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金鑾殿前數百名文人裝扮的學子早早立于此處, 期待殿內傳召。
官員們途徑此處的時候,亦會稍微放慢腳步,將視線放在他們身上,卻少有人開口與這些人多做交談。
畢竟是在金鑾殿前, 早朝又即將開始。縱是有心結交, 也絕不會選擇此時。
林樂賢與穆華榮相攜而來, 兩人行走的時候還交談著什麼,比起其他官員神態明顯要輕鬆許多。
視線接觸到人群,林樂賢停下了腳步。“今年的貢生比往年要多出不少,可見我們崇國興旺之勢。”
“林大人所言極是。”穆華榮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柳譽。
這群人顯然是按照會試的名次來站立的, 柳譽則是這次會試的‘會元’。
若是柳譽今日再得了狀元之名, 便是盡皆首位,縱使是穆華榮也略有不如。
穆華榮是他們那一年的狀元, 但卻並非‘會元’。
文人的學識也並不均衡。有的擅詩詞,有的則是偏重於策論。在策論上有人擅軍事, 有人則偏重于民生。若是題目是自身不擅長的,則根本發揮不出自身的學識,排名也就會靠後。
到目前為止,柳譽還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
穆華榮心下,卻很難升起愉悅的情緒。
實在是這些天,柳譽太不配合他們了!
穆澤為了給穆欣創造機會,每日都會去連兵營與柳譽他們一起訓練。不僅吃了許多苦, 連身材都有向著那些粗鄙士兵發展的趨勢。
穆欣為了不顯刻意, 不會每日都去練兵營, 但也會隔兩日去一次,和柳譽見面的機會並不少。
但是,不管穆澤、穆欣和嚴威他們怎麼明示暗示,柳譽硬是沒有主動開口與穆欣搭話。
穆華榮都忍不住讓嚴威去探聽柳譽到底是怎麼想的,結果柳譽這小子倒好,什麼‘君子止乎于禮’一類的說辭,格外義正言辭。
若非他還會不時提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向穆欣的眼神也總帶著幾分情誼,穆華榮都要以為柳譽對穆欣並不敢興趣了。
穆欣實在忍不住,循著機會主動與柳譽搭話了幾次。柳譽也正如他所說的‘止乎於禮’,仿佛他面對的就是穆澤的隨行官員。除了神色上會有些許羞囧之外,任何人都挑不出錯來。
從柳譽入京到會試,穆欣和他的關係連熟識都算不上。
原以為會試成績下來會好一些,不曾想柳譽明顯有爭一爭狀元之心,乾脆連每日的武道訓練都放下了,閉門謝客鑽研時政。
在今日之前,穆華榮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再去關注與柳譽相關的消息。
林樂賢的視線從眾人面龐上掃過,微微笑了笑。“我看諸位有些緊張。”
“今日是殿試放榜之日,前三甲也將在今日決出,哪能不緊張。”穆華榮一副極為理解的模樣,“當年我也如他們一般,心懷忐忑、惴惴不安。”
“此次殿試題目是‘天災’,前些時日江南水災鬧得沸沸揚揚,肯定都瞭解與天災人禍相關的訊息。題目對大家來說算不上困難,都能發揮出自身實力。”
林樂賢這才看向柳譽,“既然自身實力發揮出來了,不管名次如何都稱不上遺憾,何須心憂?”
“受教了。”穆華榮朝著林樂賢施了一禮。
林樂賢見柳譽面上放鬆了不少,便乾脆俐落的轉身站在了文官最前列。他在這多言兩句,本就是為了柳譽。其他學子,可沒有資格讓他耗費那麼多功夫。
鐘鼓鳴了三聲,大臣們陸陸續續進入大殿,統一朝著殿上的鬱承淵行禮。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費陽唱了一句。
林樂賢向前一步,視線看向禦案右側,其上放著一疊試卷,顯然便是這次殿試的答卷。“陛下,今日諸事應以殿試為重。”
無論哪個國家都極為重視人才,他此話任何人都挑不出錯來。
“傳前三甲入殿。”鬱承淵沒有直接回應林樂賢,直接傳人入殿,更能顯現出他對林樂賢說法的贊成。“江甯郡柳甯縣柳譽,洲河郡九名縣董子實,南陽郡長嶺縣莊飛文。”
“傳前三甲入殿……”費陽高聲唱了一句。
“傳……”門外的侍衛隨後高唱。
諸位大臣不由面面相覷,面上有相似的疑惑。往常傳前三甲,總是從第三名開始,直接以‘探花’相稱,隨後是‘榜眼’,最後方是狀元。
他們剛剛分明看到柳譽的試卷放在‘狀元’的位置,卻是第一個被提及,而且也未有稱謂。這情況,明顯和往年不同啊!
“陛下,不知這三位名次如何排列?”魏經綸見三人步入殿中,不由開口詢問。
“若以答卷而言,江甯郡柳甯縣柳譽可得狀元。”鬱承淵看了一眼柳譽的答卷。
其上的內容,是在闡述江堤改善的方式。無非是把穆靳給的圖紙的其中一小部分,轉換成了文字。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足以讓人眼前一亮。
郁承淵對柳譽這樣做也沒什麼不滿,這本就是他們事先安排好的。不過,他卻未曾想過以此來欽點柳譽為狀元。
“柳譽乃江甯郡柳甯縣人士,曾親身參與江甯郡賑災諸事。他此次答卷也是以水災為題,其中不免借鑒了江南水災賑災實例,有取巧之嫌。”
“若只是取巧,陛下不會想將其點為狀元,柳譽定有其過人之處。”林樂賢聽柳譽有取巧之處,倒也不慌不忙。
鬱承淵向來不喜取巧之人,如今卻沒什麼怒色,看上去似有幾分愉悅。
若柳譽真的只是取巧,鬱承淵說不定還會幫他掩飾一下。畢竟,鬱承淵也想要交好那位穆宗師。
“文中有借鑒,創新之處亦不少。朕對創新之處,頗為欣賞。”鬱承淵沒有掩飾他的讚賞。
隨後他收斂神色,看向柳譽三人,“朕欲重新出題考校前三甲,以此來定三甲排名,諸卿以為如何?”
