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我這麼說可不是因為歧視,無論是左椏和長山部落帶來的消息,還是那個使者送來的消息,都說明一直到角頭和炎巖部落開戰之前的幾年間,兩城之間的人口和實力都是很穩定的,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那為什麼角昆偏偏選擇了一個從我們這裡回去的時機,發起滅城的戰爭呢?」
「因為他知道我們和炎巖必然會結盟了。」獵星也開始順著白銳的思路思考,「不趁著今年之內滅亡炎巖,明年就要面對我們兩城的聯合壓制。」
「不止,水酉人喜愛交易,什麼事都要算算是賠還是賺。當我們是二比一了,他們大概也不會再選擇旁觀,所以很可能到時候就是三比一了。」
「還真是怕……」獵星把白銳摟在懷裡,「開春我們要對角頭開戰,你要等在家裡,還是跟我們一起去?」
獵星想明白了,角昆的選擇是畏懼之下的無奈之舉,他不這麼干一點生路都沒有,這麼幹了,借助滅掉炎巖的威名震懾四方,確實反而是一條生路。甚至獵星和黑爸都忽略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角頭城就算吸納了部分炎巖城的人手,可是首先他們自己在戰爭中必然也算是不小,其次新收納的人手短時間內怎麼可能快速依附角頭?
現在是角頭最虛弱的時候,無奈現在是冬天,那就等到明年開春,給角頭致命一擊,不能給這個茅的敵人喘息之機!
「當然一起!」白銳一口咬在了獵星的肩膀上,看著凶狠,實際上就只是留下一個印子,還無賴的控訴一句,「讓你敢扔下我!」
獵星笑了起來,抱著白銳打了個滾,讓白銳躺在他身上,他的兩條長腿張開,卡在白銳的腰上,抬起的腳蹭著白銳的大腿:「這就是罰了?」
白銳立刻學著二哈:「嗷嗚」嚎了一聲,「當然不是,你可得受棍刑!」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只是棍刑而已╮(╯▽╰)╭***
茅城的管理者們,一開始還真的是被角昆的這一手鎮住了,但是白銳少有的在這種「政治問題」上敏感了一回,想明白之後,雖然是在冬天,但茅城、茅城的附城,以及附屬部落,還是都開始了戰爭準備。一旦天氣轉暖,就準備和角頭城開戰。
「要開戰了?!」這個一臉興奮跳起來的正是谷多,他沒有跟著他的叔叔一起離開,而是留在了茅城。
谷多的父親有八個妻子,十三個兒子,谷多是他的第三個兒子,也是比較寵愛的一個,可是他的兩個哥哥都比他更強,而且和谷多並不怎麼親近。谷多知道在父親死後,自己就會成為普通的部落戰士一員。原本他已經做好了為他其中一個哥哥獻上忠誠的準備,可是這次茅城之行讓他改變了想法,他不想繼續在那小小的部落中生存了。
只是在部落的移民處報名之後,谷多才知道並不是他想留下茅城就讓他留下的,他必須在附城工作,在有了足夠的功勞之後,才能轉到茅城居住。只是短暫的失望了一下,谷多就重新振奮了起來。本來好東西就該是更強的人佔有,他有信心終有一天能夠證明自己是茅城的一員。
現在,機會來了。
「不要多想了,參戰的勇士是不會從我們這些新人裡選的。我們只是後……後期人員。」
「是後勤人員。」
另外一個自稱是副隊的人給他們隊長補充著。
「為什麼不能從我們這裡挑!不參戰,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證明自己可以進入茅城!」谷多看著自己隊裡的其他人,想要從他們那裡獲得支持,可其他十七個人反應都很平淡。谷多忍不住呸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罵道,「軟蛋!」
隊長無所謂的笑笑,一隊二十個人,他們隊伍裡的人最長的已經在這個叫地乙的附城裡住了兩年了,不是功勞沒攢足,是相熟的親戚朋友都在這裡,還有了看上眼的人,每天工作也能吃飽穿暖,何必再換個地方。像谷多這樣,還不瞭解具體情況,拿著過去部落裡的經驗衡量這裡,以為只有殺敵或者狩獵才能搬進城裡的,他見多了。
其他人也沒覺得被谷多侮辱了,一個個笑嘻嘻的看著他,就像是看笑話。
「因為你沒有戰蟲。」谷多正有些惱羞成怒的時候,反而是一直繃著臉的副隊跟他說話了。
「沒有戰蟲又怎麼樣,我……」
