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巫國副使見幽蘭神色稍緩， 忙將之前從穆靳言語中得知的訊息告知於她。“國主，帝師說他能改變同心契約。”

　　若在巫國國內，臣子對幽蘭的稱呼也是‘陛下’。如今身處崇國， 她們也做足了要投誠崇國的姿態。縱然她們的投誠和的正常投誠不同， 仍是改了對幽蘭的稱呼。

　　“他果然能看出同心契約的限制。”幽蘭本就沒有僥倖之心，聞言並不覺得驚訝。

　　巫國副使沒有因幽蘭言語中的了然而放鬆，“按照帝師的說法，承安陛下應也能夠掙脫契約。”

　　“承安陛下？”幽蘭面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很多事物在局外看來都十分簡單，身處在局內卻會身不由己， 同心契約便是如此。”

　　幽諾等人面面相覷， 皆能夠看出對方心下的狐疑。

　　是這樣嗎？穆靳是局外人， 他並沒有看清契約真正的束縛能力，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幽蘭見使節們那麼不自信，微微皺了皺眉。“你們可還記得， 我們學習同心契約那日，得到的保證。”

　　聽到幽蘭的提醒，眾人心下安定了不少。

　　“帝師比我們強大太多， 所以他在我們眼中不可戰勝， 但卻不是真正的無敵。”隨著這言語出口，幽諾神色中少了幾分擔憂，多了些鎮定。

　　使節們聞言， 面上有幾分恍然。

　　一流武者面對宗師境和築基期時， 皆會覺得無法戰勝， 卻很難察覺到兩者的不同。他們眼中無法戰勝的穆靳，在母神眼中或許便是宗師境之于築基期，隨手可滅。

　　“沒錯。”幽蘭看得出來幽諾心下並不如言語中那般篤定，她這般表現更多是為了緩解使節們的情緒。

　　若真的出了意外，使節團中的每一人都能夠幫助幽蘭。如果使節們早早的便失去了反抗之心，幽蘭屆時獲得的助力就會縮減大半，這對她們巫國來說也會是個不小的打擊。

　　幽蘭看向幽諾的視線帶著明顯的欣慰。

　　“國主，契約發生了變化。”鬱承淵身邊的金色文字，按照順序一個個鑽入他的體內。他周身縈繞的‘圖案’變得越來越小，眼看著就要消失。

　　“同心契要成功了。”幽蘭抬眼看向高臺，眼眸中似有金芒閃爍。“帝師躲過契約是他的幸運，卻是鬱承淵的不幸。對一個帝王來說，哪怕暫時受控於契約，也會成為永遠無法抹消的污點。”

　　幽蘭的話音剛剛落下，還在鬱承淵體外的金色文字突然一頓。

　　鬱承淵體外已經消失的金色光暈再次浮現，明明滅滅顯然十分不穩定。光暈每閃爍一次，便有一個金色的字體重新出現在郁承淵周圍。那本已經縮小大半的圖案，逐漸在恢復。

　　“怎麼可能。”幽蘭掙扎著想要起身，但她跳契約舞消耗的體力還未回歸體內，虛軟的腿腳無法支撐起身體，再次跌坐在地面上。“他怎麼有能力抵抗契約？！”

　　“國主！”幽諾忙向前一步，想要將幽蘭攙扶起來。但走到距離幽蘭方圓一米左右的位置，她便再也無法前進半分。契約為她提供了足夠的保護，在契約成功之前，任何人都無法靠近她。

　　“此次同心契約，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幽蘭壓下了心中的震驚，語氣堅定。

　　說著她兩手交握在頸間，面帶虔誠之色。握於兩手之下的蝴蝶雕像閃爍著金色光芒，隨後一隻金色的蝴蝶從中飛出，沖向鬱承淵兩人所在的方向。

　　穆靳看著那道金色的光芒接近並未加以阻攔，任由它進入鬱承淵的體內。

　　隨著那一個金色蝴蝶的進入，鬱承淵周遭的金色文字好似重新有了力量，眨眼間便有大半消失在鬱承淵身側。

　　“雖然這契約成型後還可改變，但……儘量還是不要讓契約成型。這巫國的妖女有一句說得沒錯，‘對一個帝王來說，哪怕暫時受控於契約，也會成為永遠無法抹消的污點’。”

　　魏經綸對鬱承淵忠心耿耿，忍不住再次開口請求。“陛下不應有這麼一個污點。”

　　穆靳側頭看了一眼靠在他肩膀上的鬱承淵，神色越發輕鬆。“遠遠未到他承受的極限。”

　　“帝師有把握就好。”魏經綸心下的擔憂頓時散去，他對穆靳也有十足的信心和信任。穆靳既然用了‘遠遠未到’來形容，鬱承淵便不會出什麼差錯。

　　“國主，帝師當真看不破這同心契約，還是說……”副使忍不住懷疑。

　　郁承淵尚有能力抵抗同心契約，比鬱承淵更強的穆靳能將契約看透也在情理之中。

　　“帝師的能力的確出乎我意料。”不只是使節們懷疑，幽蘭更是有幾分震驚，但她的語氣反倒更為平穩。“不要慌。你們一同祈禱，為契約注入力量。”