大臣們紛紛點頭,覺得這般更為公平公正。“陛下英明。”
進殿的三人也同樣施禮,另外兩人心下自是愉悅。
若以此次答卷定名次,他們與第一名無緣。此時重新考察,便是多了一次機會。哪怕這一次發揮失常,也依舊在三甲之列。重考一次,於他們利大於弊。
柳譽也同樣愉悅,為了穆前輩和陛下的計畫,他要在殿試之上拿出治水之策來。但這顯然並非他的真實實力,以此得狀元之名,實在受之有愧。
在殿試之前,他便曾向陛下提起過此事,陛下也只說他自有安排。如今得知重考,他自是滿心歡喜。。
侍從很快便搬上來了三張書桌,分別放於三個位置。又為幾位年老體弱的大臣們,拿了些座椅放在一側。
“陛下,我們怎能在這大殿上入座?”魏經綸見陛下讓他們入座連忙開口。在這大殿之上,哪裡有他們入座的位置。
“答題時間漫長,自是不能讓諸位愛卿太過勞累。”鬱承淵顯然並不在意,“諸位愛卿入座之後,方能讓三位安心答題。”
如果這些老臣們時不時活動活動手腳,的確很是影響答題。魏經綸也得了功法傳承,這幾日身體好了許多。雖然沒有完全康復,也不至於一直咳嗽,不會因此影響到三人。
“是啊,諸位大人入座吧!不要辜負了皇恩!”
“多謝陛下。”眾人這才入座。
“請陛下出題。”柳譽三人一一站在桌前,向鬱承淵行禮。
鬱承淵想到邊境形式,開口便出了一題。“先祖自開國日起皆重兵制,爾等以今日情勢談兵制之優劣。”
三人皆非邊境之人,唯一和軍人接觸過的柳譽,也未曾與人暢談過邊境之事,這一題目於三人來說的確稱得上是公平公正。
得了題目,三人並沒有直接下筆,面上皆露出幾分思索之色。沉吟片刻,三人先後落筆。
殿上的大臣們極為配合的沉寂了下來,整個大殿中頓時只剩下偶爾紙張移動的細小聲響。
三人交卷的時間,也是基本不分先後。
鬱承淵將答卷上的內容審閱了一番,看向柳譽的視線帶著明顯的贊許。
之前的答卷柳譽明顯借鑒了穆靳的圖紙,這份答卷卻足以證明他自身的實力。雖不如前一篇驚豔,但也能讓人眼前一亮。
將三份答卷放回桌上,鬱承淵抬頭看向柳譽身側之人。“洲河郡九名縣董子實學識淵博,可承‘探花’之名。”
“謝陛下。”董子實上前一步謝恩,面上卻無多少喜悅之色。早在之前他已經知曉自己在三甲之列,如今他想要的自然是更好的成績。只得了最後一位,他的惋惜多過於欣喜。
鬱承淵的視線沒有多做停留,“南陽郡長嶺縣莊飛文乃飽學之士,可承‘榜眼’。”
“謝陛下。”莊飛文謝恩之後卻是忍不住看向柳譽。
“江甯郡柳甯縣柳譽博聞多識、才思敏捷、力學篤行……當承狀元之名。”郁承淵好生將柳譽誇讚了一番。
“謝陛下!”柳譽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除了他得了狀元的喜悅之外,更多是因他沒有辜負穆靳和鬱承淵兩人的期望。
鬱承淵將答卷放置在一旁,“費陽,下朝後將這三份答卷與殿試答卷一起公示。”
“奴才隨後便安排下去。”費陽恭恭敬敬的應下。
“除三人之外,此次科舉亦有進士名額數百位,皆列于進士名錄之上,諸位愛卿可查閱。”鬱承淵將自己親書的進士名錄傳了下去。
能通過會試參與殿試的,皆是有才之士。除非犯了大錯,都可成為進士,記載于進士名錄之上。
“是。”大臣們連忙應下。
“諸位可還有事上奏?”鬱承淵掃過諸位大臣。
聽到郁承淵發問,柳譽三人連忙退居一側。三人得了前三甲,幾日後自會入朝為官,倒是無需直接退出大殿。
“臣有事啟奏。”一名大臣開口。
早朝如往日一樣進行,諸位大臣還在議事,殿外突然傳來了馬鳴聲,隨後才是中氣十足的高呼。“報——”
“陛下,前線傳來急報!”
宮中少有人縱馬,除非是急報。直接報于金鑾殿之前的,更是緊急中的緊急。
鬱承淵也顧不得別的,直接站起身來。“呈上來。”
他將信件過了一遍,眸光有幾分幽暗。
“陛下?”魏經綸小心的開口詢問。
“臨原城大敗、太尉左豪失蹤、城中官員率百姓棄城而退……”鬱承淵捏著信件的手緊了緊。
鬱承淵早有警覺,只是未想過會這樣慘烈。左豪已經突破宗師,竟沒有一阻之力?原國也出了宗師以上的高手?縱然有剛突破的高手,左豪應不至於連傳訊的時間都沒有。
“什麼?!”朝堂上頓時一片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