「因為大巫很可能在戰場上用毒,有戰蟲了,才能不被毒死。沒有戰蟲的,就是累贅。」
谷多被噎了一下,緊抿嘴唇閉上嘴了,怎麼看怎麼委屈,不服氣。
隊長和副隊離開了,隊裡的眾人也散了,就留谷多站在原地。隊裡年紀最大的沙齊,也是谷多暫時的同居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別不服氣了。」
「我就是不服氣,那些蟲戰士有的還不到我的胸口高,我……」谷多左右看看沒人,壓低聲音說,「我一手能捏死他們兩個,憑什麼他們能去參戰,我就不行!」
沙齊笑了一下,示意谷多彎腰,要進門了。一隊人的住房基本上都在一塊,其實還有空房,但是新來的什麼都不知道,必須要跟舊人同住一段時間,等到徹底熟悉了規則,再獨立生活。
一進門,過多就看見一條小指粗細的斑斕小蛇從地下爬了出來:「沙齊!小心!」谷多抽出骨刀就要去剁蛇頭,被沙齊笑著攔住了。
「這是我的蠱蟲夥伴,也就是戰蟲,可不能讓你打殺了。」
沙齊比谷多高一點,可是他又黑又瘦,總給人是一種餓了很久的感覺。要不是谷多從到這裡就一直受沙齊照顧,沙齊必定也屬於他「一手能捏死兩個」的看不起的人之一。可是剛剛谷多要殺蛇是驟然發力,勁用了多大他自己清楚,沙齊架住他卻好像輕而易舉毫不費力、等到兩個人都站起來,谷多有點呆,一方面是沒想到瘦子沙齊竟然力量這麼大,另外一方面當然就是沙齊有戰蟲了。
「為什麼你有戰蟲,不住到茅城裡去?」
「因為我是某個部落的逃奴,我的家人和族人都已經死了,在這裡認識的朋友和隊友,就是我的家人,我不願意離開他們。其實隊伍裡有很多人也都是這樣的。」
「我不信,逃奴的身上都有徽記,你的徽記呢?」
「原來我身上確實有的,在這。」沙齊指了指自己左邊臉頰下面,「很大的一片燒傷,但是在我成為蟲戰士,參加儀式的時候,大巫為我治好了。」
沙齊面色一凜,沙齊如果用別的理由,他還是會不相信,但是涉及到大巫,那就不得不信了:「大巫還會治病?」
「不只是會治病,聽說大巫還能讓人起死回生,但是那代價太大,所以至今被大巫從死亡之地帶回來的,只有獵果長老一個。」
「真的?!」谷多眼睛瞪得快掉出來了,他以為大巫就是很漂亮,長得漂亮,頭髮黑亮,祭舞跳得很漂亮,還能操控巨大的蛇蟲,沒想到大巫還能給人治病,甚至讓人復活。復活啊,那可是傳說中的傳說的傳說了。
「當然是真的。」
「可真好啊……」谷多感歎著,可再一看沙齊,表情就變得有些不自然了,「那你現在算是誰的奴隸?隊長,還是副隊?」
奴隸是主人的財務,就跟牲畜都是屬於主人的。可如果牲畜自己跑了被別人抓到,新主人能戰勝前主人,牲畜就歸更強者。
「你沒發現我們茅城,和茅城的附城裡,都是沒有奴隸的嗎?」
「所以你是首領或者大巫的奴隸?」谷多自以為明白的點了點頭,「沙齊,你要參戰嗎?如果不參戰的話,你的戰蟲能借給我用用嗎?只要我獲得了足夠的功勞,一定會買下你。」
「……」沙齊笑得無奈,也不怪這個孩子這樣說,因為他原來的世界就是這樣的,再怎麼把現在茅城的規則解釋給他聽,他也只會把曾經的認知加到現在的規則上去理解,「戰蟲是不能借的。」
「如果是大蠍子、大蛇或者大蜈蚣我也就不找你借了,但是你的戰蟲這麼小……」那意思是打起來到時候還得靠我自己,你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沙齊把小蛇放在地上,拉著谷多走到房間的另外一角,他背對著蛇坐下:「來,谷多,你命令沙蛇朝左走。」
一腦袋問號,可谷多還是開口了:「你!朝左走。」
「它沒動,對吧?可是現在走了,對不對?一、二、三,然後它停下來了。」
谷多雖然熱血衝動了點,又因為生活環境他的三觀是原始社會弱肉強食的三觀,但並不表示他傻,能果斷選擇留在茅,奔向新生活的他,還是有腦子的。稀里糊塗了一會,谷多終於反應過來了:「戰蟲……戰蟲能知道你心裡想什麼?!」
「它能知道我想什麼,我也知道它想什麼。」沙齊點點頭,他轉過身,被他命名為沙蛇的那條小細蛇也正好爬過來,順著他的手臂一路爬上肩膀,嘶嘶的吐著蛇信繞在沙齊的肩膀上,「這是大巫的威能,他讓我們的心和蠱蟲夥伴的心連在了一起,並且我們能從對方那裡獲得力量。我是很弱小的蟲戰士,在你眼中的那些矮小的人,他們十倍百倍強過我。」
聽到沙齊所說的真相,谷多的臉紅得像是要炸開,可是少年人就是抗壓力強,很快他的問題就變成:「怎麼樣能成為真正的蟲戰士!」了。
