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六十六
四野有風,歸彥身上的毛蹭著胡天臉頰。胡天扭頭去看,張嘴:「阿——」
歸彥抬起蹄子,推開胡天的臉。
「嚏!」胡天打了個噴嚏,腳下滑一步,舉劍的姿勢亂了,卻又樂。
胡天站直,抬手到歸彥嘴邊,將它嘴裡叼著的肉脯扶了扶。歸彥趕忙張嘴,鼓著腮幫子嚼。
疏香見此氣得不善:「你們打還是不打!」
「打啊。哎呀,這次想輸都難了。等我家歸彥吃完,定然打得你滿地找毛。」
胡天舉起劍來,又轉頭對歸彥道:「你先吃著。等會兒打起來,不許變大,那就太欺負禿毛鳥了。」
疏香眼皮抽動,舉起手中一柄雕龍銀桿戟向胡天剁來。
此戟桿長四尺,銀桿雕龍,戟尖如矛,其援如斧,鋒利非常。此時剁來,直劈長風。
「我靠,催工不催食啊!」
胡天舉起長劍格擋,手腕翻轉使一巧力,向後一步推開銀桿戟。
與此同時,那隻大烏鴉張開雙翅,直向歸彥撲來。
胡天眼疾手快,再舉長劍劈過去。不容它靠近半分。卻將後背露了破綻。
疏香舉戟又上,此番直刺而來,半空裂帛聲倏忽而起。
歸彥「咕嚕」吞下肉脯:「嗷!」
胡天聞聲猛然低頭,歸彥一躍而起,踩著胡天腦袋跳上疏香長戟。
歸彥四蹄並成一線,順著銀桿奔去。頃刻近前,歸彥對準疏香的臉就是踩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疏香未防備,被歸彥踩翻在地,懵了。他臉上頓時四個蹄子印。歸彥每蹄分四趾,疏香臉上每個蹄印也分了四瓣,瓣瓣都是鮮紅色。
歸彥停下看了看自家蹄印,很是滿意,便是跳起再蹦躂,直把疏香的臉當畫紙。
胡天同那隻「烏鴉」則是戰成一團。胡天識不得對方修為境界,只覺對方靠近時,身上層層重壓猶如泰山壓頂。數招之間七竅熱乎乎,有血淌出來。
「真是不要臉。」
沈桉在台下看得津津有味,他抓了歸彥攢盒裡的麻糖吃,「那個三階中期的忻鸞老不死,竟然偽裝成妖寵。疏香看來來頭不小啊。」
「這可怎麼辦才好?」易箜急,「師父,你倒是想想法子。你看胡師兄,耳朵眼睛裡都是血。」
「我去助師弟一臂之力!」葉桑站起來。
「別啊,小葉桑快坐下。你去就拿不到彩頭了。」沈桉趕忙攔住葉桑,笑道,「你能殺四階,這潑皮也沒那麼不堪,更沒到撐不住的時候。」
雖威壓大,但被修為碾壓胡天卻也不是首次遇上。他運劍出招很是流暢,又兼劍招古怪,便將那隻「烏鴉」擋在劍招外,不給它靠近歸彥。
這邊廂歸彥踩了一番,再抬起頭來「嗷」一聲,躥到胡天腦袋上。
烏鴉又來,此番殺招更甚,翅上羽毛如劍。
胡天卻是撤下劍招,不去格擋,將劍舉高。那「烏鴉」翅膀直往胡天命門而去。
場外一片驚呼。
卻見歸彥一沖而上,踩著劍高高躍起,一蹄子踩在「烏鴉」腦殼上。那鳥直飛出三丈外。
