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酆都三
2017年11月10日
「一枝紅豔露凝香, **巫山枉斷腸」「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兩句流傳千古的詩固定了柏寒心目中的巫山形象。
果然名不虛傳。
明明到了年尾,漫山遍野的樹木依然青翠鮮活,猶如春夏之交。視野中點綴著火焰般醒目的紅葉黃杏, 加上山腳曲折清透的溪流,巍峨巫山被妝點得格外嫵媚動人。
「看,神女峰!」方晚唐指著被群山環繞的一座細瘦高聳山峰,驕傲地喊著:「巫山神女峰, 聽說過?」
在長途汽車上度過整整一天之後,其餘遊客下的七七八八, 兩位少年已經和諸位乘客混得半熟。被顛簸得昏昏欲睡的柏寒嗯了一聲,把玩著口袋中珍珠提出問過八百遍的問題:「到底還有多遠啊?」
方晚唐的答案也是一成不變。「今天肯定到啦,著什麼急?」關星瀚靠在座椅睡著了, 口水流得老長。
拜託,我們只有四天了, 蓬萊不是不會在地點上耍花樣麼?柏寒很是心急, 卻也無可奈何:這兩個孩子顯然擔心眾人過河拆橋,只說到站就知道了,嘴巴嚴得很。
昨晚都睡得很晚, 梁瑀生靠在椅背養神,額前黑髮隨著車身顛簸擺動;給楚妍發完資訊,百無聊賴的柏寒啃了半個蘋果,從車窗中伸出頭朝天空張望:「它倆跟上來了?」倒把身畔方晚唐惹得好奇不已,也把腦袋伸出去:什麼也沒有啊?「喂, 你在看什麼?這裡小鳥很多的。」
柏寒也守口如瓶:「秘密。」
傍晚時分,長途汽車總算停在車站,腰酸背疼的眾人陸續下車,活動手腳的活動手腳,抽煙的抽煙。這裡是旅遊勝地,其餘遊客早早定好住處,跟著來接的人走了;方晚唐也把眾人帶到站口四輛麵包車前:「走啦,到我家去。」又用方言和司機打招呼,顯然是熟人。
山路還算平整,能容兩輛車並肩通過,柏寒上的這輛車卻太快了些,忽地躥出老遠。嚇得坐在前頭的沈百福不得不商量:「慢點,開慢點。」
司機滿口鄉音,哈哈笑著:「我又沒喝麻嘍。」
太陽已經落山,嫋嫋炊煙飄散在蒼茫山谷中,霧濛濛地給周遭平添幾分神秘。這麼山清水秀的地方,目的地又是能招魂的「巫山派」,柏寒忽然有種「即將見到名門大派世外高人」的憧憬,可惜願望很快落空。
四座粉牆黑瓦的農家院,滿眼看不到頭的果樹菜地,幾窩雞鴨白鵝、白兔刺蝟外加兩只看家護院的黑背,一條從門前流過的清澈小溪以上就是「巫山派」地盤。
方晚唐大姨方文鏡是位精明能幹的中年婦人,渾身小老闆的利索勁頭,普通話說得相當好:「這麼晚才到,坐車坐累了?來來進屋喝杯水。」
七、八把門鑰匙也整整齊齊排在大堂台:「朝雲院,頂頭那間院子,裡頭都是兩人間三人間,足夠你們住的。屋裡有空調,洗澡水得多放一會幸虧你們這時候到,要是五一十一還真騰不出房間。」
朝雲院?難道是宋玉那首《高唐賦》?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
「一間房一天三百六十塊,包院四千,先把房錢結了,你們住幾天?」方文鏡像所有農家樂老闆娘般算得一清二楚,「晚飯在家裡吃?水裡撈的活魚,能燉能涮,再給你們殺兩隻雞,柴雞蛋嫩著呢,菜都是現摘的,早晨剛去市場買了兩扇羊。明天早點算是送的。」
梁瑀生拎起把門鑰匙在手中輕輕拋著,「老闆娘太客氣了,吃飯不著急。頭一回過來,路不熟,哪兒也去不成,得勞煩您指點指點。」
「來的就是貴客,哪兒能空著肚子說話?這兒可沒這個規矩。」方文鏡不容分說走在前面,「晚上我下廚,您嘗嘗我的手藝。」
既然地頭蛇劃下道兒,眾人也不能示弱。餐廳相當寬敞,幾張餐桌鋪著一塵不染的白布,方晚唐抱著兩大瓶紅紅白白的山花擺在中央,不等眾人問話就一溜煙跑了,關星瀚更是影子都不見,一側廚房早已傳來響動。
「鴻門宴啊?」柏寒悄聲說,梁瑀生搖搖頭掰開木筷:「不至於,咱們這麼多人,還能都撂在這裡?又不是荒郊野地。」何況還有隨時聯繫的楚妍趙邯鄲呢。
