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荒山孤墳山五
2017年9月13日
它們好像不太怕我的狗?
沒錯, 焦黑殘骸圍攏在大黑狗周身銀光之外,枯枝般長長手臂不停往裡伸。幾劍利索地削斷枯枝, 柏寒帶著大黑狗朝著下山道路且戰且退, 還好仗著反應敏捷沒被大群殘骸包圍。
手心灼熱如同握住烙鐵, 柏寒雙手差點拿不住短劍,硬撐著沒有脫手那些遊客是被活活燒死的, 我的劍攻擊它們就像刺中火焰。這樣下去不行, 柏寒不得不連環飛踢逼退敵人,百忙中扯開纏住墨綠念珠的手帕纏住劍柄, 熠熠金光又把敵人逼退些許。大黑狗像是很煩躁, 冷不丁撲住一具殘骸連撕帶咬,不多時揪出一道青白陰魂咬碎;可倒在地上的殘骸不多時又搖搖晃晃帶著火焰撲過來這具軀幹被其它陰魂佔據了。
「我們走!」不敢戀戰的柏寒仗著念珠金光徑直衝下山路,大黑狗且戰且退擋在後頭。山路沿途枯樹統統化身覆蓋著火焰的焦黑殘骸伸出手臂撲來,柏寒連劈帶閃一路狂奔, 幾次不得不衝到山石上延緩衝勢,好在這次運氣不錯沒有摔倒幸虧有螢火蟲香囊照明, 否則沒法舉著手電筒或者火把了。
一陣風般衝下荒山又跑出數十米,柏寒發覺身後沒有腳步了, 微微喘息著回首:面前屹立一座熊熊燃燒的荒山,火焰仿佛亙古未滅,無數焦黑殘骸探出身體伸長手臂被這麼多死人盯著的感覺可真不好。
不過它們好像不能下山今天是第四晚, 第七晚就懸了。帶著大黑狗足足撤退一公里,柏寒這才找了處乾淨青石休整。雙手都是大大小小的燎泡,沒有包裹手帕的右手更嚴重, 柏寒不得不用涼水衝洗,又握著幾塊鵝卵石,頓時舒服多了。急救包裡沒有燙傷藥,只好胡亂敷上些不夜城的止痛草藥。
消滅第一眼看到的鬼魂或者精怪,回到原處盯著車票的柏寒皺緊眉頭:既然木屋是假的,任務自然完不成,楊幽依然有可能就是我需要消滅的鬼魂。無論如何必須先排除一種可能才行,看看手錶才13日淩晨一點,柏寒草草吞下幾塊餅乾:「大黑,我們先找木屋。」
腳下依然是從木屋前往荒山必經的羊腸小路,映著月光若隱若現。這裡應該是中間位置,再走一公里左右就是木屋了。就像李茂所說,山頂孤墳實體早就被破壞了,只能在夜間顯現;可第二晚我在山頂等了半晚它也沒有出現,直到離開荒山並打算回到木屋之後才莫名其妙轉移過去。
每場靈異任務都有奇特之處:上場幽州其實是陰間,居民永遠不會死亡,我們的守護神是死去之人執著的靈魂,到了幽州反而活了過來;四角遊戲裡的巫蠱只能在最後一夜攻擊我們,之前則用種種手段迷惑我們的眼睛耳朵;換到這場任務,難點除去確定第一眼看到的鬼魂精怪,還在於如何返回真正的落腳木屋,焦黑殘骸什麼的不算大場面。
這麼琢磨的時候柏寒發覺面前幾百米又是一棟404木屋至少看起來比較像。依然燈火通明,圍著院落遠遠燃著幾堆篝火,眼尖的柏寒能透過籬笆看到兩名三等座乘客放哨,隊長徐海鷹的守護神貓頭鷹圍著外牆打轉。
不能貿然過去:柏寒可不敢保證自己可以在雙手受傷的情況下再次衝出重圍,疾衝下山嘗試一次也就夠了。戴上珀伽索斯羽毛的口罩凝神細瞧,可惜木屋看起來毫無區別,顯然沒什麼效果。
「大黑。」束手無策的柏寒低聲說:「你能分辨前面的是真人還是鬼怪嗎?」
大黑狗抖抖身體,一步步朝木屋走去,神態相當慎重。柏寒亦步亦趨跟著它,始終保持在銀光範圍內。距離木屋還有一百米左右,大黑狗忽然停住腳步,吸吸鼻子嗅著迎面吹來的夜風,頭也不回地朝來路跑去。
倒楣,果然又是假的。柏寒跟著它足足退出一箭之地才停腳。怎麼辦?她茫然左右張望,荒野上生著毫無規律的枯樹,難道白天才能找到回去的路?不對,我們剛剛進入一等座行列,不可能那麼簡單。
