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他想做個藥師（三十四）

　　上……上……上戰場？！！

　　文萱整個都懵掉了。

　　謝文涵怎麼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文萱震驚地看著謝文涵，仿佛三觀都碎了一般，謝文涵有些無奈地苦笑，低聲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他的聲音雖然低，但是卻充滿了堅定，他微微閉上了眼睛，仿佛在回憶著什麼，連眼角都有一些濕潤，文萱心裡微微一震，多少有些心疼面前的少年。

　　“可是，也不用去戰場啊，”文萱想了想，還是勸道，“當你成為大藥師，名氣權利地位等等都會接踵而至，你要是想拿回自己母親的東西，也會變得非常容易，不用去戰場啊。”

　　“藥師根本沒有時間去鍛煉自己的身體素質，在戰場上根本沒人可以照顧你，這麼多大藥師難道沒有人想要去戰場嗎？他們也想過的，但是這太難了。”

　　“他們的身體素質、他們的戰鬥力、他們的體力、他們的適應力以及其他的一切，都決定了他們在戰場上的困難，哪怕只是在後方，對他們來說危險性也太大了，他們的身體素質、體力、戰鬥力甚至連傷殘士兵都不如，但凡有點什麼，他們必然是第一個倒下的，藥師在帝國實在是太過珍惜的資源，大藥師的數量兩隻手就能數過來，高階藥師也不過寥寥幾百人，這可是整個帝國遍佈上百個星球的總數量，帝國真的禁不起這麼消耗，一個大藥師因此逝去都是一種極大的損失。“

　　“涵涵，你是註定會成為大藥師的人，這個冒險不適合你。”

　　文萱真心實意地勸說，謝文涵只微微搖頭，輕聲道：“那樣太久了。”

　　“久到我母親的東西，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久到我不知道還會被他們吸多少血。”

　　“久到我甚至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來。”

　　少年低低地開口，陽光灑在他身上，卻襯得他的眼眸更加黯淡和悲哀，那一瞬間，文萱只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什麼擊中，既心疼又憐惜。

　　“當年她們就可以設計毀了我的臉，如果不是想要將媽媽的東西拿回來這個信念一直支撐著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可不可以重新站起來。”

　　“而現在，他們已經不僅僅只是想要我的臉了……”

　　謝文涵閉起了眼睛，毫不猶豫地把髒水潑到謝家，反正也沒什麼差別，原主不就是被謝夫人扔進《少年藥師》直播以後活活被輿論逼死的嗎？

　　謝夫人這一手不可謂不狠毒，在全民以臉為榮的時代，把原主這麼一個毀容又自暴自棄的人扔進一個直播節目，還是走了關係走了後門的“關係戶”，那些憑實力進入的同齡人能看得起原主嗎？原主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碰過藥劑了，手法生疏，更坐實了他“關係戶”的名聲，再加上那一張人人厭棄的臉，他會在這個直播節目中遭遇什麼還需要細想嗎？

　　謝夫人能想不到這一些嗎？當然不能。

　　她就是因為算計到這一些，所以才堅定地把謝文涵扔進去，一方面讓原主做他兒子的墊腳石，一方面直接將原主毀掉。

　　謝夫人已經受不了原主了，只要原主還活著，不管是什麼形式的活著，對於她的兒子都是一個莫大的威脅，難道等以後她兒子功成名就，還要蹦出一個毀容的哥哥叫囂是她兒子毀了哥哥的臉毀了哥哥的一聲嗎？

　　那還不如……早點摁死謝文涵，將一切威脅都掐死在搖籃裡。

　　為了謝文甯，謝夫人絕對是煞費苦心。

　　如果謝文涵沒有穿過來，事情走向就是謝夫人所設計的那般，原主鬱結于心，久久難以忘懷，然後疾病纏身，最後就這麼去了，

　　說白了，就是把自己逼死的。

　　原主死在謝夫人和謝文寧的黑心之上，死在謝雲偉的漠視之下，死在《超級少年》節目組那些同齡人以及廣大網友的冷嘲熱諷之中。

　　死的很慘。

　　所以謝文涵自認為自己也沒有說錯，謝夫人確實想要他的命。

　　謝文寧更想要他的命。

　　文萱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那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慘白到灰敗的微笑，低聲道：“……就如你聽到的那般，我的臉根本不是我為了救謝文寧所傷，而是……”

　　謝文涵頓了頓，他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他閉上眼睛，仿佛在回憶著什麼，“謝文寧就仿佛知道那裡會發生火毒藤自爆事件一樣，我本來是不跟他們走在一起的，他們是一家三口，我是一個外人而已，我那天本來想去另一個景區，但是謝文寧非得拽著我，無法，我就和他一起走了。”

　　“在景區裡，他也死死地扒著我不鬆手，哪怕是喝個水都要跟我在一起，十分親密，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他對我有了親近之心，還想要投桃報李，結果沒想到，他突然將我往前一拋，然後整個人趴下，再直接把我絆倒，讓我正面仰躺在他身上，我還沒來得及驚訝，就被毀了臉。”

