，最終卻還是被胡天歸彥落了好處。

　　此時姬頌衝上樓來，見了胡天歸彥終是忍無可忍，悔恨交加。悔的是一時大意，恨得是胡天趁機竊取神紋。

　　姬頌扯著自己頭髮：「小子，貪我功法，還回來！」

　　胡天卻覺得自家比誰都冤枉。

　　誰他娘整天愛往自家魂魄裡塞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當他是個垃圾堆是怎麼地！

　　胡天忍不住大罵：「老子還不知道找哪個！那星星自己往人腦殼裡鑽，我還要找你要精神損失！」

　　如此一說，倒是讓姬頌駭一跳：「怎麼會！」

　　即便是神諭天梯樓每年都招攬一船的修士試煉功法，也少有幾個真能進得三十三層。即便是那少數一二上得天梯樓三十三層，能去選中神族功法修習的，也是鳳毛麟角。

　　即便真是人中龍鳳，能修得神族功法了，至今也沒聽說哪個是被神族功法主動選上的。

　　姬頌只不信，胡天也是有嘴無處申辯。

　　好在姬頌思量片刻，祭出水鏡來，手捻了個訣。

　　姬頌看著水鏡念念有詞：「神迷秋水，鏡返陰陽，逝兮不逝，往時今窗。」

　　姬頌念完水鏡裡浮出一段影像。

　　卻是兩隻六芒星直奔胡天和歸彥時的景象。

　　胡天看著水鏡中的景象直翻白眼，順手把歸彥塞進衣服裡，同兔子待去一塊兒。他又道：「現在信了吧，誰他媽閒著蛋疼，搞你的那些破爛玩意兒！」

　　姬頌瞠目結舌，再不搭理胡天，卻是「啪嗒」沖著水鏡跪下了，一連磕了三個頭。「啪啪啪」脆響，一點沒留餘力。

　　胡天嚇了一跳，就地滾了一圈，讓到邊上去。

　　姬頌對著水鏡磕完頭，不起身，只把腦門黏在地上，聲淚俱下：「神主惠澤，讓不才死前得見傳法！可您傳授功法，怎麼選了這麼倆倒霉玩意兒？」

　　胡天捏了捏拳頭，勸自己，尊老愛幼傳統美德。關鍵是他未必能打得過。

　　姬頌自顧自趴在地上，竟是「嗚嗚嗚」地哼將起來。半晌他用手摀住後腰。

　　胡天面無表情，上前一步，扶住這老頭兒胳膊，把他架了起來：「您膝蓋健在否？」

　　姬頌挽了長袖擦一把臉，長嘆一聲：「也罷！我人老昏朽，神主選你，定有深意。」

　　胡天心道什麼深意？他和歸彥各得了一顆星星，了不起就是個馴獸的功法。也沒見歸彥現下安分了。

　　胡天衣服裡，歸彥直把兔子嚇得全鑽到胡天後背去。前心只剩下歸彥這一個，它還用蹄子撓胡天肚皮。

　　胡天少不得拉開衣襟，讓它露出腦袋來：「祖宗，你能不能消停會兒？」

　　歸彥四蹄並用，要爬出來。

　　胡天只好提起這貨，放在了肩頭，又去問姬頌：「您能不能給您家神主講講，把星星撤了，我怎麼覺得這貨現在更鬧騰了。」

　　姬頌面色肅穆：「休得胡言妄語。神主所賜，豈能推脫。這神紋有多難得，你可知！」

　　「不知。」

　　一句差點把姬頌噎死。

　　此時歸彥從胡天肩頭跳下地，胡天只得囑咐：「別亂竄，再惹出個功法來，了不得的！」

　　姬頌翻了個白眼：「做你的春秋大夢，便宜你得了這神紋，已經算你走大運！」

　　姬頌說著，少不得給胡天講了水鏡中神紋的來歷。

　　原來水鏡並非是神器，神器卻是水鏡裡當時游來游去的細線紋路。

　　姬頌從魔域挖出神殿，那時神紋在殿內游盪。姬頌為了帶回神紋，特地用了一座天干壬級的水鏡，才把它們帶回天梯樓。

　　「為了這個神紋，那時折損了同伴，便連老朽也算是九死一生了。」姬頌嘆氣，又將胡天上下打量，「可惜便宜了你這麼個玩意兒！」

　　胡天不領情。

　　「可我現在什麼都感覺不到啊！」胡天沒好氣，「這到底是個什麼功法？」

　　「這個嘛，神主深意難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