咦,大黑狗聞聞嗅嗅,試著朝西方荒野邁了幾步,停下來等她它能找到回去的路?柏寒立刻來了精神,緊緊跟在它身後。狗狗的鼻子比我們靈多了,一定有希望,柏寒發覺大黑狗不時停下來凝視四周更加滿懷信心幽州城裡它喝了希什麼泉水,視力嗅覺一定更靈敏才對。
泥沼、山石和僵屍般的枯樹,大黑狗選擇的道路偏離羊腸小徑越來越遠,無不偏僻艱險;想不出其他方法的柏寒索性跟著它行進。前面是棵兩人合抱粗細的枯樹,大黑狗徑直對著樹幹衝撞過去,糟糕,它是透明的,我可會撞破頭管他呢,走就走。
閉著眼睛伸直手臂走了幾步,早該撞到樹了,面前卻什麼都沒有。睜開眼睛的柏寒發覺自己身處羊腸小徑之間,周圍生著齊腰高的野草,數百米外是間熟悉的小木屋。
這次大黑狗毫不遲疑地大步靠近,巨大身軀從籬笆門塞了進去,引起一片歡呼:「回來了,小柏回來了!」聽起來是三等座。
應該是真的?柏寒跟著奔入木屋,發覺除了三等座和新人之外沈百福也在客廳,後者從沙發上迎過來:「成了嗎?」
車票背面的任務要求依舊紋絲不動柏寒失望地放下車票,轉而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百福,你叫我什麼?」
「小柏啊?你手怎麼了?」自從上個任務結束,大多數時間很少說話的沈百福皺緊眉頭,乾巴巴地說:「你也被弄到山頂了?我第一天到山頂看見樹上有隻喜鵲,一會飛一會跳,就沒理它。天亮之前它突然變成被火燒過的骷髏鳥飛走了,我趕緊追,連給你們說一聲的時間都沒有。昨天才趕回來,直接被弄到山頂去了,看見一座墳,好不容易才找回這裡。」又把車票遞過來:任務要求確實消失了。
按照蓬萊規則,別人車票可能由精怪變化,比如混淆視聽的四角遊戲;自己車票卻做不得假。柏寒想也不想:「他們三個都沒回來?你怎麼不叫沈天奇出來?」
幾秒鐘之後,熠熠生輝的佛珠把大半個客廳都籠罩住,三等座和新人們咂咂稱讚,膽大的瞧著沈百福臉色跨進來剛剛第四晚的緣故,木屋由徐海鷹守護著,還沒有進入最高戰備狀態。沈百福言簡意賅:「老趙和梁瑀生第三晚走的,到現在一點信兒都沒有,楚妍也是。二等座少了個人。」
通過敞開的窗戶,柏寒能看到大黑狗正居高臨下嗅著擔任警衛的守護神:一只比普通小狗還大的貓頭鷹,後者嚇得快從籬笆上掉下去了。再拎起餐桌茶點品嘗,確實沒有異狀。
「別動。」柏寒二話不說拔出短劍,沈百福了然地挽起左臂衣袖短劍輕輕劃過,幾滴鮮血溢了出來。「多謝了,徒弟。」柏寒有點吃力的放好短劍,立刻被他抓住手腕看看,掏出急救包。
不夜城的草藥非常靈驗,高高腫起的水泡已經消退,柏寒微微吸冷氣:「別挑,我馬上還得出去,包上就行了。」沈百福嗯了一聲,幫她用清水洗淨雙手,敷藥纏好繃帶。
做筆記分析是沒戲了,柏寒把這幾天的事情講述給他,沮喪地吐槽:「這任務煩死了:我以為消滅楊幽就行了,現在看來確實有問題。我沒看到什麼喜鵲,如果山上真有其他妖怪怎麼辦?」
得再上山去。那座孤墳還會出現麼?剛才遇到的假梁哥和百福所說的樹妖狼妖難道是任務給我的提示?真的要把一棵樹一塊石頭都檢查一遍?不去又不行,今天都第四晚了,越往後越是艱難。
一時有點茫然,還是沈百福大力拍打她肩膀鼓勁:「別慌,剛第四天,來得及。你把你離開木屋後上山的事情給我講一遍,什麼都別落下。」
坐在新人搬來的沙發上,柏寒定定神,把自己前天夜間經歷細細講述:「山頂什麼奇怪東西也沒有,我還特意檢查樹木和石頭,就怕有什麼精怪。天快亮的時候,我在山邊看到湖邊有個男的拄著拐走路,背上伏著個藍衣裳....」
面前百福邊仔細聆聽邊大口喝著濃茶提神,有個念頭卻突兀地鑽入柏寒腦海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楊幽麼?