二等座隊長彭博也一副隨遇而安的神色,三等座薛鴻文更是唯兩隊馬首是瞻。
香蔥柴雞蛋、肉末茄子、醬燒鹵水豆腐、青椒雞丁、老醋花生、地三鮮、紅燒肉燉白菜粉條、疙瘩湯很常見的旅遊農家飯,然後才是幾道辣子雞回鍋肉水煮魚之類,味道確實地道。
見兩桌盆幹碗淨大大捧場,方文鏡滿臉笑容,「來來,屋裡喝茶。」
重點來了。眾人商量幾句,倒也沒必要都去,柏寒三人都在,彭博只帶著一位藍襯衫,算是當地人的周丹寧也跟著;三等座只來了薛鴻文。
客廳很是溫暖,茶已經沏好了,方晚唐垂頭喪氣地站在一位駝背老婆婆身旁。這回方文鏡沒兜圈子,也做了個方晚唐做過的古怪手勢:「這位是梁道友,蓬萊派各位,巫山派方文鏡有禮了。」
坐在對面的梁瑀生朝她和老婆婆方向抱了抱拳:「蓬萊派向來低調,又在海外發展,還沒拜會過巫山派各位前輩,真是失禮。」
「好說好說。」方文鏡直截了當地說:「我想見識見識梁道友駕馭的靈鬼,開開眼界。」
隨著一聲呼喝,披甲重劍的柳生十一郎赫然出現在房間正中,著實威風;事先見識過的方晚唐還好,方文鏡面色肅然,身體微微後退;原本老態龍鍾的駝背婆婆更是雙目如電,緊緊盯住十一郎不放。
「果然能斬鬼驅魔,威力非凡。」方文鏡喃喃說道,滿臉敬意地笑著說:「我們深居一隅,孤陋寡聞,沒怎麼聽說過貴派名號,還望道友見諒。」
咳,原本就是編的啦,柏寒腹誹,隨即打起精神:這些修道人士可不好對付。梁瑀生擺擺手:「這都好說。我們想救關裕豪,不知道友有什麼辦法?」
方文鏡搖搖頭,「都是修道中人,打開天窗說亮話。各位道友,到底是來救人的,還是找我巫山派的?」
「來救人的。道友也看見了,我們殺殺鬼怪、降妖除魔都還不怕。」梁瑀生指指自己的守護神,「招魂救人就比貴派差得遠了。不瞞道友,關裕豪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並不只是幫過忙這麼簡單;我們這次出動這麼多人手,非得把他救回來不可,還請道友幫忙。」
這也是大家商量過的。乘客們只有守護神可以依仗,如何進入「陰曹地府」一竅不通;時間緊迫,好不容易遇到巫山派,還不如開門見山請對方幫忙。
「關裕豪沒救了。」方文鏡望望那位老婆婆,見對方慢慢點點頭,這才直截了當地說,「晚唐這孩子不知輕重,施法招魂倒也不是頭一回;我們剛才特意試了試,依然沒動靜,可見關裕豪的魂魄早早進了陰曹地府,這就沒辦法了他畢竟是晚唐同學的父親,能幫忙我們不會袖手旁觀。」
梁瑀生盯著她眼睛:「若是進陰曹地府,把他拉出來呢?」
「諸位大老遠過來,我若是說沒辦法,進不去,未免不通情理,何況諸位道友也不信。我們巫山派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別的不敢說,酆都一帶倒還混的熟。」方文鏡拍拍手,乾淨利索地說:「就按各位道友說的,我們把各位送進陰曹地府;至於能不能大功告成,可就不敢保證了。各位,不是我們不幫忙,可以去江湖各門各派打聽打聽:我們前輩幾百年前就改了規矩,只管招魂畫符,救人性命,不能踏進鬼門關半步。」
成功了!咦,還有這種規矩?難道巫山派前輩曾經進入陰曹地府,卻又吃了大虧?把我們送進去又有什麼條件?柏寒暗自琢磨,聽男朋友立刻應了:「道友有什麼條件或者要求,請說出來,都好商量;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畢竟關裕豪也算自己人,道友看在方同學份上也不能撒手不管。」
方文鏡無可奈何地歎氣,把話題轉移開去:「這樣,各位道友先把費用交了,我把需要的東西告訴各位,趕緊準備準備關裕豪兩天前離了魂,再過五天就算大羅金仙也沒辦法了。」
費用?真直白啊,也好,總比像不夜城那裡要求找什麼稀奇古怪毒龍草之類強得多。柏寒捧起杯茶呷著,只聽她念念有詞:「一人一百萬,你們幾個人進去?就按梁道友說的,關裕豪是自己人,我們晚唐同學的父親,按熟人打個九折....」好懸沒噴出來。