沙齊歎了一聲,慢慢來吧,總能讓少年人知道到底該怎麼樣在茅城生活下去的。
***
少年人沙齊充滿了對蟲戰士憧憬的同時,茅城的管理者們,正在忙於戰爭的準備。五年來茅城也和其他部落打了不少仗,但這是第一次全面動員的大戰,而且對手的距離還那麼遠。
戰士動員還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後勤。
「白銳,你不覺得身為大巫還是你留下比較好嗎?」黑爸不知道第多少次開始繞著白銳碎碎念,因為他被眾人一致決定留守。
「黑爸,你怎麼說怎麼念都沒用了,接受現實吧。」白銳聳聳肩,「我是去療傷外加放毒的,我的作用可比你大多了。」
「那就讓別人留守,你說你們當初怎麼不叫茅收、諾麗絲他們留守,非得提議我呢?」
「因為黑爸你的算數是除了白銳之外最好的。」獵星一進家門就看見無奈的果爸,更無奈的白銳,還有少有的竟然一臉委屈的黑爸。
黑爸的數學天賦讓白銳都驚歎,他現在比白銳的能力都要高了——白銳的數學水平頂多是高一的,更高的這些年下來早就還給老師了。可是兩年前發現黑爸那著根木棍用他根本不知道的方法,在沙地上解π值,他還是從3.1415那前五位看出來的,當時黑爸已經算到二十多位了。
ˍ(:3∠)ˍ問之,答曰:閒的,解悶。身為一個穿越人士,白銳當時是崩潰的。他家黑爸妥妥的是狂拽酷霸帥的高富帥,成功人士加絕對男主角,唯一一個問題大概也就是黑點,不過黑的不才是更有男人氣概嗎。
「黑爸,你這五年來帶著果爸到處去玩,明年就別玩了。」白銳拍了拍黑爸的肩膀,表示這事絕對沒得改。
「唉……」黑爸歎氣,他打了那麼多小戰,偏偏錯過了最大的,怎麼能甘心。可是看情況這是不甘心也得甘心了,「行了,留就留吧。」
果爸的手伸過來,拉住了黑爸的手:「走,回家吧。我用那口陶鍋煮了肉,現在應該已經好了。」
黑爸緊握住那只比他的手也就是白了那麼一點點,可是同樣粗糙,同樣骨節明顯的手,猛然間忽然意識到,好想留下來也不錯。他們這些年東奔西走在外邊的時間確實是太長了,在外邊是刺激又開心,在家裡不是也有外邊找不到的安逸與平靜嗎?
「這次便宜你們了。」黑爸和果爸手拉著手站了起來,不過眼看著都要走了,黑爸忽然又竄了回來,一把把白銳的頭(假)發拽了下來,這才在白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心滿意足的拉著果爸走了。
「你搶孩子的頭髮幹什麼?我又不是沒有?」當著孩子們的面雖然沒反對,但是出了門,果爸表示了嚴重的不理解。
白銳的假髮是白毛,長長的發尾還纏著破虜的銀飾,閃亮璀璨。
「這個漂亮啊,白銳自己又不是不能再做一個,我想看你戴著。」
「不只是想我戴著,還想我戴著干對吧?」果爸斜著眼睛,裡邊滿滿的是對說話留一半的黑爸的鄙視。
「對!」繼而他滿臉遺憾的說,「要不然看他那衣服做得不容易,我連衣服也一塊借來了。」
此時的白銳簡直要哭瞎了,qwq黑爸你好冷酷好無情好無理取鬧啊。就算假髮和頭飾確實比衣服容易製造,但是也花了你兒子許多精力,外加幾十萬生存點數啊!
尤其是假髮,那都是一根一根二哈的尾巴毛拔出來的,難道還讓他再去拔一次?假髮製造好之前怎麼辦?大冬天的好冷啊,光頭大巫好沒有威嚴啊。
「別難過,好久沒看見你這麼銳的樣子了,乍一看雞蛋一樣可愛。」
「獵星,你這安慰一點都沒讓我覺得好受。」
「……」
「鹿腿,你這麼急跑什麼?過來讓我拔點尾巴毛先。」
「嗷~嗷嗷嗷嗚~~」
***
春天到來的時候,白銳的新假髮也已經做好了——ˍ(:3∠)ˍ冬天裡頭皮凍得生疼,還要三天兩頭的追著二哈們拔尾巴毛,白銳也是很佩服自己的。相比之下製作頭飾當然是簡單多了。
同時也到了開戰的時候了,這種大戰,少不了祭祀向祖靈求告。
白銳頭一次自覺自願的在大廣場上為所有在場的即將參戰的戰士們,跳起了祭舞,這次他跳的是蠱蟲狂暴。之前在眾人面前跳得最多的醉舞九天這時候就顯得太靡靡了一些,相比之下節奏激烈的蠱蟲狂暴,更能激起人和蟲的戰鬥熱情。
舞起,繚繞著白銳的蠱霧就如這祭舞的名字一樣,狂暴的澎湧而出,一眼看去彷彿有無數蛇蟲在霧氣中躍動不止。蟲笛的聲音在耳中激盪,大巫在廣場中的十隻蟲王間旋轉跳躍,他身上閃亮的銀飾碰撞出叮噹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