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宋女士在熬粥，裴琨在院子裡寫作業，而裴裕悄悄地上了樓，放下書包後就進入了小商鋪。一進入狹窄的小商鋪，他就瞧見了大窗口外站著的客人——渾身都穿著密不透風的銀色鎧甲，像是太空服，他身形高大，看不清面目，似乎正在打量著裴裕。

　　“你好，請問需要買些什麼？”裴裕看不清他長什麼樣兒，只好忽略他探視的目光，出聲招呼說。

　　“這裡有什麼？”他的聲音一出來，裴裕就抖了抖，一身的雞皮疙瘩跟著抖了一遍。這聲音就和科幻電影裡的外星人尖銳又嘶啞的機械聲一樣，還自帶回音特效，說的是中文普通話，聽起來卻非常地生硬。

　　確實如此，因為眼前這人用了語言轉換器才能聽懂裴裕的話語，而同理，他說出口的話也是經過轉換的，否則裴裕根本聽不懂。

　　這位客人來自高級位面，他不是誤入小商鋪的有緣人，而是用了測算自行尋找前來的。

　　“只有番茄，你想嘗嘗嗎？”裴裕往旁邊站了站，露出了身後的貨架，這上面整整齊齊地擺了兩貨欄的大番茄。

　　“番茄？”顯然又是位沒有見過番茄的客人。

　　裴裕小心地轉身，從貨架上拿了個番茄遞給客人。他有點兒好奇，這位客人全身武裝，要怎麼吃番茄呢？裴裕還好奇著，只見那客人接過番茄，隨即銀色太空服的正中央腔口打開，他把番茄放進去後，透明的玻璃罩合上，不等裴裕反應過來，就聽見“嗡”地一聲，原本整一顆的番茄瞬間被炸成了汁液，一點兒渣都不剩，而後就像是殷紅的血液由客人的心腔位置的腔口向四處傳輸去……

　　裴裕驚得嘴巴微微張開——原來這位客人竟是這樣進食的！

　　等他把番茄吸收完，裴裕靜悄悄地等著他的反應，好久才聽見客人說：“很美味的‘番茄’，裡面的營養成分相當豐富，我可以收購你所有的番茄嗎？”

　　“啊，可以的。”裴裕緩過來，將貨架上一共四十七個番茄都堆在視窗上，星雲已經為他作了[價值鑒定]，客人需要支付23.5星幣。

　　裴裕說完價格，就見客人頓了一下，然後傳來了他有點兒不敢置信的聲音：“這麼便宜麼？”說著，爽快地連接了星雲控制的設備，朝他打了二十五星幣。

　　25星幣入帳，裴裕驚喜地看看平板、又看看客人——這可不少了，按照比例轉換成人民幣足有175元了！

　　“我叫雷蒙，下次再找你買東西。”雷蒙把所有的番茄都收進了他的儲存艙，看了看裴裕身後空蕩蕩的貨架，問道，“還有別的物品供應嗎？我可以和你收購一切可食用的物品，最好有綠色食物。”

　　他這算是認可了裴裕的小商鋪，下回還會過來進貨。

　　“抱歉，這段時間只有番茄，下個月可能還會有別的。”裴裕想起自己小農場越爬越高的黃瓜藤和剛冒出小芽兒的玉米，黃瓜和玉米都很好吃，雷蒙應該也會喜歡的。

　　“好的。”雷蒙說完，帶著儲存艙回了星際飛船，消失不見。

　　裴裕還沉浸在第一筆鉅款的喜悅裡，他輕輕撫著平板上的頁面，那金色的數額隨時可以轉換到銀行帳戶上，慢慢攢下來，說不定還能給他自己和裴琨攢下新學期的學費呢。

　　“阿裕，下來吃飯了。”宋女士在樓下喊了，裴裕趕緊從小商鋪退出來，下樓喝粥去。

　　今天只進行了兩次交易，裴裕小農場裡的成熟的番茄就已經完全售空了——這絕對是個很好的開始。小農場剩下的番茄還有一天才能熟透，到時候自己家裡吃一些，給鄰居黃奶奶和柳丁家都送一點兒，就說是便宜買了一整袋，畢竟現在番茄正是採收時節，賣得還挺便宜的。

　　因為小日子有了期盼，裴裕幹什麼都有衝勁，眉眼唇角的笑意都掩不住，第二日放學回家時，裴裕給同學解答了疑惑，和程澤賢一起去自行車棚的路上，身邊的人忽然說：“你最近做什麼去了？”

　　“啊？”裴裕搖搖頭，“沒幹什麼呀，除了上學都在家呢。”

