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鬱承淵突然睜開眼眸， 狼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猛地對上了一雙帶著震驚的視線，被嚇得後退了一步。

　　它本是蹲坐在鬱承淵肩頭，後退一步整個身體便往下掉去。快接近地面的時候， 才反應了過來， 連忙控制著身體向上飄。

　　飄到視線與郁承淵平齊的程度，它才看清鬱承淵蒼白的面色， 圓潤的眼眸中浮現出了清晰的困惑。

　　桃林中彌漫的花香會讓人潛意識深入幻想，從穆靳那句‘花香會讓人沉迷’也能知道，這幻想的場景在他們眼中定然是美好的。

　　狼崽自身的幻想也能證實這一點，它幻想中堆砌著諸多美味的天才地寶、處理好的育空果、還有被他當做零食的各種蔬果……可謂是應有盡有。

　　如果不是它突然打碎了一瓶處理後的育空果，說不定還醒不過來。

　　鬱承淵的表現， 可不像是美夢被滿足的模樣， 倒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

　　“沒什麼。”鬱承淵察覺到狼崽的疑問， 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句。

　　夢中的面容不經意間又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雖只是匆匆一瞥，但他敏銳察覺到了‘女子’微微勾起的唇角，和穆靳也是像了十成十。

　　太過熟悉的笑意，讓他連自欺欺人的資格都沒有。

　　他面色又蒼白了幾分， 讓推脫之言少了幾分可信度，連狼崽都騙不過。

　　鬱承淵看到狼崽那明顯帶著懷疑的眼神， 也知自己的失常有多麼明顯。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他左右看了看一眼， 做出一副環顧四周的模樣。“師尊怎麼不在？”

　　事實上， 鬱承淵在清醒的瞬間，便查察覺到了穆靳不在。為此，他心下還悄悄松了口氣。若是剛從幻境出來，便看到了穆靳，鬱承淵不保證自己不會露出更讓人懷疑的神色。

　　他自己雖然看不到，也能猜測出他面上的驚訝與慌亂有多麼顯而易見。

　　若是穆靳在這裡，肯定要耗費心思為自己的失常找個合適的理由。

　　郁承淵不想欺騙穆靳，但這件事的真相實在是讓人難以開口。穆靳此時不在，著實讓他省了不少心思，也讓他保證了自己在穆靳面前的誠信。

　　郁承淵倒是不擔心穆靳獨自離開的安全問題。

　　在沒有空冥狼跟隨的情況下，穆靳頂多在心動期區域歷練。同等境界之下，那些凶獸們不至於讓穆靳陷入生死危機。

　　這話題轉移頗有幾分僵硬，如果是平常人肯定會一眼看出來。

　　但空冥狼思緒並不成熟，這麼一說，它的思維應該就會跟著走了。

　　狼崽也的確如了鬱承淵的意，將之前的疑問拋卻，伸出爪子指了指心動期區域所在的方向，用契約為鬱承淵解釋。

　　“果然。”鬱承淵點了點頭。

　　狼崽跳到桃枝上，伸出爪子拍了拍掛著桃子的枝幹，略帶殷切的看向鬱承淵。

　　“師尊離開不過一月，這便將他強行召回，是不是有些太急了？”鬱承淵明顯有幾分躊躇。

　　那張女性的容顏還在腦海中時隱時現，他不知道自己見了穆靳之後，會不會露出異樣。

　　狼崽見鬱承淵不願，忍不住指手畫腳了一番。

　　鬱承淵調整了一下儀態，面上再看不出半分異色。“既然是師尊交代的，那便開始傳送吧。”

　　狼崽如了願，心情明顯十分愉快，在樹枝上跳來跳去。

　　樹枝上順著它的腳步出現了一道道隱匿了痕跡的線條，勾勒出一個可以傳送一人的陣法，陣法成型時銀光大作。

　　“慢著。”鬱承淵下意識的開口，不過明顯已經遲了。

　　空冥狼在桃樹上開啟了傳送陣，而那桃樹枝椏上的位置，雖勉強能容納一人站立，但必然會傷及桃樹。

　　狼崽的眼光極好，它選中的這棵桃樹，明顯是附近長勢最好的。桃樹上結得果子，也要比旁邊幾棵樹上稍大一些。如果因為傳送遭受了損失，有些可惜了。

　　銀光之中隱約出現了一道身影，穆靳還未完全現出身形，便察覺到了自己的處境。空間力量再次波動，下一瞬他便站立在了主幹岔開的位置，剛好可以容納一人。

　　郁承淵看到穆靳的動作，方才知道狼崽可能是故意為之。顯然他有些驚訝的模樣，狼崽也計掛在心，以此來轉移他的視線。否則以狼崽對天材地寶的重視，怎麼會做出可能傷及它們的事。

　　只是，他可能讓狼崽失望了。

　　“師尊。”郁承淵向前走了兩步，微微低頭，沒有看向穆靳。

　　穆靳的視線在鬱承淵身上停留，這讓鬱承淵衣袖下的手不由微微緊了緊。

　　莫非是他的表現露出了幾分痕跡？

　　他總不能一直不看穆靳的面孔，逃避的確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

　　躊躇了片刻，鬱承淵還是抬起頭來。看到穆靳，心下又是一陣恍惚。

　　夢中人不只是容顏和笑容與眼前人相似，就連氣度也像了九分。從那夢中‘皇太后’的說法中也不難得知，那女子也是一位博學多識之人，像是眼前人的翻版。

　　鬱承淵衣袖下被捏的有幾分發白，面上仍在維持自身應有的姿態。

　　在鬱承淵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穆靳方才開口。“不錯，只這一場幻境，你此次便不虛此行。”