與此同時,距離莽蒼山谷不遠的村落。
那位柏小姐怎麼說的?三天後就會離開?李茂心神不寧地瞧向漆黑一片的窗外:現在剛剛淩晨四點,距離太陽升起還有一個多小時。老天爺保佑她快點走,越遠越好,帶著那只可怖的大黑狗:儘管後者注意力放在楊幽身上,他依然被撲面而來的威懾力嚇得筋酥骨軟,死魚般癱在湖邊。好在柏小姐和那隻狗似乎沒有對他起疑心,離開的時候很是輕鬆。
聽起來她是陰陽眼,又學過法術,怎麼沒發現我其實....
說起楊幽,李茂打心眼裡難過起來:十幾年前沒遇到她就好了。就像講給柏小姐的故事那樣,他和楊幽是有過幾年好時光的。兩人甜蜜的小家被安排在學校附近,楊幽把他照顧得井井有條,一手好菜更是燒得發小死黨都羡慕不已,春天踏青秋天採摘,冬天添衣夏天冰西瓜,李茂一度以為兩人會永遠幸福下去。
可惜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畢業楊幽讀研,他正式步入社會,開始職場生涯。接觸人面廣了,眼界自然不是大學生所能比擬的:李茂相貌堂堂、家境良好,再加上業績突出能力也不錯,被經理拍板調到度假村實習,三年後回到總公司前途無量。頗有女生對他青睞,主動拋來花束。
做為農村長大的女生,楊幽卻一心盼望儘快結婚生子,過上穩定的大城市生活,順便幫幫家裡。李茂不想24、5歲便當爸爸,兩人開始冷戰。楊幽父母來到g市提出李茂對女兒負責,獅子大張口要求三十萬彩禮給弟弟買房子,每月還得匯款回去養老。
原本便對兒子女友不滿意的李茂父母就此拍板:堅決不能要這樣的親家,下了逐客令。冷戰變成爭吵哭鬧互相指責,血氣方剛的李茂搬出來住進宿舍,楊幽哭著找到度假村湖邊那裡是兩人時時散步的地方。
她是怎麼說的?李茂恍恍惚惚的想。懷孕了,把孩子生下來,結婚;否則就帶著孩子住進李茂父母家裡,什麼給她些分手費一刀兩斷想都不要想他從未發現相處數年的女朋友那麼執拗那麼不可理喻,那麼像塊沉重的包袱,忍不住扇了她一耳光。楊幽癱在湖邊哭得像個孩子。
接到房東電話的時候,李茂驚慌失措地趕回曾經生活過四年的地方,發現女朋友高高吊在房梁,舌頭伸得老長,周身長滿深深淺淺的屍斑手腕那條紅繩還是兩人拜佛時一起求的。
用錢打發走楊幽家人,李茂大病不起,神情恍惚出了車禍,腿也不行了,只能就近看守度假村。這些都不重要,他只知道楊幽回來了。
是的,明明被火化帶回外地安葬的楊幽回來了,每晚都出現在他身邊:偶爾還是舊日面貌,大多數時候吐著舌頭滿臉屍斑。
想到這裡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響動,嚇得李茂直哆嗦。他沒打算開門,拼命蜷縮在屋角:楊幽,楊幽,我眼瞧著你被那隻狗咬死了,你別再來纏我....
門縫刺進一柄雪亮短劍上下劃動,大門毫不費力地被推開,一位年輕女生站在門口:她雙手纏著繃帶,顯然受了傷,不過依然握著兩把雪亮短劍;腰間懸著個玄色皮袋,一道拇指粗細的繩索從袋口延伸向後;她肩膀掛著個古怪香囊,像有隻螢火蟲在裡面似的發出明亮溫暖的橙紅光芒,和隨著她走進屋裡的大黑狗一起把狹小房屋映得如同白晝。
是他剛剛還想起的柏小姐。只見她大步走近用短劍在李茂手背一劃,乾癟皮膚沒有一滴血液,於是她看起來鬆了口氣。「李茂,我就是想問問,你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