「烏鴉」大為光火,只恨此時不能顯真身。他豈是好欺?再不管胡天,揮舞翅膀直向歸彥而來。
歸彥張嘴便上。
沈桉傳聲卻到:「翅膀有毒!」
歸彥聞言騰空翻轉撤力,直墮而下避開「烏鴉」翅膀。
胡天沖上,接了歸彥,前滾一圈卸力,單膝支在地上,順手再將歸彥放到腦袋上。
再去看,那隻「烏鴉」此時落在疏香身邊,抓了他臉。疏香轉醒,立時跳起來。
胡天提劍躍起,歸彥跺蹄飛去。
場上即刻分兩團。
一邊雕龍銀桿戟直對玄鐵葉桑劍。長戟似蛟,鐵劍如龍,上下纏鬥,難捨難分。
另一邊偽裝大烏鴉鏖戰全黑小歸彥。「烏鴉」展翅天上飛,歸彥矯捷勝猿猱。
雖是兩團,卻也不時交織在一處。或是「烏鴉」去撈疏香,順勢給胡天一記重壓。或是胡天彎腰給歸彥做登梯,舉劍戳「烏鴉」一把。
場上形勢瞬息變,場下妖蟻劃著綠葉叫:「可要下注?」
沈桉伸手摸了摸攢盒,卻見盒子空了,便拍了拍手,坐直身子,對易箜道:「如何,看出誰能贏了麼?」
易箜斬釘截鐵:「胡師兄必勝!」
「徒弟啊,你怎麼總是義氣用事?」沈桉語重心長,「做買賣要理智,否則怎麼賺靈石啊!」
「那……那總不能長他人志氣。」易箜嘀咕,「何況我見師兄同歸彥氣勢雖弱,但默契更勝。沒道理不贏啊。」
「這樣才對!不是因為他是你師兄,就必勝嘛。」
沈桉這才點頭,去看場上,「他倆這默契,如果不是特意練過,倒好似訂過靈獸主僕契一般。」
葉桑端坐在花座上:「胡師弟出招奇詭,不想歸彥也能接上,他倆配合極佳。但在九溪峰,並未練過。」
「難道……」
沈桉挑眉,再舉目看向場上,忽一拍腦袋,叫——
「那螞蟻,我還要下注!」
可憐沈桉叫晚 。
場上,歸彥踩暈疏香。胡天將劍拋到天上,近前給了烏鴉一拳頭,再全身壓上把烏鴉壓在地上。
歸彥銜劍而來,剎那長劍刺入烏鴉翅膀,將它釘住。
胡天腦中忽然「叮」一聲,他甩了甩頭,站起來。
滿場歡呼。
胡天嚇一跳:「妖族真是肚量大。」
人族獲勝還能讓他們如此高興?
少時胡天擦了眼睛上的血,才發現滿場熱切眼光並不在自己,而是在歸彥身上。
歸彥昂首挺胸,在那隻「烏鴉」身上蹦上蹦下,直把「烏鴉」的羽毛踩掉了一地。
胡天樂:「歸彥!過來給我沾沾光。」
歸彥昂首挺胸,踱步到了胡天身邊,一躍躥到胡天腦袋上,蹲坐下來。
如此分了勝負。
場下。
那螞蟻划著樹葉飄來,對沈桉道:「對不住,下場您趕早。」
沈桉很是憤怒:「混賬潑皮,等我一刻又如何!今次可是虧大了!」
不想那隻螞蟻轉頭捧出一袋靈石給易箜:「您方才壓得準,真是慧眼獨具。」
易箜趕忙捧了錢袋遞給沈桉,結結巴巴:「師父,我就是……就是順便壓了下胡師兄。」
「果然是我好徒弟。」沈桉一見錢袋喜笑顏開,復又嘆氣,「可惜十顆五千年的細妝木樹種,卻是讓那潑皮得了去。」
卻又何止是五千年細妝木生的樹種?
