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少夫人!”香香上前:“事情已經到這種地步,就想開些吧,如果……事實不是如此,總有雲開見日的—天。”
“哈哈哈哈哈……”
如萍狂笑起來。
香香在一旁搓手,表示出同情但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許久,如萍斂了笑聲,掀被下床,拿衣裙穿上,臉上出現了—種從未有過的堅毅之色,恨到極處反而沒有恨了。
“少夫人,您……”
“不勞相送,我自己會走!”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我已經想通了。”
“少夫人想通了什麼?”
“你不必知道,我也沒有必要告訴你!”
穿戴整齊,抓起床頭劍,朝房門走去。
香香橫身攔住。
“少夫人……”
“你想做什麼?”
如萍像是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向表現的很溫馴柔弱的面孔現在已佈滿了殺機。
“婢子想知道……少夫人是不是回交城?”
“要你管?”
這是一聲厲叱。
數條人影突然出現在房門外。
如萍的右手五指按上了劍柄。
來到房門口的是管事小朱和四名武土。
“你們想做什麼?”如萍寒聲喝問。
“少夫人!”小朱打了一個躬:“屬下等奉命把小夫人平安送到交城府上,請少夫人多多擔待!”
“不必,我自己會走!”
“請恕屬下等上命難違!”
小朱又一躬身。
“你們準備攔阻?”
“屬下等不敢!”
“不敢就閃開一邊!”
小朱和四位武土面上現出十分為難這色,站著沒有動。
“嗆!”地一聲,如萍拔出了長劍。
香香向小朱使了個眼色道:“朱管事,既然少夫人決意要單獨行動,做屬下的當然不能無禮犯上,據實覆命就成了,我看……由我單獨一人伴送少夫人,一路之上也好照應侍候,你們就退開吧!”
小朱很聽話,立即與武士退站一邊。
如萍冷哼了一聲,挪動腳步。
香香快步跟上道:“小婢陪伴少夫人……”
如萍也不回頭道:“不必!”
是斷然的口吻。
香香不捨地道:“少夫人,不容小婢盡點心意麼?”
如萍回身,手中劍抖了抖,怒視著香香沒開口,看樣子她真的會出劍。
香香倒退兩步,苦著臉不敢再跟。
如萍進入院地,縱身上屋而去。
“香香,這怎麼辦?”小朱上前靠近。
“你這只笨鳥!”香香用手指戳了一下小朱的額頭,妖聲媚氣地道:“你不會立刻傳報二公子請示?”
說完,扭了下蠻腰,“咕!”地一笑,胸前一陣晃蕩。
石家輝突然出現在院子裡,他並沒有離開。
“家主!”
小朱立刻搶上前行禮。
“你不必說,我都知道,你們五個立刻順大路追下去,暗中護送不可現身,到交城為止,途中如果追不上,也要到地頭,向崔府說明經過再回來覆命。”
“遵命!”
小朱又行了一禮,轉身退下。
“香香!”石家輝抬頭。
“婢子在!”
香香脆生生地應了—聲。
“你抄小路去,儘量快,趕到頭裡,在李村路口等跟小朱他們會合一起行動,如果小路上發現二少夫人的行蹤,暗暗尾隨,別驚動她。”
“是!”香香應了—聲。
李標。
實際上只能算是個地名,住了十來戶農家都姓李,是清源到交城大小路的會合點,距度城已不足十里。
香香一路疾趕,根本沒見如萍的影子,天沒亮她到了大小路的交叉口,只好停下來等待小朱他們來會合,從大路比小路要慢上半個時辰的腳程。
距李村中口不到—裡的地方,有三棵數人合兜的大樹呈品字形排在路邊,蔭覆數畝,人馬都可以歇腳,樹下搭了個茶棚,此刻沒人.只留個空灶和一堆柴草,桌椅長凳架在角落裡,通常要到近晌午才開棚營業。
小朱和四名武士來到,沒茶點,但還是本能地停了下來,一匹馬的韁繩扣上馬樁,其餘四匹便主動靠攏。
“我看二少夫人八成沒走大路!”
—個武士說。
“快到岔口了,說不定香香有消息!”
“李村岔口就在前面,我們停下來幹嘛?”
“歇會兒再走,既然不見人影就不必急了。”
“我們朱管事可是細緻人,累不得的!”另—個武土打趣地說。
驀在此刻,一條人影從茶棚後面轉了出來,天亮前很黑,等近身才看清楚是個手持摺扇的年輕書生,這種地方,這種時分出現這種人物,真是咄咄怪事。
“咦!哥兒,你怎會在這裡?”一個武士問。
“公子……”
小朱脫口叫出兩個字便住了口。
“你不是石府的朱管事麼?”年輕書生笑著說。
“不錯!”
