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皇宮東側順昌殿, 昔為皇室弟子學文習武之處。
自崇國內亂結束,這座宮殿便再無皇室之人踏足, 僅有一些負責維護的宮女、太監行走在內,相較于宮中其他宮殿略顯荒涼。
闊別數年,這座宮殿再次迎來了尊貴的客人。
崇國皇室的帝王,位極人臣的三公皆彙聚於此, 九卿亦來了數位, 其餘臣子因資格不足未能得到半分訊息。
高居於主座之上的,並非身為帝王的鬱承淵, 而是一個對這座皇城來說極為陌生的穆靳。
郁承淵從費陽手中的託盤裡捧出茶盞, 濃郁的茶香與殿中縈繞數百年的墨香氣息交織在一起, 自然而然便浮現了幾分文人雅致。
“師尊武藝超群、滿腹經綸、通古曉今, 精妙手回春之術, 擅天文地理之說……更兼品行高潔, 吾心甚往。承蒙師尊不棄,今方有幸得師所授。”郁承淵向前一步,將手中的茶盞捧過頭頂,“特備一杯清茗, 拜謝師恩。”
崇國不施行跪拜之禮, 禮節多是以低頭彎腰為主。鬱承淵雖為帝王, 卻是嚴格遵循了拜師禮節,彎下了往日直挺的背脊。
穆靳抬手接過杯盞, 微微抿了抿裡面的茶水, “不必多禮。”
郁承淵伸手接過穆靳品茗過的茶盞放回託盤, 他雖挺直了脊背、頭卻微微低垂,一副聽候訓導的弟子。
“自今日起,你便為吾之弟子。”穆靳此時倒也沒有煞風景的提及內外門之說,眾人早已心知肚明,無需他再費心強調。
“我可授大道長生,亦可傳小道萬千。帝王心術、奇門遁甲、行軍佈陣、回春妙手……皆在此列,你欲行何路?”
“途有千萬,而吾必盡得之。”鬱承淵眸光一閃,態度堅定。
“可。”穆靳隨口應下,同樣無半分猶豫。
在一旁觀禮的左豪見兩人暫時沒有開口的想法,掃了一眼眾人。“接下來應該便是第一次授課,我們暫且退避。”
左豪可是知曉,雖然鬱承淵早已與穆靳有了約定,但是一直沒有得到進階下一步的功法。
他自己得了進階的方式還那般焦急,希望儘快趕赴邊疆,鬱承淵只會比他更為迫切。
左豪難得一次懂得體恤旁人,說完他便轉身走出大殿。
魏經綸有些猶豫,他忍不住看了穆靳一眼。表面看上去平淡,眸光深處卻是滿滿的審視。
在此之前魏經綸只知道,穆靳讓郁承淵武學突破的人。在拜師禮進行的前一刻,他還以為穆靳只是鬱承淵的武學導師。
聽兩人之言,穆靳教導的卻是涵蓋文韜武略方方面面,甚至包含‘帝王心術’。魏經綸對穆靳知之甚少,他很是擔心穆靳會將鬱承淵引入歧途。
“諸位愛卿,暫且回避!”鬱承淵微微側頭。
“下官告退。”林樂賢先是略帶擔憂的看向穆靳,這才慢吞吞的轉身。
這三人都已經做了表態,其餘人自然是隨之離開。
幾人剛走出宮殿,魏經綸便忍不住開口詢問。“穆宗師可授陛下帝王心術?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陛下自有分寸,丞相大人何必太過憂心。”嚴威開口說了一句。
魏經綸看了嚴威一眼,面上的糾結卻未淡去,反倒像是更深了一些。
林樂賢讚賞的看了嚴威一眼,嚴威那句話在他看來就是專門給魏經綸添堵。“更令人疑惑的不是那句‘大道長生’?”
長生啊……這恐怕是人永恆的話題。誰不想擁有永恆的歲月?身份越尊貴的人,越是無法將其忽視。
“大道長生應該只是期許。習武素有強身健體之效,武藝越高越是如此,宗師的壽命比起常人甚至要高出近五十年年。若是武藝能再進一步,年限顯然會更高。”左豪想到穆靳的提點,心下的感激更甚。
穆靳不僅讓他突破了一個境界,更讓他擁有了去探索下個境界的時間。
“宗師之上或許已經沒有路,但總要有所期盼不是。”嚴威隨後開口。
“原來如此。”林樂賢點了點頭,隨後才若有所思的看了身後關閉的宮殿大門一眼。“穆宗師提到‘帝王心術’的確有些……嚴威你與穆宗師親近,還是提點一下。”
林樂賢此次強調的也是帝王心術,他卻不是想提醒穆靳別教壞了鬱承淵,而是提醒穆靳這四個字可能引起鬱承淵猜忌。他之前便對穆靳說過帝王多疑,如今可借此離間兩人,亦能加深他們與穆靳的聯繫,兩全其美。
魏經綸難得與林樂賢達成了一致,同樣點了點頭。
“是。”嚴威面對這兩位的要求,也只能應下。
宮殿內的人對宮殿外的交談並非一無所知,只是不以為意。
穆靳手中憑空多出了一枚透明的玉簡。
玉質溫潤,其上似乎還有流光縈繞,分外奪目。“你想要的盡在這枚玉簡之中。”
“在這裡面?”郁承淵沒有懷疑穆靳言語的真假。看著那僅有二指寬、長度也不足一掌的玉質薄片,有幾分震驚。這一枚小小的玉片之中便記載了大道長生與三千小道?這又是何等手段?!
