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詩詞到手， 兄妹二人也未在船艙內停留， 乘馬車返回穆府。

　　管家遠遠看到熟悉的馬車， 便在路旁止住了腳步。“澤少爺、三小姐， 你們回來了！老爺在書房裡，讓你們過去見他！”

　　馬車途徑管家身側時，穆澤掀開了馬車的窗簾，沖著車外的人點了點頭。

　　管家連忙對著馬車施了一禮，方才離開。

　　穆家的馬車都有明顯的標識，幾位元主子各有喜好馬車裝飾也略有不同。家中的僕人一眼便看出是穆澤的馬車，無人向前阻攔。

　　一路暢行無阻， 馬車直接停在了書房前。

　　侍從顯然已經得了囑咐，沒有通稟直接便放兩人進入書房。

　　穆華榮並未被開門聲影響，不緊不慢的將手中的畫作勾勒完最後一筆，方才將筆放下。“今日可還順利？”

　　“有幾分波折。”穆澤向穆華榮描述了他們在賽詩會上的經歷，隨後感歎了一句。“多虧了欣兒機智， 否則真有可能得不償失。”

　　穆華榮看向穆欣， 眉頭微微皺起。“用刺繡將詩文書於絲帕之上， 當真是欣兒的主意？”

　　如果是穆欣親口提出的將詩文繡於絲帕之上，又是她‘不小心’將絲帕暴露，很容易讓人起疑。

　　“我的確有這個想法，但開口提出將詩文繡於絲帕之上的卻是趙家小姐。”穆欣心生了這個想法，隨後推波助瀾了一番， 讓人‘幫’她提了出來。

　　世家小姐就那麼大一個圈子， 無論是交好還是不喜， 都免不得要有一些來往。這位趙家小姐和穆欣並不怎麼對付，縱有人懷疑也難以找到穆欣在背後操控的證據。

　　“欣兒果然讓人省心。”穆華榮這才放心下來，看向穆欣的眼神也明顯帶著欣慰之色。“若是哪家娶你為主母，當是一個家族的福分！”

　　“父親。”穆欣顯現出了幾分小女兒的嬌態。

　　穆華榮笑了笑，“已經是二十歲的大姑娘了，出嫁就是眼前的事，怎麼就說不得？！”

　　“欣兒可是讓不少年輕子弟看直了眼，父親看好的那位柳解元，今日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穆澤也跟著調笑了幾句。“如果現在父親再提及婚事，他定然會直接應下指不定他現在就在後悔昨日的推辭之言。”

　　穆華榮笑容更燦爛了幾分。“我知道欣兒不會讓為父失望！不知欣兒對那位柳解元印象如何？”

　　“父親的眼光自是極好的，柳解元才學在文人之中實屬上乘，品貌也不錯。”穆欣先是將柳譽誇讚了一番，怎麼說柳譽也是讓穆華榮興起招婿之心的人。

　　穆華榮聽得連連點頭，柳譽不僅得他看重，林樂賢對其印象亦是不錯，自是有過人之處。

　　“只是無法與陛下相提並論，比起那位今日才得一見的穆宗師也多有不如。”穆欣這才說出了自己的真實見解。

　　穆華榮和穆澤對視了一眼，面上是相似的無奈。“這世上有幾人能與陛下媲美？像穆宗師那樣的天驕也是僅有幾人。似柳譽這般有天賦的文人，都稱得上是少見！”

　　“說起文人天資，哥哥交好的左文康也不錯！”穆欣多少猜測到了穆華榮的想法，“您最看重的並非他的資質，而是他與穆宗師之間的關係。”

　　“你猜的沒錯。”穆華榮看向穆欣的視線隱含欣慰。穆欣比起穆澤更讓他滿意，在心性、才能上比穆澤更要高出幾分。只可惜她是個女子，終究成不了大器，終將限於後院之內。

　　“所以我只是讓你先與他接觸接觸，並沒有讓你們現在便成事。如今他表現出的天資雖然稱得上卓越，但也沒到讓為父滿意的程度。若是他無法讓我滿意，你們不是還有幾個庶妹？提前籠略他，總不會有壞處。”

　　“若是他的資質讓父親滿意了，您便要我下嫁於他？！”穆欣仍是不願接受。

　　穆華榮點頭，“能讓我們滿意，不說日後為將做相，總要有九卿的之資。”

　　“縱然有這個資質，想要做到九卿這一步也要耗費不少時間。您不覺得他現在的身份也太低了嗎？”穆欣垂了垂眸，“難道您就忍心看著，女兒日後對那些家室本不如我們穆家的人，行禮？”

　　如今有不少世家女子恭維她，穆欣想到日後她要對那些現在恭維她的人行禮，便覺得心下發冷。

　　柳譽表現的再怎麼不錯，他的身份也註定了無法讓她滿意。

　　“嫁給柳譽，你的確會委屈一段時間，但也不是沒有好處。”穆華榮卻不覺得這有什麼，當初林家的小姐不也是下嫁於他，“正因為柳譽身份低，他無論如何都不敢欺辱你，更會對你多幾分敬重。如今這些世家的主母，哪個不羡慕你母親在我們穆家的生活？”

　　“本就是為了討好穆宗師，為何不直接讓我與他結親？這樣不更容易達成我們的目的？”穆欣忍不住直白的說了出來。她一直想不通，父親為何從未考慮過這個可能。

　　穆華榮聽到穆欣的提議有幾分驚訝，隨後又有些恍然。“穆宗師的樣貌氣度的確要比柳譽高出不止一籌，身份上柳譽更是沒法和他相提並論。但這樣一位宗師，可不是那麼容易籠略的。你耗費了四五年的時間在陛下身上，可不能再等個四五年！”

