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爸爸

　　“……是嗎？”聽完祖爺爺的解釋， 顧臨安半信半疑。

　　他繼續盯著垂頭喪氣的青年， 像是看到了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濕漉漉的眼睛， 耷拉下來的耳朵，無精打采的尾巴尖兒在身後一晃一晃。

　　“……”

　　顧二少被戳中萌點，感覺心臟讓狗爪墊輕輕拍了一下。

　　“噗。”

　　胸膛裡冒出一個可愛泡泡。

　　“……”

　　顧錚看了曾侄孫一眼，見他一臉舉棋不定、猶豫不決， 指點道：“上去問問情況， 如果這個人真的沒有地方住， 就請他來我們的總統套房湊合一晚， 權當是日行一善了。”

　　“真的？”顧臨安眼睛一亮， “謝謝祖爺爺。”

　　他組織好語言，從跑車對面繞過去，拍了一下青年的肩膀——

　　“喂。”

　　“！”

　　青年的反應像是吃了一大驚，他下意識伸手， 扣住顧臨安的手臂， 腰部使力。

　　——過肩摔！

　　“臥槽！”

　　顧臨安畢竟是顧家人，體力不夠， 眼力和反應力還是有的， 從小被幾個貼身保鏢訓練的自覺讓他後退半步，避開了這個不太標準，但是足夠兇猛的過肩摔。

　　“我我我！”不等青年繼續動作， 顧臨安大聲提醒道：“是我啊！我們剛剛見過的！我還給了你一百塊！”

　　“……”

　　手刀夾雜著風聲，在劈到顧臨安咽喉的前一秒……停止了。

　　青年抬起頭，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想到被自己輕易送人的一百塊， 他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手，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沒傷到你吧？下次別從我背後拍人，有條件反射。”

　　顧臨安：“……”

　　你平時的生存條件是有多險惡？

　　他心灰意冷，原本還擔心這個萍水相逢的單純小青年睡大街時被人欺負，現在看來……

　　他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這位朋友有成為街頭一霸的潛力啊！

　　想想還是不耽誤別人的制霸街頭/屋簷/橋洞之路了，顧臨安鎮定道：“沒什麼。”

　　他正準備說我就是上來打個招呼，告辭，一不小心，餘光瞥到了青年手中的小廣告。

　　——那是一張花花綠綠、五顏六色，十分具有垃圾桶風格的小卡片。

　　分為兩個主題。

　　上半部分：

　　——“為民旅館，包網費包熱水，床位30元/人/晚。”

　　再下麵，是一張略顯俗氣的黑絲照片。

　　——“包小姐：18XXXXXXXXX。”

　　顧臨安：“……”

　　憑藉男人的直覺，他認為青年剛才在看的是廣告一。

　　但是，一張小廣告兩條內容，足以證明這是一條多麼節儉、多麼貧窮、多麼……和面前這個青年不符的廣告。

　　太不符了！

　　就算制霸大街也比睡黑旅店強啊！

　　一絲同情悄悄爬上顧臨安的心頭，成功絆住了他離開的腳步。

　　“那個……”青年似乎說了一句話。

　　“什麼？”

　　“我是說，你怎麼還在這裡？”青年問。

　　“包小姐。”顧臨安瞄了眼他手裡的小卡片，下意識道。

　　“……”

　　看到對面五雷轟頂的神情，他連忙補救：“不不不，我什麼都沒看到，真的！”

　　“……”

　　面對這番毫無說服力的解釋，青年臉色一紅，手忙腳亂，像塞個燙手山芋一樣將小廣告塞進口袋，只露出一角。

　　——都到了這個時候，依舊捨不得扔嗎？

　　顧臨安不得不佩服起祖爺爺的睿智來。

　　祖爺爺怎麼就這麼慧眼識珠，這麼善於挖掘真相，這麼會透過外表看本質呢？

　　他一眼就看出了面前這位朋友是真窮，擱別人，只會以為他想要包小姐。

　　太睿智了！

　　無腦尬吹一番祖爺爺後，顧臨安靈機一動，想好了搭訕的方式。

　　他歎了口氣：“唉……”

　　“怎麼了？”青年疑惑。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守在綠晉江門口嗎？”

　　“對。”

　　“因為我被他們從裡面趕出來了！”顧臨安義憤填膺。

　　“……”

　　青年在驚訝之餘，升起了一絲微微的……同病相憐。

　　“為什麼？”他問。

　　“因為他們看不上我的研究成果！”顧臨安隨口瞎謅：“還打擊我的自信，輕視我的勞動，傷害我的感情！”

　　青年：“……”

　　同病相憐的情緒……似乎更深了。

　　他心想，自己好歹在綠晉江裡待了半個多小時，面前這位朋友進去得更晚，出來得更早，那他……得遭遇了多冷酷的對待啊！

　　人都是這樣，一旦看到有人比自己更慘，就會產生同情心，一旦產生同情心，就會很容易被誘惑。

　　“算了，不說我了。”顧臨安撿了一下不存在的玻璃心，哥倆好地摟住青年的肩膀，問他：“你是怎麼被扔出來的？”

　　“……我是自己走出來的。”

　　“都一樣！”

　　“……”