　　“你想，那火毒藤的自爆面積是發散性的，在那裡離得近的人大多受了點傷，怎麼可能我傷的這麼重，而謝文寧一點傷都受不了？我們離的那麼近。”

　　文萱沒想到事情真的是她們所猜測的一般，一時間只感覺大腦“嗡嗡嗡”地響，她張了張嘴，又閉上，好半天才道：“……那你……”

　　“你以為《少年藥師》，是我想要去的嗎？”謝文涵苦笑一聲，“我根本就不知道這麼一個直播節目！等我被送進去的時候，我才發現。”

　　“因為毀容，曾經喜歡我的姑娘大庭廣眾之下嘲笑我，我的兄弟毫不留情地欺辱我，我在學校受盡了辱駡、毆打、不屑和暴力，你覺得我還會想要出現在人前嗎？”

　　“一開始，我還不懂，後來，我便明白，他們是想要我的命了。”

　　“但是在要我的命之前，讓我發揮最後一點用處，給我的那位好弟弟做個墊腳石。”

　　“可是我不想死。”謝文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的眼眸之中，緩緩凝聚了悲哀與堅定，他靜靜地凝視著文萱，輕輕道，“就是死，我也不想這麼死。”

　　“我想活下來。”

　　“只有活下來，才有希望。”

　　“只有活下來，我才有可能拿到我母親留下來的東西。”

　　“只有活下來，才有機會。”

　　“我想要活下來，但是我躲得過一次兩次，躲得過三次五次，但是躲不了十次八次，躲不了每一次。”謝文涵頓了頓，“我知道這很不容易，所以只是跟您商量，如果您覺得可以，那麼我會提供一切您需要的東西，如果您覺得不可以，我也理解。”

　　“謝謝您。”

　　謝文涵將姿態放得很低。

　　文萱愣愣地看著謝文涵，眼前的這個少年，帶著她所不知道的往事，眉目間帶著幾分溫柔，卻又有著更深的堅定與決絕，

　　那些往事，到底會是什麼呢？

　　文萱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這個少年過的很不好。

　　很不好很不好。

　　她想要幫幫他。

　　良久，謝文涵聽到文萱低聲道：“你能夠保護我的安全嗎？”

　　“能。”謝文涵十分篤定地說道。

　　“你能夠給予我這其中所有的花費與開銷嗎？”

　　“當然可以。”謝文涵十分肯定地說道。

　　“會給我精神損失費和勞動費嗎？”文萱一個沒忍住，輕笑出聲，她故意道，“會不會給我補償？”

　　謝文涵楞了一下，道：“當然。”

　　文萱向他伸出了手，笑道：“百利而無一害，我為什麼會不答應呢？”

　　謝文涵長長地舒了口氣，也慢慢地笑了起來，輕聲道：“謝謝你。”

　　他的神情，看起來是那麼慎重。

　　文萱對著他笑，溫聲道：“沒關係。”

　　“不過……”文萱有些好奇地問道，“他是誰？”

　　文萱指了指那個高大的男人。

　　“他啊，”謝文涵輕笑了一聲，含笑道，“他救了我。”

　　“他對我來說，很重要。”

　　不知道是不是文萱的錯覺，她感覺那個男人，好像在一瞬間紅了臉，

　　她定了定神，認真地望了過去，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兒，也沒有看到那個男人有什麼臉色變化。

　　難不成……還是她看錯了不成？

　　**

　　謝文涵與文萱商談好，又轉了一大筆信用點給她，謝文涵對於自己看人的眼光十分自信，而且就算真的有什麼問題他也不擔心，他向她介紹了一些非常有名非常擅長拉鋸戰的律師，文萱很快就去聯繫這些律師，謝文涵要去戰場，離別的時候，和文萱擁抱告別。

　　與其說是去戰場，不如說他去製造證據，謝夫人的手段和智商都線上，當初掃尾掃的很乾淨，就忽略了這麼一個走廊的收音器而已，那個也做不了什麼證據，謝文涵是當事人，他的證詞法院是不予受理的，除非是有什麼實打實的證據，比如謝夫人自己的錄音等等，

　　但是現在謝文涵偏偏缺這些東西。

　　從那個星球出來，謝文涵就已經牢牢地盯緊了謝家，系統自告奮勇地將這件事情包在自己身上，謝文涵略一思索，也就真的將這件事情給了系統。

　　謝文涵想要將戰線拖長，也不過是想從謝家得到更多的料，他是不打算和謝家繼續互相折磨了，有這個時間慢慢玩還不如去調教一下自己的小崽子，

　　連個接吻都學不會的小崽子，

　　現在還學不會換氣呢，

　　嘖嘖嘖。

　　**

　　程弘維知道自己沒救了。

　　他看著自己的腿，那裡正在瘋狂地湧出什麼黑血，他已經疼到麻木，完全沒有知覺。

　　“沒弄了……”