“將精神集中在玉簡之上。”穆靳一揮手,玉簡便浮現在了鬱承淵之前。
鬱承淵伸手拿過玉簡,集中精力,很快他便看到了玉簡裡的內容。
這一枚小小的玉簡,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書庫,其內包羅萬象。
鬱承淵此時最關心的武學內容,書寫在最上方。
除了宗師突破至築基的方法,還有築基期能夠使用的各種手段,其中便有這枚玉簡的製作方式。
看到玉簡製作需要用神識在其上雕琢,鬱承淵能想像到其中耗費的心力。
集中精神說起來簡單,一直將精神集中卻很容易疲憊。雖然精神力也就是神識書寫的速度要比用手更快,寫那麼多內容也絕非一朝一夕之事。
穆靳之前沒有收徒之心,這玉簡恐怕也不會提前準備。在江南他在為百姓忙碌,回到京都看來也沒有閑下來。
這些手段有他曾經見到過的,亦有他沒有見穆靳施展第一次聽聞的,一個個堪比秘法。
若是其他人摸索出來,必然會藏得緊緊的,當做自己的底牌。很可能身死都不會洩露給外人,只傳給信任的血脈至親。
皇家和一些家族的秘法,不正是這樣堆積起來的?哪裡會像穆靳這樣,這般輕易的傳授給他。
明明是一枚玉簡,鬱承淵此時卻覺得有千斤重。
他握著玉簡的手一緊,繼續向下看去。
看到武學篇最後一段內容,鬱承淵忍不住抬起頭。
穆靳見鬱承淵抬頭,不等他說什麼便先一步開口。“我在玉簡外做了禁制,除你之外其餘人看不到玉簡內容,除非他們的神識修為超出築基期境界。”
“這世上無人神識在師尊修為之上,這些內容放在玉簡中最為穩妥不過。”鬱承淵心下並無奉承之意,他說的是事實。
神識將玉簡中武學相關的內容大體過了一遍,他便知道神識很難突破。若沒有神識修煉之法,便只能與修為同步突破。
神識修煉之法?在今日之前,他們連精神力可以用作武器這個概念都沒有,自不可能有什麼修煉之法。在穆靳之前這個世界上也沒有築基期的武者,又哪來的超出築基期的神識?
“你好好學習玉簡,若有疑問可先記下,待我出關之後為你解惑。”
“師尊,您要閉關?”鬱承淵將剛剛的疑問壓下。
“我修為已至築基期巔峰,閉關以求突破下一境界。”穆靳突破築基期到現在,滿打滿算也不到半年。半年一個大境界對武者來說都是不可思議的,對修者來說更是如此。
穆靳之前也未曾想過,他會那麼快便到達築基期巔峰。如果正常修煉,這麼點時間縱然資源充足,他也頂多到達築基中期。
但有了天地回饋的功德,就大有不同。穆靳嘗試煉化了一絲功德,驗證功德的效果,便直接步入了築基期巔峰。
這次只是嘗試,穆靳在得到更多的功德之前,不會將太多功德用於修煉。煉化功德修煉可以說是功德最為粗糙的使用方式,它的其他功效諸如轉危為安、挽救即將煉製失敗的丹藥、法寶,越等級使用術法……更令人難以捨棄。
“恭喜師尊。”郁承淵連忙道喜。
穆靳作為武道的先驅,他走得越遠,他們所能走的路也就越長。或許他們真的有可能成為傳說中‘仙神’一般的人物,實現穆靳收剛剛所說的‘大道長生’。
除了欣喜之外,鬱承淵心下的緊迫感更甚。他不希望自己與穆靳之間的差距太大。比起一直聽從穆靳的教導,他更希望有朝一日兩人能在同一個武道境界之中,一同探尋更進一步的大道。
“修真之路之始,並無太多阻礙。”穆靳隨後看了鬱承淵一眼,“以你的資質,踏上修真之路速度亦會遠超他人。”
鬱承淵心下略有期待,視線轉到手中的玉簡上,想到了剛剛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師尊,武道篇最後一部分煉氣期功法,讓師尊費心了。”
鬱承淵口中的‘費心’,指的不僅是穆靳耗費心力研究出這樣的功法,更多是因穆靳研究功法的初衷。
穆靳在玉簡內介紹的很詳細,煉氣期便是武者從初學武藝到宗師的過程,只不過換了個稱呼。郁承淵如今已是宗師用不上這類功法,但他卻可以用這些功法在短時間內培養出一批宗師。
崇國的宗師最多,除了他們二人也不過是一掌之數。若是他能培養出一批宗師明明……眾多帝王的夙願,他輕易便能夠達成。
“能用得上便好。”穆靳站起身來,“築基期的功法你若是想,也可傳于門下之人,對此我並不多加束縛。待你修行到築基期巔峰,我會授於你心動期功法。”
郁承淵對穆靳的大度已經有了認知,聽他連築基期的功法都不甚在意,依舊有些震驚。他沉吟了片刻,隨後鄭重承諾。“道不可輕傳,德才兼備之人方可入我門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