　　長期沉浸在幻境之中，也不是沒有好處。在幻境中沉浸的時間越長，風險越大，同樣收穫也會越大。

　　在幻想中沉浸的時間越長，後期吸收花香的速度越快，精神力一次提升也就越多。

　　他們之後也可以利用花香來提升自己的精神力，但效果肯定是一次不如一次。日後他們主動利用花香，也肯定不如沒有防備時那麼容易陷入幻想。

　　鬱承淵這次能在其內沉浸那麼久，心動期巔峰前都無需再為精神力發愁。若非穆靳對外顯現的神識便是心動期巔峰，鬱承淵說不定能進步更大。

　　修者最難提升的便是神識，瓶頸也多為神識跟不上所致，神識修為超出靈力修為，神界許多人都求之不得。鬱承淵這種情況，很是令人豔羨。

　　“我的神識的確提升不少。”鬱承淵這才察覺到了自己神識的提升。比起那幻想中的場景，神識的提升反倒被他放在了後一位。這對他來說，也極其罕見。

　　穆靳自是看出鬱承淵有些失常，他剛剛從幻境中走出，失常的原因顯然也與幻境脫不了關係。

　　伸出手掌接住了一片花瓣，那閃亮的花香光點伴隨著花瓣閃爍，看起來分外曼妙。

　　“這裡的桃花香勾勒出的是人心中最深處的渴望，在幻想中看到的皆是自身最期望見到的場景。突然從中抽離，的確會有幾分悵然若失。但那畢竟是幻想，不可沉浸太久。”

　　從幻境中脫離，可能是因為自身看破了那虛無的假像，但亦有可能因為幻境中出現了大的披露。

　　幻想畢竟是幻想，沒有任何一個幻想能夠完美到不出任何披露。只是有些幻想的披露容易被人發現，而有些難以發現而已。

　　鬱承淵到底是哪種方式清醒，穆靳也不確定。

　　不過看他此時這有幾分魂不守舍的模樣，幻想出現披露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鬱承淵往日也是個多疑之人，能察覺到幻想中的披露也很正常。

　　“人心中最深處的渴望，最期望見到的場景……”鬱承淵忍不住重複了一句，面上有幾分恍惚。

　　父母的寵愛的確是他少時的渴望，幻想中的父母也是他一直以來最想要的。

　　清醒之後鬱承淵很容易便區分出了真實和幻想，他的父皇和母妃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變成夢中的模樣，雙方相同的也僅僅只有容貌。

　　幻想中父皇、母后的容顏，是他生父生母的容顏，身上卻有幾分穆靳的影子。

　　鬱承淵可以理解這種情況。

　　只有自己經歷過的感受，才不容易讓人懷疑。幻想既然想要讓他沉溺其中，必然要盡可能的避免他的懷疑。

　　從初生到現在，穆靳是唯一一個不計回報對他百般照料的人。很多感受，鬱承淵也只有在面對鬱承淵的時候才會有。

　　那後來出現的女子，也是他心底深處的渴望？

　　鬱承淵仍是不願意相信。

　　“沒錯。”穆靳不忘開口提點鬱承淵，“以你的資質沒有必要沉迷幻想，只要自身實力夠強，幻想也能變成現實。”

　　穆靳並不知鬱承淵幻想了什麼，但鬱承淵如今才脫離普通人的身份不久。普通人的幻想無非就是那麼些，權勢、財富、美人……親情、友情、愛情……

　　只要實力足夠，這些都可以得到。後者雖要比前者要難上一些，但如果強者願意耗費心思，總有人願意用一生演一場沒有終結的戲。

　　郁承淵聽了穆靳的說法後，面色頓時舒展了一些。

　　從穆靳的言辭中，鬱承淵確定了穆靳沒有猜測到這段幻想與他有關。他心下頓時平靜了不少，因為震驚有幾分混沌的大腦，也重新開始了思考。

　　夢有實現的可能？他的夢永遠不可能實現！

　　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哪怕人有靈魂之說，他也不想要讓他的父母歸來和他演一場真假摻半的親情。

　　最後那一幕更不可能實現，穆靳是個男子，這世上也會有一個穆靳。旁人縱然類似他，也只會畫虎不成反類犬。

　　不過……那女子的出現倒也不能說是什麼漏洞。

　　他之前被女子的面容奪了全部的注意力，仔細想一想女子的確代表了他心中的渴望。

　　郁承淵一直想要穆靳留在宮中，最初是因為期望得到穆靳的教導，如今只是要穆靳留下。有穆靳在一旁指導，他無論做什麼，都更為有條理，宛如一顆定心丸。

　　兩人有師徒之名，但師徒哪怕感情深厚，分居兩地也是常有的事。在所有的關係之中，大概也只有夫妻能夠達成他的願望，長久相伴。

　　那個長著穆靳面容的女子，應便是映照了他這個渴望。

　　除此之外……

　　鬱承淵這樣想著，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處。從夢中驚醒時的心跳聲，似乎還在耳畔迴響。

　　太過驚訝？還是被奪目的容顏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