“真是幸會,在這種夜靜無人的地方。”
“公子是……”小朱心裡直犯嘀咕。
“專門候駕的!”年輕書生灑開摺扇一搖。
“你……”
小朱栗叫,但只一個字出口,人便栽了下去。
四名武士是久經訓練的,遇事不驚,反應神速,四支劍同時出了鞘,沒有出手的機會,年輕書生的摺扇已經劃了半圈,慘哼聲中,四武士幾乎是同時栽了下去,倒地這後便再沒聲息。
“哈哈哈哈……”年輕書生長笑—聲,悠然地道:“各位,沒辦法,江湖上很多事是需要人墊底的,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說完,飄然向前直奔去,看起來還真是瀟灑。
年輕書生的峰影剛消失,又一條人影來到,目光一掃茶棚子邊的屍體,怪叫道:“哇!才只撒了一泡尿,竟被這毒小子斷送了五條命。”
來的是浪子三郎。
他還逐一檢視屍體,四武士都已斷了氣,只有小朱還有游絲般的一丁點氣,他立即伸手連點小朱的七處大穴,然後按住小朱“脈根穴”貫入真氣。
小朱的呼吸隨著粗重起來,眼珠子也動了。
“小子,怎麼回事?”浪子三郎急差別。
“殺……殺人……滅口!”
“是‘陰陽童子’干的?”
“不……錯!””
“為什麼?”
“因為……因……”—口痰,湧上,斷了氣。
浪子三郎直起身,喃喃自語道:“他離開太原城就是要殺人滅口,為什麼?死的是哪一路的人?這一路追丟了兩次,真見鬼,他,居然敢教我浪子三郎吃癟,看樣子他必在附近不遠,追!”
自語聲中,順路追了去。
天色已經開始放亮。
浪子三郎來到李村岔路口,只見一個女子坐在路邊。
他並不認識香香。
“小姑娘!”
“你是什麼人?”
香香站起身來。
“過路的!”
浪子三郎胡應著,他這才看出對方竟是個十分妖嬈惹的少女,奇怪這種時候怎麼會坐在這裡?
“你多大年紀叫我小姑娘?”
聽聲口還不是普通女子,浪子三郎留了意。
“好,去掉小字,叫姑娘如何?”
“還差不多!”
“你怎麼一大清早坐在路邊?”
“等人!”
“等什麼人?”
“咦!怪了,你一個過路的管人家什麼閒事?”
“嘻!我懂,你在等情郎,相約私奔對不對?”
“少放臭屁!”香香不屑地白了這破爛小子一眼,還加上一個“呸!”字,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窮小子……”
“什麼窮小子,告訴你,我只是喜歡這種行頭,看我穿著是不是?我有的是銀子珠寶,別猛然眼看人低,我身上隨便撈一把夠擦胭抹粉穿金戴玉花上三年。”
“有意思!”香香被逗笑了:“我問你句話。”
“說!等你問完我再問你。”
“你是一路順大路來的?”
“當然?莫不成是飛來的?”
“你看到五個騎馬的人麼?”
浪子三郎心中—動,這女的大有問題。
“看到啦,裡邊不有個小白臉。”
“對,就是他們五個,怎麼……”伸長脖子朝來路望瞭望:“還不見人來?”
“可能……來不了啦!”
“為什麼?他們……”
“你先說說他們都是什麼人,你和他們是什麼關係,然後我再告訴你原因,事關重大,弄錯了對象可不得了。”
浪子三郎故作神秘。
“你……到底什麼來路??
香香覺出情況不對。
“是我在問你??
浪子三郎昂頭挺胸, —副很神氣的樣子。
香香怔怔地望著浪子三郎,久久沒開口。
“姑娘,”浪子三郎開了口:“別這麼望我,教人怪難受的,我是規矩人,而且已經訂過親,遵從古訓,路邊的野草閒花絕不能碰,其實……嘻嘻,像我這麼英俊瀟灑的男人還是打得到的,世間並非只我一個。”
香香突然粉腮大變。
“你是浪子三郎?”
“沒錯!”浪子三郎面不改色,嘻態依舊,但心裡卻大吃—驚,自己被人抖出來路,而自己對人家卻—無所知,這叫吃癟:“本人天理人道流的開派祖師,名傾江湖,威震武林,你能認得出來,還算有點見識。”
聽來很可笑的話,香香卻—點想笑的意思都沒有,浪子三郎這四個字好聽得很多,只是沒見過,她是從他的言記號德性猜出來的。
“三郎大俠,失敬!”香香福了—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