　　崇國女子年滿十五便會有提親的人上門，穆欣為了那個中宮之主的寶座將所有人都拒絕了。

　　不少與她同齡的人都已經放棄了這個念想，而她卻依舊冥頑不靈。眼看著再耽誤下去就成了‘老姑娘’，穆華榮哪裡還能容她胡鬧？她自己能丟得起這個人，他們穆家也丟不起！

　　穆華榮早有了插手穆欣婚約的想法，縱然沒有柳譽，也會有其他男子。他不是沒考慮過穆靳，但從資料裡便可以看出穆靳也是一個不近女色的性子。

　　不是穆靳不夠好，而是穆欣她已經耽誤不起了！

　　穆欣聽到穆華榮的說法，卻是微微一笑。“父親，這可是我的人生大事，我怎麼會沒有分寸？您給我一年的時間讓我試一試。若是我無法讓陛下或穆宗師動心，我的婚事就隨你安排。”

　　穆澤忍不住看了穆欣一眼，他早就察覺穆欣對陛下還沒有死心，沒想到她居然敢這麼當著父親的面說出來。同時想要交好兩個人，她就不怕玩火自焚？！

　　“荒唐！”穆華榮察覺到穆欣的想法也是一怒，“我之前便對柳譽承諾過，一旦他有了功名在身，便會商談你們兩人的婚約！這可是由你外祖父見證的，就是陛下到了也不能改！”

　　“您之前可並沒有說要聯姻的穆家小姐便是穆家的三小姐。”穆欣卻是不虛，“我看那柳譽已經對我有了好感，到時你直接提與四妹的婚約。不需要你說什麼，他自己便會拒絕。到時，你只需要拖延時間就好了。”

　　“欣兒，你這不只是想要交好陛下和穆宗師，同時還想籠略柳譽？”穆澤也有些驚了。

　　“柳譽必然是要籠略的！不說父親的計畫，若是沒有他，我想見陛下和穆宗師一面極為困難。”穆欣倒是看得清楚。“穆宗師現在常住宮廷，又喜苦修，想要創造偶遇只能從柳譽身上下手。”

　　穆澤點了點頭，他自是知道一個的世家女子想要見一個宮闈之人有多麼困難。

　　如果是其他帝王倒也好些，總會有太后、公主之類的女眷。趁著女眷的聚會，或許能見上一面。郁承淵宮中卻沒有什麼女眷，世家女子根本沒理由入宮。

　　她們無法入宮，就只能尋著想見的人出宮的空閒。譬如這次郁承淵與穆靳在京師遊玩時偶遇，亦或著是在鬱承淵前去某個臣子家中探訪時偶遇……

　　這幾年中，穆澤沒少為穆欣探查時機。但每一次前去的世家女子，都不只穆欣一人。在那麼一群鶯鶯燕燕之中，想要出彩並不容易。

　　如果柳譽願意為穆欣創造機會，穆欣多了與陛下或者穆靳相處的時間，的確有可能將其中一人拿下。

　　穆澤對穆欣的手段有信心。他平時交好的好友，只要穆欣有那個心思，都會對其產生好感。甚至有那麼兩位，哪怕已經結親，依舊對穆欣念念不忘。

　　“父親，我覺得讓欣兒試一試也未嘗不可。”穆澤不由開口為穆欣說話，“欣兒一向有分寸，縱然不成想來也不會讓那兩位不喜，再不濟還有柳譽可以考慮。”

　　“你們……”穆華榮忍不住站起身來。

　　“父親。”穆欣看向穆華榮的視線帶著明顯的祈求。

　　“罷了。”穆華榮重新坐下，面上帶著些許疲色。沉吟了片刻，他方才開口。“我這次可以依了你們，甚至請求你們外祖父幫忙爭取機會。”

　　“多謝父親！”穆欣面上露出明顯的喜色。

　　“別開心太早！”穆華榮看向穆欣，“你可要知道，交好穆宗師是我們穆家與林家的大事！哪怕不能讓其心生好感，也絕不能讓他厭惡！若有意外……為父恐怕只能忍痛割捨愛女了。”

　　“父親放心，我怎麼敢惹怒一位宗師。”穆欣面上的喜色已經盡數散去，衣袖下的手不由得一緊。

　　穆欣知道，穆華榮這句話不只是警告她而已，如果真的發展到哪個地步，他絕對會選擇捨棄她。

　　雖說虎毒不食子，但父親對自己的子女下手可不只是一次。

　　他們那位異母大哥，便是因父親的一劑慢性毒藥先天發育不良。雖說那劑毒藥針對的是穆家的前任主母，但穆華榮不可能不知母體中毒會影響胎兒發育。

　　甚至於……那位大哥成長期間，不只是母親對他關懷備至，父親也會時不時的為他準備‘補藥’。那些‘補藥’之中暗藏的陰私，可一點都不比母親少。

　　母親想要讓那位大哥提前離世，是為給哥哥鋪路。父親這樣做的緣由，就有些發人深思。

　　穆欣之所以知道這些，自是他們母親告知的。

　　女人在沒有子女之前，最重視的可能是丈夫。在有了子女之後，多會更為子女考慮。她也擔心，有朝一日，她的子女會影響到穆華榮的大局，成為被拋棄的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