　　程澤賢黑亮的眼睛望過來：“你曬黑了。”裴裕心一跳。

　　他伸長自己的手臂，和裴裕的湊在一塊兒，因為正是夏天、兩人穿的都是短袖的校服，兩人修長的手臂並在一起，裴裕因為心虛，怎麼瞅都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曬黑了。

　　其實他一直都是偏白的膚色，所以臉紅、耳尖紅很容易就能看出來，手臂的血管也很明顯，現在也只不過是稍稍曬成了健康的蜜色——還不如柳丁他黑呢。

　　程澤賢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慌亂。

　　“沒有的事，夏天太陽曬，曬黑了一點點……”裴裕不擅長撒謊。

　　程澤賢靜靜地聽著他辯解，裴裕見他一副看透了的模樣，乾脆抓過他的手臂，湊近了低聲說：“柳丁，你別問了好不好，到時候再告訴你。”

　　“我保證，絕對不會影響學習的。”他想再過一段時間，等自己完全適應了一切再悄悄告訴柳丁，帶他一起去小農場、小商鋪看看——畢竟現在他自己都還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道怎麼帶柳丁進去看。這之前，還得試探試探，萬一柳丁不能接受呢。

　　被他伸手一攬，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吹到自己脖子上，程澤賢當下投降：“……嗯。”他鼻音剛哼出，就聽得身邊的人偷笑出聲。

　　於是，他又說：“你別讓宋姨擔心。要是有什麼需要，隨時告訴我，我幫你。”

　　“哎，好！”裴裕就知道，柳丁總會默默支持自己的，他不行的話，還有柳丁會陪著他。

　　因為是裴裕包攬了家裡買菜的活兒，所以宋女士一直沒有發現裴裕偷偷用小農場的番茄和油麥菜“頂替”的事兒。她在家裡休養了大半個月，裴裕趁著週末陪著她去了一趟醫院複檢，醫生說恢復得挺好的，但這半年都還得注意，不能長時間幹重活兒。

　　宋女士應下來，她早些年省吃儉用，只存了一點兒錢，都是為了供兩個兒子念書的。她這段時間已經開始找新工作了，但是哪有輕鬆的工作呢，好幾家聽說她腰傷的事，都不大願意招她。

　　再加上裴裕的堅持，她只好歇了這心思，從工藝廠攬了活，天天在家裡做著織花、穿珠。買菜的活兒又回到了她手裡，裴裕哭笑不得，他現在回到家都不大需要幹活，因為宋女士全包了，天天都催著他多花時間念書去。

　　裴裕沒辦法再給家裡提供小農場的作物了，幸好有小商鋪可以售賣成熟的番茄，這段時間，雷蒙又來收購了一次番茄，還把一紮油麥菜收走了。比起番茄，他更喜歡綠油油的油麥菜。裴裕在平板上的星幣數額已經有68星幣了。

　　小農場的黃瓜藤條長得濃密，把木架都纏繞得密不透風，乍一看就像一扇綠牆，玉米苗也開始拔長起來，須葉散開，很是可愛。他用棗核種的青棗還沒長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法發芽了。桃子樹越長越大，裴裕已經開始想著要去市場上買些枝丫新穗，嫁接在桃樹上——李子、棗子、水蜜桃等都可以嫁接。他看過工具書，也懂得了不少操作。

　　等期末考完，他還想買點兒西瓜種子——暑假最炎熱的時候，如果小農場長了大西瓜，就可以放在溪水裡冰鎮，甜絲絲多汁的，吃起來一定很爽快！

　　“還有嗎？”雷蒙每次來收購貨物，都會問這麼一句話。

　　“要再等等，還沒結果子。”裴裕已經習慣了他奇怪的聲音，和這位友好又大方的客人做生意也很愉快。

　　小農場還有幾塊地空著，閒置空間的確有點兒大了，裴裕第一次管理小農場和小商鋪，還有些應付不過來。

　　“好的，星際穿越太耗能源了，我下次來可能得是很長時間之後了。”雷蒙遺憾地說。

　　“期待你再次光臨。”

　　星雲的系統能量只有29%了，裴裕想著，下次出售貨物得收取能量點才好，不然星雲快要沒電了。不過能找到小商鋪的人實在太少了，他到現在，就只見過兩位客人。

　　送走了雷蒙，裴裕剛準備回小農場澆灌，忽然聽見玻璃爆破聲似的警報聲響。

　　星雲提醒說：“警報——有位面商人強行侵佔小商鋪，是否選擇[驅逐]？”一陣猝不及防的震動襲來，裴裕站在狹窄的商鋪裡跟著左右抖動搖擺，好像是地震了。

　　如果裴裕可以轉換視角，就會看見入侵者正在攻擊懸浮卡在位面夾縫裡的小小商鋪。

　　“是，請驅逐。”裴裕臉色蒼白，這裡震動得實在太劇烈了，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會被從視窗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