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鬱承淵如往日一般步入靜室， 在旁邊稍等了片刻，待穆靳將一道陣法線條刻畫完整，方才開口。“師尊。”

　　眼前這個陣法不僅複雜，而且籠罩的範圍極大，想要完成絕非一朝一夕之事。

　　這樣的陣法很難一筆造就，多是分成無數個符文線條， 以大大小小的陣眼相連。佈陣人在陣眼之處可中止繪製符文， 並且不會影響陣法的效果。

　　若非如此，穆靳不可能放著陣法不完成，先後去祭天、坐鎮早朝。

　　“你今天心情不錯。”穆靳抬頭看了鬱承淵一眼，輕而易舉的察覺到了鬱承淵的喜悅。雖說他面上仍沒有笑容， 氣勢卻與往日有些許差異。這點差異在旁人眼中不易察覺， 對穆靳來說已經足夠了。

　　“巫、周兩國國主欲親自出使我國，如今已經在路上。”鬱承淵此次是專程來與穆靳分享這個消息。

　　以如今的形式， 巫、周兩國親自出使周國， 明顯是有投誠之意。鬱承淵提出的條件那般苛刻， 這兩國國主仍願意投誠，此舉與直接將國土拱手相讓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穆靳對崇國極為看重，這樣對崇國有利的消息， 郁承淵自然要告知穆靳。

　　“的確是個不錯的消息。”穆靳面露欣慰之色。

　　這對他來講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消息， 這代表郁承淵收攏的資源能多一點。

　　崇國的確有一統天下之能，但這個過程需要時間。

　　如今世人皆已經知道修真， 自然會有聰明人收攏不知用途的東西在身邊， 賭一賭運氣。

　　一統天下耗費的時間越多， 被旁人收攏的資源也會越多。

　　若是他國投誠，免去了征戰的時間，他能拿到的資源自然要比征戰拿到的更多上幾分。

　　這點資源哪怕損失了，穆靳也不會覺得可惜，但拿到手肯定更好，誰也不會嫌棄自己手上的資源多。

　　更何況，現在情況和之前不同。

　　之前他收攏的資源只供給自己使用，如今他多少要顧忌鬱承淵幾分。顧忌鬱承淵這麼一位帝王，所要考慮的不單單只有他一人，還要有整個崇國。

　　穆靳很難信任一個人，但當他願意放開信任的時候，他所想的反倒比旁人要周全的多。

　　“巫國投誠本在我意料之內。她們若是不願投誠，我自會安排陶瑞柏率兵馬去取我想要的東西。”郁承淵在穆靳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您曾說過神識修行比靈力修煉更為困難，巫國的蠱術重視神識修行，多少有幾分參考價值。”

　　“蠱術參考價值是有，但其中的弊端也不少，莫要讓門下弟子輕易修煉。”穆靳提醒了一句。

　　“弟子明白。”郁承淵開口應下。

　　“巫國的投誠看起來的確理所應當，但在塵埃落定之前，也不要放鬆警惕。”穆靳目前還沒有從巫國使節之中挑出錯來，但不小覷任何一位敵人是他早就有的習慣，他也不吝嗇將其傳于弟子。

　　“是。”郁承淵應下，隨後又道。

　　“如果說巫國的投誠在意料之內，周國的投誠則讓我有些難以理解。在我出兵北國、明國之前，周國若要投誠，雖說意外但也勉強符合常理。從我出兵兩國不難看出，崇國的作戰風格迥異，周國縱然毗鄰崇國，也不一定是下一個目標。他們連應有的掙扎都不做，直接投誠，著實讓人疑惑。”

　　“你可需我為你解惑？”穆靳對周國並不瞭解，他一時也難以猜測到周國的想法。不過，他若是想要知道，有的是方法。蔔算之術、祭天之舉……只要他想，隨時能知道這個疑惑的答案。

　　“不勞師尊費心。”鬱承淵忙道。“原國的目的是什麼，待原國國主到京師後自有分曉。不必為了這早晚都會知道答案的問題，耗費資源。”

　　鬱承淵只是隨口一問，當真沒想過讓穆靳幫忙尋找答案。他到現在還沒有忘記，蔔算之術付出的代價要比答案價值要高出數倍。哪怕不用蔔算之術，用其他方法，肯定也需要代價，這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祭天相對來說較為公證，所需的祭品價值也不低。

　　“那便等一等。”穆靳也沒有再堅持。正如鬱承淵所說，早晚都會知道答案的問題，是否提前知曉並不重要。縱然耗費的資源不多，仍會耗費資源。目前的巫國和周國，不值得崇國用資源換一個先知先覺。

　　郁承淵向宮門的方向看了一眼，“以那兩國的速度，十余日後周國應會到達，巫國則可能要二十日。師尊若是對那兩國有興致，可用神識探查一番，說不定會有所收穫。”