　　他有氣無力道：“救不了了，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他想。

　　與其丟了兩條腿，做一個永遠只能躺在床上寸步不能動、吃喝等等一切都需要人來照顧的廢人，他寧願去死。

　　這種毒，哪裡是高階解毒劑可以全面清除的？那可是一個實力強橫的高階蟲！

　　那毒液當場放倒了無數戰士，他僥倖撿回一條命，但是以這種毒性，想要全面清除恐怕難得很，以後又怎麼可能做手術來讓他像個正常人？

　　與其這樣，與其一生都逃不脫這個毒，與其在之後掙扎那麼久還沒有什麼好下場，還不如現在就去了。

　　還不如……還不如現在就去了……

　　“……弘維……弘維！”

　　“高階解毒劑來了！！高階解毒劑來了！”

　　“你先喝一口！你快點喝一點！！”

　　他的戰友們都是一群鐵骨錚錚的漢子，圍在他身邊的時候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手裡拿著那晶瑩剔透的深綠色藥劑，似乎是想要往他嘴裡灌，

　　“別了……”他有氣無力地說道，“留給更需要的人吧……我喝了也是浪費……那麼重要的東西……”

　　“程弘維！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程弘維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一個精瘦的男人怒吼道：“閉上你的嘴！老子讓你喝就喝！！能救回一個是一個！哥幾個用不著！！！”

　　“這玩意沒有用……”程弘維只感覺自己的思緒都有些紊亂了，他知道毒液說不定已經滲入他的神經，“這條蟲子那麼厲害，我還能跟哥幾個說幾句話，已經很……”

　　“你們受的傷輕……你們喝……”

　　高階解毒劑每天在戰場的耗量極大，但是只有高階中等以上的藥師才能製作出來，說白了就是八階藥師才行，而且消耗的藥劑材料多有珍貴，每日的產出量不多，完美品質的高階解毒劑更少，他已經迷迷糊糊了，幹什麼還浪費這解毒劑？還不如給他的幾個戰友，他的戰友們雖然都是輕傷，但是這蟲子那麼厲害，說不定他的戰友們就染上了毒，這解毒劑他們必然是用的到的……

　　程弘維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他的嘴唇顏色越來越難看，他能感受到有什麼冰涼的液體倒入他的唇中，他想要反抗，但是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他想要掙扎，卻沒有力氣掙扎，他在心裡喊著，不要將這麼珍貴的解毒劑給他，但是沒有人聽得見……

　　那解毒劑，就這麼順著他的喉嚨，一點一點地喂進了他的嘴中。

　　“噗——！”

　　程弘維一張口，整個都吐了出來，深綠色的液體與黑紅的血液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非常可怕的顏色。

　　他軟軟地倒了下來。

　　“弘維——！！”

　　“程弘維——！！！”

　　又一個……又一個戰友倒在他們面前，

　　但是他們無能為力。

　　這些鐵骨錚錚的漢子眼裡都含了幾分水霧，他們仰頭看向那在不遠的方向、戰火繽紛的星空，只感覺一股火焰在心中截然而生，

　　他們幾乎想要不顧一切地沖上機甲，從這個後方沖到前線，跟那些蟲子繼續纏鬥，讓那些蟲子血債血償！

　　今天這個蟲子，太厲害了。

　　也不知道最後會有多少戰友傷亡。

　　只想想，就覺得難受。

　　戰士們還在上面浴血廝殺，他們卻只能在這裡看著戰友死去，一個男人陡然摁住了扔在地上的機甲劍，似乎想要衝出去，卻被另一個高大的男人一拳打在地上，怒吼道：“你瘋了嗎？！！”

　　“你的機甲都毀了！！你還想沖出去？！！你是想要去送死吧？！！”

　　“我就是去送死怎麼了？！！”他幾乎是崩潰地說道，“與其從這裡看著大家一個一個地死去，感受自己的生命力和精神力一點點流逝，我還不如上去拼個死！那樣還對得起我戰士的身份！”

　　“我寧願死在戰場上！而不是在後方因為沒有救治而憋屈的死！！”

　　“高階解毒劑還有！你先把解毒劑喝了！”那高大的男人怒吼道。

　　“喝個屁！”男人怒駡道，“你看看弘維，這高階解毒劑像是有用的樣子嗎？！！”

　　“你閃開！別攔著我！我寧願死在上面！死得痛痛快快！”

　　其他幾個機甲毀掉而受了傷的戰士也默默地握著自己的武器，比起從這裡窩窩囊囊等死，還不如向上面去拼一拼，戰士，哪裡能死在後方？

　　“你們——你們——！”

　　那高大的男人憤怒地說道，他與他們對視，半晌，他緩緩摁住了自己的武器，

　　“走……”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了一個清亮的聲音，

　　“或許，你們需要幫助？”

　　年輕的少年迎光而站，仿佛踏光而來，他第一時間扶住了程弘維，手疾眼快地往他嘴裡放了一個什麼東西，他們根本來不及阻攔！

　　“別這麼看著我，”謝文涵漫不經心道，“我是一個藥師，一個得到藥師協會官方認可的藥師。”

　　“不就是八階高等蟲族多足囊蟲的毒嗎？我能解。”

　　一瞬間，其他幾個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