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匪徒
大廳中央的臺階之上,唐羅安牽著女兒的手一步步走進眾人的視野裡,成為所有人矚目的焦點,嘈雜的絮絮私語隨著唐羅安的開口漸漸停息,之前因父女入院蔓延的流言蜚語,總算因兩人正式亮相,宣告破除。
“諸位,今天是小女錦錦二十歲生日,我由衷地感謝各位的光臨,今晚展出的藏品之中,除了本人多年的收藏以外,都是每年小女生日,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張盤砸吧砸吧嘴,一臉的羡慕嫉妒恨:“有個這麼大方的老爹真幸福啊,我只要一件就滿足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段老弟,你說呢?”
段回川只是漫不經心地抿嘴笑了笑:“禮物麼,不在於價值和數量,而在於,年年都精心設計,花樣百出,確實令人羡慕啊。”
白簡嘿嘿笑道:“我每次過生日,家人都會給我做長壽麵吃,我已經很滿足了。”
言亦君狀似無意地問:“段老闆心裡記掛著弟弟的生日,想必,你過生日那天,你弟弟也會為你慶生吧?”
段回川笑吟吟地道:“那小子吧啥也不懂,好在炒得一手好菜,我的生日剛好是陰曆的年三十,每次都跟年節一塊兒過了,多省事兒。”
年三十……
言亦君扣在袖間的手指細不可查地微一顫動,面上不動聲色地展顏微笑:“真是個好日子。”
說話間,唐羅安已經命人將今年為女兒設計的禮物捧出——一方扁平的黑色絲絨禮盒,搭扣好端端地合攏,在沒有打開之前,誰也瞧不見裡面傳聞甚多的神秘珠寶。
幾乎在禮盒捧出來的同時,段回川被一股突如其來的灼燒感差點燙傷了皮膚,他整個人渾身一震,下意識地捂住衣襟,薄薄的衣衫下麵,那枚自幼便隨身攜帶的戒指,正緊貼著胸口,不用去看,他就知道,此刻定然這玩意發生了某種意料之外的變化!
這枚戒指諸多古怪,即使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段回川也沒完全掌控它,只知道此物來歷非凡,與他更是有種血脈相連的親近感,他一身本事皆是從戒指中習得,如同一個承載了無數精華知識傳承的微型圖書館。
張盤曾無數次追問段回川師從何方神聖,都被打哈哈糊弄了過去,沒人能料到,他的“師父”,就是這枚質樸的古戒。
戒指上鑲嵌的紫色寶石被某種神秘的牽引點亮,淡淡的光華掩藏在領口之下,不慎露出的一點也被段回川的手死死捂住,他徐徐眯起雙眼,緊緊盯著那方黑色禮盒,企圖越過重重障礙,窺得一絲端倪。
禮盒被唐羅安親手捧至唐錦錦面前,她沖父親甜甜一笑,伸手打開,下一秒,陡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嚴陣以待的攝像師,將鏡頭對準了露出真容的壓軸珠寶,在放大的投影螢幕上巨細無靡地展示著它的美貌。
——那是一條以紫鑽為主的項鍊,鉑金流蘇密密地綴著淡紫碎鑽,從一朵盛放的玫瑰下垂落,朝兩翼鋪展開,一顆紫色的菱形鑽石鑲嵌在玫瑰花心,它並不大,甚至比大廳裡展出的絕大部分鑽石都要小些,卻引得幾乎在場賓客驚訝不已。
當然不是因為它的設計多麼完美,寶石多麼漂亮,只是因為——它在發光。
既不是燈光折射的反光,也不是暗藏了什麼高科技設備,這顆寶石確確實實是自身在散發著肉眼可見的光芒。
看到它的一瞬間,段回川黑沉的瞳孔驟然緊縮!
“真是神奇,這世上還有會自己發光的鑽石嗎?”
“肯定是光線的原因,故弄玄虛。”
“傳聞這顆寶石能辟邪鎮宅帶來財運,莫非是真的?”
“這你也信?八成是故意炒作的。”
安靜的大廳再度被紛紛議論聲淹沒,唐錦錦折服於它朦朧的光華,忍不住用手輕輕撫摸,驚喜不已:“爸,這就是送我的禮物?它可太美了,你怎麼讓它發光的呢?”
唐錦錦好奇地抬頭,卻見父親竟儼然一幅眉頭緊皺的模樣,顯然寶石發光這件事亦在他意料之外。
“這……”唐羅安一時之間也不知該作何解釋,他似乎想起什麼,落在寶石上的目光沉下來,啪得將禮盒關上。
一陣風,突兀地出現在門窗緊閉的大廳之內,拂起輕柔的窗簾,拂動懸掛的水晶燈,拂起唐錦錦柔順的長髮,卻在接吹拂到唐羅安面前時猛然化作狂暴的颶風,如同某種爆炸衝擊,令他整個人掀飛了出去!