後場之中。
棉二捧了個托盤,其上九顆樹種。樹種黃豆大小,外層剔透,其內一條綠絲游動。
且異香撲鼻,很是誘人。
他道:「小主子,便就是這些了。五千年的細妝木所生樹種,都是今年才下的。」
花困冷眼看:「我另點的呢?」
棉二猶猶豫豫,伸出另一隻手來,手心一顆樹種。
這樹種同樣剔透,粗看與托盤中的五千年樹種極相似,細看卻見內部兩條綠絲。
花困拿起那樹種。
棉二彎腰:「小主子,這便是萬年的了。可若被那胡天發現……」
「他不是要木元素?」花困冷笑,「萬年的豈不是更好?」
「可這萬年的,無論何處都會發芽,尤其是落入生靈肚腹……」
「閉嘴。不發芽我要它做什麼!」花困咬牙切齒,「就拿這個給他。竟敢拿桑桑姐姐的小劍,我非要教訓他不可!」
棉二:「可若他不吃……」
「你設法讓他吃了!」花困氣得跳腳,「怎生你也和疏香那廝一般蠢!快給我把樹種捧去!」
花困說著,一腳將棉二踹了出去。
棉二隻好捧著托盤上了校場。
場上見了棉二,一片沸騰。
主持局面的紅螞蟻樂道:「本場勝者,取樹種!」
棉二捧著樹種走到胡天處。
胡天見了熟人,笑道:「多費心了。」
棉二強笑:「胡主顧,這樹種雖木元素充沛,但若是吃,還需趁早。否則木元素也是要流失的。」
「這樣啊。」
胡天點頭,湊近看托盤,便見樹種香噴噴,很是好吃的模樣。
「五千年細妝木的樹種,這味道也是不錯的。」棉二捻起一顆樹種遞過去,「您不妨嚐嚐?」
「好啊。」胡天毫無戒備,笑著接過那顆種子,扔進了嘴裡。
樹種入口,一股甘甜順著舌尖蔓延,那樹種滑溜溜,一下滾進胡天肚子裡。
胡天只覺滿腹溫熱,擴散到四肢,說不出的自在舒適。
「甜的!」胡天欣喜不已,拿起一顆,問棉二,「這個妖吃了沒事兒吧?」
棉二見胡天已將那顆萬年的樹種吞了,此時鬆了口氣,道:「沒事沒事,剩下的這些便是都吃了也沒事。」
胡天捻起一顆來:「歸彥來嚐嚐,可好吃了。」
歸彥蹲在胡天腦袋上,哼了一聲,卻不去接。
胡天將手又舉高幾分:「上次那個太難吃才不給你吃的。這個是好的,真不吃?」
胡天作勢縮手,歸彥立時伸脖子咬了,快速吞下去。
胡天樂,把托盤上剩下的樹種攏了往兜裡揣。
「等等!為何,為何沒有妖再挑戰!」疏香此時卻是醒過來,跌跌撞撞站起來,如同醉酒,向胡天撲去。
胡天速即讓了,不由怒道:「你作甚!」
疏香暈乎乎,大嚎:「是我沒用,讓這人族同他靈獸得勢,可今日若讓他一個人族得了樹種。豈不是讓他們笑話,我妖族無……」
歸彥一步上前又踢翻了疏香,卻站在疏香身上沖胡天呲起牙來。
胡天心下大罵疏香不是個東西。什麼靈獸不靈獸,專挑歸彥不喜歡的講。
再看場上,更不好了。
疏香話一出,全場頓時劍拔弩張,便連沈桉葉桑處也有妖瞪著。
妖人到底分兩族,多有間隙。且妖族此時佔著多數,真要毆鬥,生吞了沈桉四人也只是張張嘴的事兒。
「這小心機。」沈桉機警,立刻翻身下去,跳到場內。
沈桉老狐狸朗聲道:「疏香小公子,此言差矣!此番能勝,多半是歸彥功勞。再者你怎知道歸彥是胡天這潑皮的靈獸?」
沈桉說完,拿著眼睛瞅胡天,挑眉毛。又怕他不會意,當下運力要用暗語再傳話,讓胡天能屈能伸一把。
胡天卻是快一步:「都說了歸彥不是我靈獸。你要非說它是,那好。你們這兒妖族養人不養?管妖族養的人叫什麼?」
沈桉著實沒料到,胡天還超常發揮了。
沈桉感嘆:「這臉皮厚度,頗有老朽當年之風啊……」
疏香卻是目瞪口呆:「你要說甚?」
「你說歸彥是我靈獸,我多少張嘴也辯不過你們啊。那就是了,我也是他靈獸成不成?」
胡天沒好氣,「不然獨它一個做靈獸,它不高興。艾瑪,你來哄啊?」
歸彥歪了歪腦袋,一蹄子踩昏疏香,又跳到胡天肩頭:「嗷嗷。」
胡天戳歸彥:「你還沖我呲牙,啊?我也是要生氣的我跟你講!我氣起來很可怕的!」
歸彥躲開胡天的爪子,一咕嚕跳到他腦袋上,咬住胡天頭髮,薅了一根。
胡天頓時「嗷」一嗓子叫,直把場上眾妖嚇一跳。
歸彥又低頭咬了胡天一根頭髮。胡天再一聲慘叫,衝出了校場。
沈桉跟在他身後追了出去。
葉桑提起易箜,跳下了花座,幾個起落也是不見了踪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