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蓬萊二十七
2017年11月19日
時值初冬,青石廣場角落結起六角霜花, 靜靜矗立在石獸背殼的漆黑「金蘭契」摸著像塊寒冰。回梁瑀生家的路上, 五人話題已經從「倒楣, 大屠殺還tm沒完沒了了」轉移到「不知二等座什麼任務」
拜切爾諾貝利遊樂園之賜, 柏寒很討厭玩偶布娃娃之類,昨晚看到「玩偶島」三字就開始頭疼。夥伴們大多和她相似,只有新加入的周丹寧好一些:他女兒很喜歡芭比娃娃。
「第一, 要抓住什麼現在還不知道,我估計應該是玩偶, 也有可能是別的。我們必須儘快搞定,湊齊了才能知道下一步需要做什麼。」剛剛經歷過的兩場鬼門關還是相當曲折的,這場不可能每人捉住個什麼東西便順利過關, 柏寒趴在筆記本上記得飛快:「以四角遊戲那場任務為例,如果日落沒有動靜, 子夜十二點任務要求才會全部出現, 時間很緊。」
梁瑀生伸出兩根手指:「獨立尋找, 倒比荒山孤墳那場還得排隊強點。島上八成沒有信號,找個落腳點,晚上出門再分散。甭管什麼東西,抓住了儘快送回去,到時候看看情況,不行就讓三等座幫忙看著。」
「第三,這場又是鬼門關,島上肯定有很多陰魂惡鬼附在玩偶上面。抓住那個東西之前不能召喚大黑他們, 就只能靠《金剛經》硬抗了。」楚妍離開的第五天,柏寒由衷想念這位混血女生:根據有限的任務要求分析判斷預估形勢是她最擅長的事情。「我有點擔心,二等座的任務肯定還和我們有關聯,如果他們實力很弱就糟糕了。」
命運不能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是件很無奈的事情,也是大多數隊伍儘量和其他團隊保持友好的重要原因,沒人希望在緊要關頭遇到仇家。趙邯鄲四丫八叉往躺椅一癱,閉著眼睛說:「這回最好碰上幾個熟人,再碰上彭博那樣的非得愁死我不可。」
還好有百福在,隊伍一直很受歡迎。
新成員周丹甯講起經歷過的一場任務:死去多年的亡魂遲遲不肯升天,自己和四位隊友不得不替他找回分散各地的失物(無非是失竊的結婚證、廢檔案和舊衣裳之類),湊齊之後亡魂又提出新要求:替他殺掉二十年前駕車撞死妻子逃逸、逍遙法外的路人,這才心滿意足的輪回去了。
「時間特別緊。」這位運氣不佳的隊友想起來便後怕不已,磕磕巴巴地說:「就,就怕這樣任務隻寫一半的,沒完沒了且得折騰呢。」
你一言我一語時間過得飛快,大門忽然傳來響動:「福哥在不在?梁哥小柏?」
聽起來是薑杏,這個小姑娘儼然成了沈百福粉絲,每天準時投喂,老爸是餐廳大廚的緣故廚藝居然很不錯。喏,鹹肉火腿三明治、南瓜葡萄乾沙拉之外還有個大鍋,打開卻是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
「內什麼,過來過來。」沈百福把中西合璧的午餐往桌子中間推推,又給她搬椅子:「一塊吃點。」
薑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我們馬上集訓,陳亮今天教我們擒拿和反擒拿。」神情認真地伸出又青又腫的胳膊給大家看陳亮是她身手最好的隊友。
哎?擒拿?初學者進度這麼快?柏寒腹誹著,瞧著這個二十出頭的女生鬥志昂揚的跑走了。
至於玩偶島,昨晚其他隊伍都在的時候就打聽出來了:那是處位於墨西哥城市附近的島嶼,島上掛滿玩偶,也是處頗有名氣的恐怖場所,聽說還拍過靈異電影。「墨西哥墨西哥....」柏寒覺得耳熟,奇怪,我們沒在那裡做過任務啊?