　　他很清楚，為了不窺探崇國密事，穆靳在皇宮內極少使用神識。僅有的幾次，也都是當著他的面，極為坦蕩。

　　郁承淵特意提及可以用神識查探，是為了打消穆靳的顧慮。

　　那兩國之人縱然到達京師，定然也是居住在使節館內。穆靳如今居於玄靈宮，他想要用神識查探，神識就要從玄靈宮蔓延到使節館。

　　屆時他‘看’的肯定不只是兩國的使節，還要包括這一路上的各種宮殿，其中不乏有一些隱秘之處。

　　郁承淵在打消穆靳顧慮的同時，也是在告訴穆靳，他不介意他查探崇國的隱秘。

　　“好。”穆靳聽懂了鬱承淵的暗示。郁承淵這般特意強調，他自然不會吝嗇將自己神識顯現出來。

　　往日他查探皇宮的次數也不少，整個皇宮內外大大小小的地方，盡在他的掌控之內。不過他神識修為高深，他不刻意顯露出痕跡，旁人很難察覺。

　　“兩國國主到達時，我便用神識探上一探。”

　　郁承淵聽穆靳此言，對兩國國主的到來又多了幾分期待。穆靳為自己減少一分桎梏，便是對他多一份信任。

　　周國與崇國接壤，周國國主的車隊先一步到達崇國。

　　周國眾人剛邁入穆靳的神識範圍內，穆靳便有所感知。將手中的陣法線條畫完，他抬頭看了一眼宮門的方向。“倒是有點意思。”

　　聽穆靳此言，鬱承淵有幾分好奇，卻沒有直接詢問。不久後，周國帝王眾人便踏入到了鬱承淵的神識範圍內。他用神識查探了一番，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

　　“我並沒有察覺到什麼，師尊的神識修為果然超出我不少。”郁承淵早知穆靳的神識有所突破，倒是沒有什麼意外。直面感受到了兩人之間的差距，只會增加他修行的積極性。

　　穆靳的確是用神識查探到了異常，但卻不是因神識的修為高低，而是因神識的敏銳性。

　　若非神識的敏銳，他恐怕也要忽略那一瞬間的異樣。“我‘聽’那使臣稱呼周國皇帝身後的幾位男子為‘皇子殿下’。”

　　鬱承淵聽聞此言，方才了然。“周國皇帝的確有些意思。不僅自己前來投誠，連幾位皇子也帶在身側。周國的皇子並不多，恐怕都在這兒了，這是在表明自己的破釜沉舟之意？”

　　“或許。”穆靳笑了笑。他說的有些意思，指的可不是這周國皇帝將幾位皇子帶在身邊的舉動。

　　郁承淵從穆靳的笑意中察覺到了幾分不對，“莫非還有其他問題？”

　　“的確有其他問題。”穆靳給了鬱承淵確定的答案，“至於是什麼問題，便要你自己去探尋了！作為你的考驗。”

　　“考驗？”鬱承淵先是有些疑惑，隨後便有所猜測。“師尊如今有收親傳弟子之意。”

　　“我覺得，你可做親傳弟子。”穆靳的意思和鬱承淵的意思看似差不了多少，實際上卻是相差甚大。

　　穆靳是因為對鬱承淵有了信任，所以願承擔一份師徒的因果，故而選擇將鬱承淵收歸門下。如果不是鬱承淵那個誓言，他不可能有這個心思。

　　鬱承淵聽聞此言，心情有幾分複雜。他欣喜於穆靳對他的認可，卻又無奈親傳弟子這個身份代表的意義。

　　在崇國向來有親傳弟子為‘半子’之說，師徒感情比父子感情高出一籌的狀況也不是沒有。但只要和師徒二字相關的，必然會被嚴格的劃分出長輩和晚輩。

　　之前他為外門弟子，穆靳和他並沒有太過親近，但也沒有明顯的輩分差別。如果他成了親傳弟子，關係親近是親近了，但那種‘父子’般的親近，並非他所求。

　　但……他能拒絕？一旦拒絕那豈不是在說他之前懇求成為親傳弟子並非真心？

　　“我會通過考驗！”鬱承淵很快便有了決斷。

　　雖然成為親傳師徒後，兩人之間的關係有可能會朝著他不想要接受的方向變化，但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如果兩人增加的只是親近，而沒有清晰的分出前輩、晚輩……他所求的那種關係，是不是也能多出幾分希望？

　　“我對你有信心。”穆靳收回了神識。

　　他這次所謂的考驗，和上次一樣，不過是個形式而已。能不能入他門牆，自始至終就只有一個要求，那便是獲得他的承認。

　　周國皇室的確有些意思，其中應是有一個隱秘。以鬱承淵的能力，在提前知曉其中有問題的情況下，查出緣由不難。

　　郁承淵聞言不由勾了勾唇角，他經歷過穆靳的兩次考驗。第一次穆靳十分冷漠似是並不在意，這一次他還得到了一句鼓勵，當真親近了許多。

　　“我這便去安排一番。”鬱承淵說著，離開了靜室。

　　又是幾日過去，巫國的使節團也踏入了穆靳的神識。

　　“巫國的使節團，倒是比周國使節團更像是考驗。”穆靳抬頭看了一眼靜室外的方向，“可當是考驗的一部分。”

　　靜室之內，僅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