　　“是。”幽諾第一個應下。

　　使節們也忙擺出與幽諾相同的姿態開始祈禱，一隻只金色的蝴蝶在她們祈禱中出現飛向鬱承淵。

　　鬱承淵體外的金色字體越來越少，最後一隻金色蝴蝶進入他體內的時候，僅有一枚金色字體孤零零的漂浮在外面，正是‘契’字。

　　那枚金色的字體幾次想要進入鬱承淵的身體，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止。隨著它一次次的嘗試，字體上的金色光芒逐漸變得黯淡。

　　“還是不行嗎？”幽蘭的眼眸似乎也隨著那字體上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下一刻她微微抿唇，神色中帶著幾分掙扎。“不，我們還有機會。”

　　“國主，還未到那一步。”幽諾意識到了什麼，連忙開口阻止。

　　“已經到了。”幽蘭微微勾了勾唇角，神色間多了幾分釋然。“我若有什麼三長兩短，巫國便交給你了！”

　　巫國的傳承和其他國家不同，並非按照血統來繼承。巫國的每一任帝王，都是巫族的祭祀。只有在巫術一道的資質最為優越的女子，才能成為一族祭祀。

　　幽蘭本是她們這一代資質最好的女子，但這個‘資質最好’，在幽諾突破築基期之後就有些名不副實。她將巫國傳給幽諾，不會有人反對。

　　“國主。”幽諾下意識的再往前一步，撞上了那透明的結界。

　　隔著一道結界，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幽蘭的動作，無法阻止。

　　幽蘭用衣物上的銀片劃過自己的手腕，鮮血灑落在頸間的石刻上。原本便栩栩如生的雕刻，在一瞬間擁有了生命，血色的蝴蝶從那銀鏈上飛了下來，在幽蘭的周身起舞。

　　因契約舞脫力的幽蘭，重新又擁有了力量。

　　她站起身來還想做其他動作，卻發現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跟著心中的某個意識，在原地起舞。

　　手腕上的傷口還在不斷的流血，血跡隨著她的的舞動，濺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線條。

　　在劃傷自己手腕時依舊面色從容的幽蘭，眼眸中滿滿的全是驚懼。她面上的表情卻不受自己控制，唇角仍是微微勾起。表情和眼眸中的情緒對比，頗有幾分詭異。

　　在她驚懼之間，舞步越來越快，手腕上鮮血灑落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地面上的圖案漸漸成型，赫然是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

　　那蝴蝶閃爍出金色光芒，‘幽蘭’的舞步慢了下來，直至停歇。

　　只見‘幽蘭’低頭看了一眼流著血的手腕，手腕上的傷口瞬間消失。抬起頭時，蒼白的面色也多了幾分紅潤。

　　隨後她向前邁了一步，直接走出了那用來保護契約者的結界。

　　一雙眼睛定定的看著鬱承淵，隨後又看向穆靳。

　　“連人都能夠搞錯，還真是廢物，枉費了我這麼長時間的教導。”空靈的聲音從幽蘭的口中出現，與之前宛若兩人。話語的內容，和她此時的聲音更為違和。

　　幽諾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人，良久方才開口，“母神。”

　　‘幽蘭’似乎才注意到幽諾等人，隨意掃了她們一眼。這一眼，卻讓她的視線忍不住停駐了片刻。“幽諾已經突破，為何會是幽蘭動手？”

　　“陛下畢竟是我巫國國主。”幽諾忍不住說了一句。

　　“謙讓？因你們這份謙讓，險些壞了大事！”‘幽蘭’神色頗為不喜。

　　“我願意受罰。”幽諾不敢狡辯。

　　察覺到崇國臣子們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幽諾忍不住催促了一句。“還請母神儘快出手。”

　　“用不著你來提醒。”‘幽蘭’繼續向前邁步，隨著她距離高臺越近，那唯一浮現在鬱承淵體外的‘契’字便越來越鮮明，距離鬱承淵也越來越近。

　　在‘幽蘭’踏上高臺之時，那‘契’字已經有一半沒入到了鬱承淵體內。

　　“已經到極限了？”穆靳定定的看著鬱承淵，手指微微動了動，卻沒有立刻出手。

　　鬱承淵的眼睛突然睜開，他周身金光環繞。一串金色的字體飛速的出現，又在下一瞬消亡。

　　那金色的光點重新彙聚在鬱承淵一側，匯入到他的體內，滋養他的神識。

　　“噗——”‘幽蘭’一口鮮血吐出來，看向鬱承淵的視線帶著難以置信。“他不過是築基期的修為，怎麼可能有心動期巔峰的神識？！”

　　“如今這個大世，還有什麼是一定不可能的？”鬱承淵眼睛微微眯起。

　　如果巫國她們用的是其他契約，鬱承淵當真不一定能反抗。他與眼前人的神識相差不遠，對方佔據主場優勢，且有秘法輔助。

　　眼前人偏偏選擇的是直達心境的同心契約，他早已經心有所屬。那份平日裡看不到摸不著的感情，在契約之時卻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抵制他極為排斥的同心契約。

　　經歷了這次契約，鬱承淵心境更為明朗，神識修為也也有幾分增幅。

　　若是單靠他自己修煉，神識修為想要突破心動期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有了這契約作為助力，他回頭只需好生祭煉一下，便自然而然的邁入靈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