梁瑀生指指掛在牆壁一頂紅白綠相間、像雨傘那麼寬大的草帽,「楚妍她們去過,還帶回來好多東西,忘了?」
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柏寒恍然大悟:「對對,還有玉米餅和仙人掌蜜餞,葉....和楚妍還送了我一個南瓜陶罐,可漂亮了。」
翠綠葉梗把手配著橙紅罐蓋,罐身金燦燦很像新鮮南瓜暮色籠罩蓬萊的時候,陶罐被柏寒從櫃子裡找出來,洗乾淨盛滿晶瑩柔潤的鮫人眼淚。
「還挺可愛。」柏寒左右看看,滿意地把陶罐擺在餐桌中央,順手翻出不少墨西哥特產,什麼吉他模型相當齊全。「當時我那場是鬼王墓,在地底足足憋了七天,可沒勁了;回來之後特別想去墨西哥,他們那場是食人蟻?」
男朋友自然也有印象,「沒錯,好像挺簡單的,還帶了一堆仙人掌酒,難喝得很。」
櫃底幾件充滿熱帶風情的衣裳也被翻出來,柏寒驚訝地發現壓根沒怎麼動過,「奇怪,我把它們給忘了。」她把一件白地紅花綠葉長裙搭在肩頭,用手抹平衣褶。「實在太豔了。」
「墨西哥那邊的衣服就這樣。」梁瑀生倒不以為意,挺感興趣地打量:「試試,挺好看的。」
興致勃勃穿好裙子,長長腰帶打個蝴蝶結;長到後背的黑髮梳成馬尾,再挑一套亮晶晶的髮簪耳環。瞧著鏡子中的自己,倒也沒那麼俗豔嘛?
掛在屋簷下的琉璃繡球燈散發著柔和光芒,卻被另一盞明月燈輕易奪去風頭:後者形如白玉盤,旁邊還配著盞小小兔子燈。銀光閃閃的柳生十一郎順著院牆踱步,大黑狗卻趴伏在門口等她。梁瑀生正蹲在花圃旁邊輕輕撫摸著熟睡的兩隻小龍,聽到腳步便抬起頭,臉上滿是驚喜和讚賞:「我小柏真好看。」
「那當然。」情人發自內心的讚譽無比動聽,柏寒原地轉了個圈,提著裙擺微微屈膝仿佛謝幕的舞蹈演員,「等著啊,還有呢。」
東京採購的昂貴和服,雖然沒有雷雪那套從酒吞童子寶庫得到的十二單衣瑰麗,卻也著實美麗;秦朝帶回來的曲裾深衣穿起來非常麻煩,不過配上紅寶石步搖效果很好;至於不夜城從城主手中得到的「鸞鳳翎羽和雲霞織就的霓裳」,柏寒想不出什麼配得上它,只好隨便梳個丸子頭,隻戴一根得自慈禧太后的翡翠髮簪:遍體通透如一汪春水,簪頭雕著一雙展翅欲飛的碧璽粉蝶。
「梁瑀生,你又不會寫武俠,為什麼叫梁羽生?」花圃中的鮮花盛放如初,兩隻小龍卻昏睡不醒,柏寒只好把它們抱上膝蓋。
並排坐在屋簷下的梁瑀生想了想,握住她的手掌:「你明明這麼暖和,為什麼要叫柏寒?」
柏寒理直氣壯地說:「因為我姓柏嘛,柏樹天氣越冷長得越茁壯。」
梁瑀生只好答:「我老爸老媽是大學同學,在圖書館認識的;我爸爸喜歡《七劍下天山》,我媽媽喜歡《雲海玉弓緣》;我爸爸姓梁,我媽媽名字有個瑀字,於是我就叫梁瑀生了。」
原來如此,柏寒嘟囔著說:「那你以後也寫寫好了,說不定會很有名。」
這話把梁瑀生逗笑了,連連咳嗽著煙都顧不上抽了。「頂多像寫日記似的寫著玩玩,別的就算了,我不是那塊料。」
柏寒大為失望,忽然靈機一動:「梁瑀生,你猜猜等我回到家裡準備幹些什麼?」
「我想想啊,嗯,這回錢是不缺了,這輩子也不用找活兒了。」他煞有其事地仰著頭盤算,滿臉憧憬地說:「先房子,杭州濟南北京都買;再買塊地,算了,乾脆買幾座山,綠化好點的。山裡建幾間別墅,弄大點,等高藍山老趙老劉淩耀祖他們找咱們來都能住得下,也玩的開。再養幾匹馬幾隻羊,哎,不行,有它倆在呢。」
他用惋惜的眼神注視著趴在兩人膝蓋上的小龍,歎了口氣:「只好多弄幾輛車,摩托車愛騎嗎?」
「不喜歡,我這輩子也不想騎車了。」柏寒還記得夜行僵屍那場任務兩人一前一後騎著摩托車奪命狂奔的情形,半點興趣也沒有。「乾脆划船好了。」
呵呵笑著的趙邯鄲又指指大黑狗:「說正經的,你不是答應了大黑,要帶它到處走到處看嗎?現在有時間了,先把杭州逛一遍,西湖雷峰塔什麼的,再來濟南,我帶你們逛大明湖看趵突泉;還有老趙那裡,邯鄲是寒酸了點,讓他開著車帶咱們把河北玩遍了,再去哈爾濱找福哥,過年那會兒去,正好看冰燈....