五人就是五百萬?二等座彭博好歹算是見過世面,倒也按捺的住;三等座薛鴻文是荒山孤墳任務才進蓬萊的,此時也才第四場,驚得瞠目結舌。
方文鏡理直氣壯:「各位道友怕是不知道,想進陰曹地府得有路引才行;繪製路引又得自刺心血,大耗元氣,;稍一疏忽還會反噬自家,引火焚身。何況看諸位道友的架勢,恐怕不止一、兩個人想進去?可是不容易呢天底下能繪製路引的也只有我們巫山派了。」
好,反正不差錢。柏寒掂掂背包,就想把底部金條鑽石拎出來每場任務大家都帶些傍身。彭博更不含糊,伸手摘下手錶:江詩丹唐最新款,賣六位數不成問題。方文鏡連忙喊著:「哎哎,我們可不收這些,小本買賣,折在手裡怎麼得了?還是一手錢一手貨?」
「楚妍?」幾分鐘後柏寒在院落裡溜達,山裡信號不好,聽著費勁。「這邊搞定了,巫山派答應送咱麼進陰曹地府....對,他們能畫路引,拿著就能進去....你倆先別回來,趕緊找間當鋪,先湊個五百萬....不行,非要現金,我帶著不少東西呢,都不收....」
不等她掛電話,彭博團隊兩人已經準備停當,出了農家院徑直朝停車地方走,眼瞧著也是找地方賣東西去了。三等座更慘,圍著眾人「借東西」,新人們更是束手無策任務要求,他們必須「赴巴子別都,入陰曹地府」,時限倒比平時少得多,待滿24個小時即可。
一位少女蔫頭耷腦從房間裡出來,正是方晚唐,正仰頭尋找兩條小龍的柏寒把她半路截住,板著臉說:「喂,方同學,原本是你救關星瀚老爸,你怎麼不管了?」
小姑娘顯然也不開心,低著頭說:「不是我不管,是我們門派有規矩:不許進陰曹地府。我,我只會招魂。」
「現在變成我們救人了,你是不是得意思意思?」柏寒也不客氣,拉著她走到角落:「也不用別的,你把陰曹地府什麼樣子告訴我,沒准我們真能把關裕豪救出來呢那裡真有奈何橋嗎?」
方晚唐轉動黑漆漆的眼珠,「喂,柏同學,你也要進陰曹地府嗎?那個梁什麼有靈鬼,你有嗎?」
幾秒之後她就被銀光閃閃的大黑狗嚇得倒退兩步,半天才說出話來。「可真大,它是蠻荒異種嗎?」這回她信服了,小聲說「我沒去過陰曹地府,我大姨也沒去過,我老祖早年進去過。喂,你可別說是我說的。」
什麼門規,明明是騙人的,老祖就是那個駝背老太太?發覺自己說錯話的方晚唐扯著柏寒
不放,只好把「你們有了路引就能進陰曹地府;普通魂魄先進鬼門關,再走黃泉路,踏上奈何橋,喝了孟婆湯才能去輪回轉世;你們只要在關裕豪喝下孟婆湯之前截住他,就能把他帶回來」詳細說了,又想了想:「我去求求老祖,能不能給你們畫個符。」
好姑娘!柏寒高興地拍拍對方腦袋,順手把口袋裡一顆珍珠送過去:「給你玩。」
手指大小,映著月光閃動一小團柔和溫潤的光芒,像夏夜螢火蟲,又像情人眼淚那是顆鮫人淚珠,上場任務得到很多,柏寒非常喜歡,帶了些在身邊把玩。
足足盯了三分鐘,方晚唐才結結巴巴問:「柏,柏同學,這個是,是什麼?」得到答案後依然不敢相信,突然握在掌心轉身衝回房間。
很珍貴嗎?還是對修道人士有特定用途?無論如何看起來巫山派很需要它。片刻之後,方文鏡對著柏寒三人鄭重其事地說:「梁道友柏道友,貴派既然在海外,只怕常能遇到鮫人,這種鮫人淚珠若是還有,鄙派願意高價收購。」
現在輪到梁瑀生討價還價了。「鮫人生在深海長在深海,歌聲還能勾人心魄,捕捉起來非常吃力,即使捉到了也難令它們哭泣。方同學手裡這顆我們也是折損人手、大耗元氣才得到的。」
把鮫人眼淚握在掌中的駝背老婆婆冷笑幾聲,嘶啞著嗓子說:「先把東西告訴他們。」
方文鏡應了,從衣袋取出一張白紙遞過來:「這是繪製路引需要東西的清單,原本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便送給道友了;還請各位儘快準備。」
還需要準備東西?柏寒迷惑地望過去:1、無根水;2、江底泥;3、城中塵
這是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