裝著項鍊的黑色禮盒脫手而出,在半空中翻滾數圈,又為一道無形的力量托浮起來,宛如紙張一般飄蕩,繼而又穩穩地落下來。
落到一隻手掌之上。
“爸!!”唐錦錦被突如其來的驚變懵怔了幾息,回過神來立刻撲到父親身邊。
唐羅安摔得渾身疼痛不已,滿頭冷汗,骨頭都斷了幾根,仍緊抓著女兒的手,勉強直起身,顫抖的手臂指向那個傷人搶貨的罪魁禍首,厲聲大喝:“你究竟是什麼人?!你跑不掉的!現在放下東西,還來得及!”
搶奪了項鍊的傢伙一身黑色緊身勁裝,臉上罩了一架寬大的護目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個瘦削的下巴,他滿不在乎地拂了拂禮盒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一言不發,只扯了扯嘴角,留給唐羅安一個譏諷的弧度。
留守的保安紛紛沖上前來將匪徒團團圍住,對講機呼救和報警的聲音被電流聲掩蓋,守備在外間的警力渾然不知大廳裡正發生著一場不科學的搶劫。
黑衣男人卻仿佛視若無睹,舉起食指在空中信手劃下一道圓弧,瑩瑩碧色彙聚在他指尖,隨著畫下的軌跡形成一枚巴掌大的墨綠色光圈,隱隱有風呼作響其間。
“小風咒!”
那人一個彈指,綠色光圈眨眼擴散成小型風暴,將周遭一切人和物統統吹飛!
從天花板垂下的那盞巨大的水晶燈,被狂風吹的左搖右晃,不斷發出垂死掙扎吱嘎聲,在風暴中不堪重負,終於重重跌了下來!
常規的安保力量在暴徒詭異的能力面前孱弱得不堪一擊,粉碎四散的玻璃碎片喚醒了處於震驚中神智,人群開始驚叫,跌倒、碰撞聲不絕於耳,可大廳裡所有的出口門窗都不約而同地牢牢堵死,即便有鑰匙,也根本打不開。
製造了這場混亂的男人巋然不動地站在風暴的中心,冷眼欣賞了一會人們臉上驚恐的表情,才施施然收了法術,拿著戰利品準備從進來的視窗離開。
從風暴開始到靜止,只花了短短數息功夫。黑衣匪徒出現的第一時間,言亦君三人就被段回川不由分說地塞進了桌子底下,並未遭到混亂波及。
回過神來,段回川卻不見了。
盤旋於周身的風,仿佛忠心耿耿的侍衛般,在黑衣人身前掃開一切阻擋他腳步的障礙,他向著視窗遙遙一指,緊閉的窗戶驟然敞開,米白色的窗簾被狂風高高揚起,吹得獵獵作響。
男人朝出口縱身一躍,甚至有閒心回頭掃一眼那些衣著光鮮的賓客,如今如落水狗般狼狽的模樣。他大搖大擺離去,所有人都逃得遠遠兒的,無一人敢追來。
嘿,任你們是什麼所謂名媛貴胄,還不是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嚇得瑟瑟發抖?
弱小的種族!
他傲慢的笑容尚來不及從臉上退下,躍在半空中的身體彷如撞到了一張無形的大網之中,這張網被他撞得微微拉伸,又極具韌性得將他彈了回去。
劇痛和麻痹瞬間席捲全身,男人抽搐著倒在地上,數次掙扎著想要站起但有心無力,灼燒的痛苦啃噬著身體,繼而一股焦糊味才後知後覺地傳入鼻間——那是他的衣服和毛髮被烤焦的氣味!
“轟隆隆——”巨大的雷聲自遠方的天際洶湧而來,因為雷雨的關係天空比平日黑得更早些,然而短暫的閃電卻將整個視野晝夜顛倒。
男人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借著電光終於看清了那張叫他陰溝裡翻船的大網,上面明滅不定地閃爍著藍紫色的電弧,雖然微弱,但威力已足以叫男人心有餘悸。
一張薄而舊的雷符不知何時貼到了窗櫺上,上面以血繪就的驚雷大陣似與黑夜裡的雷鳴閃電遙相呼應,源源不絕地散逸著驚人的靈力,幾乎破符而出。
“何人敢阻攔我!滾出來!”黑衣人惱怒地半蹲在地,護目鏡遮得住幾欲噴火的雙眼,卻遮不住額角暴起的青筋。
“你不該選在今天。”
一把冷淡低沉的嗓音在他身側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雙程光瓦亮的皮鞋。
“這樣的天氣,敢在我面前搞事,作死呢?”段回川雙手插在褲兜裡,彎腰湊到黑衣人面前同他對視,即便隔著黑色的鏡片,也能清晰地看見段回川眼底濃濃的不屑和嘲諷。
黑衣人大費周章弄到的項鍊,被段回川輕而易舉地拿了回去,由於盒子的阻隔,沒人知道在這一刻,玫瑰項鍊上的紫色寶石開始細微地震動,光芒越發明亮,甚至違反了重力法則,被牽引著牢牢吸附到盒子上壁。
“不自量力的螻蟻也敢瞧不起老子?!”黑衣暴徒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冷笑,強忍住被雷陣擊傷的痛楚緩緩起身,“東西放下,饒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