冰雕宮殿在夜幕中映著燈光閃閃發亮,宛如水晶宮殿;年幼的柏寒尖叫著由爸爸抱著從高高的冰滑梯頂部滑下去還是十多年前去過哈爾濱呢,一時間柏寒心馳神往,滿心憧憬。
「好啊,一言為定。」她握著男朋友手掌,「不過我說的不是這些,是事業,嗯,反正是早就想好的事。」
梁瑀生大感興趣,聽她一本正經地說「我要把在蓬萊的經歷寫成,就是鬼故事,然後發到網上去」忍不住哈哈大笑,柏寒怒目而視。
「好好,我女朋友還能當作家呢,說不定還能出書呢。」他用敬佩的目光注視她,倒把柏寒說的臉熱。
「什麼啊,就是寫,現在很流行的。」她用時常掛在嘴邊的室友張彥當例子:「張彥知道,她男朋友就在起點寫靈異,什麼《午夜墳頭站著誰》很掙錢的,都買房買車了北京房子一平米幾萬塊。」
梁瑀生連連點頭,鼓勵地摸摸她黑髮,「說好了,你也去那個起點寫,到時候把咱們經歷的任務都寫進去,肯定能掙錢。」
外行。柏寒用嫌棄的口吻說:「這你就不懂了,男的去起點,我嘛,要在晉江寫才行。」
11月27日子時,在青石廣場代表八點的位置見到小雀斑胖子五人的時候,柏寒大大鬆了口氣:熟人裡頭這幾個人算是很靠譜了。
對方卻各自臉色發白:加上徐福東渡那場,即將進入的新任務已是他們第二場鬼門關了,而且還是大屠殺。幸好五人也算是見過大場面,互相鼓勵著「靠,八岐大蛇那麼牛B,還不是被咱們弄死了嗎?」「有福哥在,怕啥?」
出乎眾人預料,二等座任務要求和自己居然沒有區別:
任務要求:1、停留在玩偶島;
2、日落之後保持沉默,直至獨自尋找並捉住__為止。
照這麼看,我們找到那個什麼東西之後一定還有後續,柏寒這麼想著。
和還算鎮定的二等座相比,在荒山孤墳合作過一次的徐海鷹卻笑不出來了,悶在蹲在一旁抱著腦袋。
例行會議結束已是傍晚,三隊約好明早七點半直接在青石廣場車站集合,各自解散。回到院落的柏寒失望地歎口氣:花圃中的兩隻小龍依舊沉睡著,連幾朵鮮花都沒碰過,睡夢中還不忘把八岐大蛇的內丹藏在身底。
輕輕推幾下,它們卻動也不動。柏寒有些擔心:「回來那天它們還吃花瓣呢。」
「算了,讓它們睡。」梁瑀生安慰地拍拍她肩膀,「消耗太大了。」
柏寒點點頭,「有它倆在我還踏實點。」
「有我們三個在呢。」梁瑀生指指自己,又指指銀光閃閃的十一郎和大黑狗:「還怕什麼玩偶布娃娃?」
可你這場之後就要走了。柏寒把離別愁緒壓在心底,輕鬆地晃著拳頭,「我有什麼可怕?哼哼,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揍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