　　聊到最後，白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顧臨安說動，和他一起去事先預定好的酒店借住一晚，又是怎麼被這位萍水相逢的熱心朋友拉上豪華超跑，叫了聲祖爺爺，一起開到晉江市唯一的六星級酒店大堂前的。

　　他看著富麗堂皇、端莊大氣的中洲古典式建築群，有種難以置信的感覺。

　　“唔——”

　　顧臨安不出意外折戟在了祖爺爺駕駛的飛車下，他推開門，沖向一旁的藝術噴泉。

　　“不用……等我，你們……先上去。”

　　白曦：“……”

　　輕鬆一隻手拎起幾十公斤重的拉杆箱，他走下超跑。

　　“嗡——”兜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掏出手機，亮起的螢幕上是一個名為“晨曦曙光•末日序曲”的微信群。

　　群裡有人@研究員白曦——

　　“怎麼樣？綠晉江有合作意向嗎？”

　　白曦：“……”

　　“沒有。”他內疚地回復道。

　　“對不起。”

　　“說什麼呢？”對方的消息來得很快，“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原因。”

　　“達不成合作就儘快回來吧，之後再去終點直播碰碰運氣。對了，車票錢還有嗎？”

　　“有。”

　　“住宿費呢？”

　　“……”白曦沉默了一下，“有。”

　　“別住那種30塊一晚的小旅館啊，不安全，住100塊一晚的，不要怕花錢。”

　　“嗯……”

　　白曦跟隨顧錚走進大堂，驗過房卡，走進了六星級酒店唯一一間豪華總統套房。

　　他屏住呼吸，踩在羊毛織成的地攤上，欣賞著360度俯瞰晉江市的全景天窗。

　　對面還是不放心——

　　“你小子一向背著我們克扣自己。這樣，你把賓館的照片拍一張發給我。”

　　“……”

　　白曦：“真的要發？”

　　“別廢話，趕緊的。一百塊只能住一天，三十塊都夠住三天還能買包營養液這種摳門事你想都別想！”

　　“哦。”

　　白曦看了一眼吐完走進來的顧臨安，問他：“我拍一張照片可以嗎？”

　　“隨便拍！”顧臨安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需要我這張英俊的臉做背景嗎？”

　　“……暫時不用。”

　　“哢嚓。”白曦退到門口，拍了一張全景照片。

　　他拒絕顧臨安幫忙P圖的建議，直接把原圖發在了微信群裡。

　　微信群：……

　　一下子沉默了。

　　沉默了足足三秒，群裡亮起了接連不斷的消息提示——

　　“@研究員宋城，@研究員歐陽文，@研究員楊璐璐……@全體。”

　　“白曦，發生了什麼？你被盜號了？！”

　　“被綁架了嗎？需要報警嗎？報警電話是多少來著？”

　　“是不是傳.銷？傳.銷組織這麼有錢的嗎？我們要不要也……”

　　“@白曦，到底發生了什麼，給句准話，不然我們就算賣了伺服器，傾家蕩產也要來晉江市救你！”

　　“……”

　　白曦沒想到自己的同事這麼熱情，這麼富有同事愛，連心肝寶貝大老婆都捨得為自己賣了。

　　他被顧臨安領進客房，感激地放下幾十公斤重的箱子，示意他稍等一下，然後——

　　研究員白曦：不不不，別賣！千萬別賣！我就是在綠晉江碰到了一個好心人，他邀請我去自己預定的酒店暫住一晚。

　　研究員白曦：而已。

　　微信群：！！！

　　片刻後，群消息再次接連不斷地響起，叮叮咚咚——

　　“好心人？”

　　“金主？”

　　“有錢的金主！”

　　“一個疑似看上我們同事的，有錢的金主？還是活的！”

　　“@全體，我黑進社交網站的資料庫搜索了一下，這是晉江市六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啊！六星級！總統套！全市就一間！”

　　“【震驚】”

　　“【激動】”

　　“【激動到劈叉】”

　　白曦背後一涼，仿佛透過用表情包刷屏的微信群，看到了熱淚盈眶，喜極而泣的同事們。

　　“上天有眼！我們曙光實驗室終於等到了金主出現的這一天！”

　　他們稍微表達了一下內心的振奮，隨後催促道——

　　“@白曦，還等什麼？撲上去叫爸爸啊！”

　　“抱大腿！”

　　“套近乎！”

　　“和他講我們的設計理念、運營思路、未來錢景，用一套又一套的專業術語把金主忽悠暈。”

　　“順手賣個慘！賣情懷！”

　　“實在不行也可以賣賣臉……”

　　“為了專案犧牲一下不丟人的！加油！”

　　“大老婆能不能更新，小老婆能不能娶回家，全部都靠你了！@白曦”

　　“……”

　　白曦看著顧臨淵的臉，實在幹不出對熱心路人抱大腿叫爸爸套近乎賣慘這種不要臉的事。

　　但是想到實驗室裡亟待修繕的伺服器，急需添置的主機和嗷嗷待哺的同事們。

　　他：“……”

　　豁出去了！

　　一咬牙，白曦拋下良心，抓住顧臨安的手——

　　“金主……不，爸爸……不，朋友！請問你對全息遊戲感興趣嗎？”

　　顧臨安：“……”

　　啥？？？

　　好好一個人，說話怎麼能這麼像搞傳.銷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放了存稿箱，忘了設時間，醒來才發現不對……

　　抱頭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