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葉知行
葉知行……?!
怎麼又來了一個葉知行?!
秋覺整個人都懵掉了,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門外那人卻禮貌的沒催促,耐心靜候。
屋內的時樂見秋覺去了有一會兒了,仍沒有動靜,放下酒杯嚷了句:“覺兒,是誰來訪?”
現在時樂心情好,會叫秋覺作覺兒,他完全把對方當自己親弟弟看待了。
秋覺這才回過味兒了,遲疑片刻打開了門,只見一位身著水色衣袍的男子對他溫和有禮一笑,身材筆挺眉眼似畫,漆黑明澈的眸子映著漫天雪絮。
秋覺愣住了,他不是沒見過好看的人,屋中那兩位就是一等一的好看,葉公子孤冷絕豔,祁前輩清冽俊朗,可眼前這位道長自有一番風流倜儻,是他從未見過的周正坦蕩。
這一刻,他是真心希望此人就是祁前輩所預言的葉知行。
秋覺的臉倏忽紅了,聲音都有些發顫:“道長稍等,我去請祁前輩。”
“有勞。”
這廂,時樂看到秋覺沒回應心中有些擔憂,卻不形于色,少年漫不經心的湊了過來,取過他放下的酒盞作勢要喝。
“這我喝過的,待會兒給你換一杯。”
少年眸色閃了閃,沉默一瞬方才道了聲好。
穿過回廊,秋覺明晰的聽到自己漸快的心跳,進了屋,他走到時樂身側小聲道:“前輩,這事兒有些蹊蹺,你跟我來。”
時樂擰了擰眉,淡淡的看了眼少年,少年也看向他,似預感到了什麼面色倏忽沉了下去,片刻又移開視線,專心致志的吃那半塊烏梅酥。
“我同覺兒出去看看,回來再與你飲酒。”
少年沒再看他,微垂著眸:“快去快回。”
屋外風雪漸狂,秋覺的腳步也越發快,隔著漫天大雪,時樂也瞧見了規規矩矩站在門外之人,視線相觸那一刻,時樂心中有了數。
“在下浮余山葉知行,久聞錦鯉仙祁前輩大名,今日不請自來,還請見諒。”
時樂深吸一口氣,心緒並沒有過於翻湧,他面上也是客客氣氣:“道長裡邊請。”
秋覺暗裡扯了扯時樂袖口,動了動唇:“前輩,怎麼回事?”
時樂淡淡的搖頭,歎氣,道了聲無妨。
他能有什麼辦法?屋裡那位大小姐,他一直沒有完全的信,現在真正的葉知行找了來,他一時也沒了主意,可既來之則安之,他總不能當著真男主的面揭發大小姐。
時樂和秋覺一樣,打從第一眼,就明白此人是葉知行沒錯了。
“覺兒,你先與葉道長喝杯茶,我過會兒就來。”
將葉知行引至正廳,時樂禮貌的陪了個不是就轉身離開去找大小姐,秋覺心知肚明,面上也不怎麼淡定,紅著臉為葉知行沏了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客套話。
行至花廳,時樂下意識放慢腳步,一路上他想了許多,見了大小姐該以何種表情說什麼話,卻終究沒個萬全之策,他索性橫了心推門而入,卻見屋內空蕩蕩的,小半塊烏梅酥整整齊齊的擺在桌案上,西面的窗戶大敞,細碎的雪花落入屋中。
時樂面色陰沉折回正廳,秋覺陪葉知行已喝了兩杯茶,他看到時樂進屋的一刹那松了口氣,不知為何,在這位道長面前他總是神思恍惚緊張得很。
“抱歉,方才家中有些事,怠慢了。”時樂親自為葉知行沏茶,對方雙手相接,十分謙遜禮貌,和那位大小姐很不一樣。
“是我突然來訪冒昧了。”
待時樂坐安穩,葉知行就將此行目的細細說來,原來錦鯉仙的名聲已在修仙界流傳數月,浮余山祝玄君對這個橫空出世的錦鯉仙很感興趣,剛巧這次笠州不太平,便派了首徒葉知行來除鬼患,同時也拜訪拜訪錦鯉仙。
說是拜訪,其實不過是試探,時樂心知肚明,嘴上滴水不漏:“實不相瞞,錦鯉仙的名頭,不過是迫于生計的說辭,雕蟲小技上不了檯面。”
在大小姐面前時樂油嘴滑舌不著調,可碰到真正的男主,卻正襟危坐不敢妄言。
葉知行微笑著搖頭:“晚霖城白家的事兒,我們都曉得了。”
時樂眼皮跳了跳,氣定神閑道:“不過是碰巧運氣好罷了。”
葉知行不置可否,依舊笑得鋒芒內斂:“祁前輩若方便,待笠州鬼患除乾淨,可否同在下到浮餘山做客數日,與師尊討論道法?”
客套話聽著舒坦,什麼做客討論道法,不過是對他的身份與本事有所懷疑,想要試探清楚罷了,時樂心下明白,他的存在,或許已經成為各大世家眼中的一根刺,躲是躲不過了。
時樂沒立刻接話,抿了一口茶,悠然道:“若我不方便呢?”
“祁前輩……”秋覺有些急了,畢竟浮餘山在凡人看來是仙門之地,許多人窮極一生都未能有幸踏足一步。
葉知行的臉色絲毫未變:“在下或許會在笠州多停留一段時日。”
言下之意,可以等到你方便為止。
秋覺絲毫未覺出兩人言語間洶湧的暗流,咬了咬嘴唇道:“葉道長,若不嫌棄,可以暫住於此。”
“……”時樂一聽這話,就知道玩兒蛋了,秋覺胳膊肘往外拐,九成九是順了人設,看上真貨葉知行了。
看葉知行不答,秋覺繼續小心翼翼道:“我們這兒雖比不上浮餘山,但是……但是總比客棧乾淨。”
葉知行終於莞爾:“可如此,會不會太打擾了?”
秋覺猛地搖頭,時樂卻雲淡風輕答了句:“會。”
“……”
“……”
和這男主打太極實在打累了,時樂卸下一口氣,也不怕得罪男主直接道:“我雖沒有留外人住下的習慣,但既然覺兒喜歡你,你就安心在此住下吧。”
就和當年看書時第一印象一樣,他不怎麼待見這個言語點到為止,客氣到令人無所適從的男主。
“祁前輩……”秋覺一張臉紅了白白了紅,十分精彩。葉知行忍耐功夫了得,仍舊面不改色。
“葉道長,與你去一趟浮餘山無妨,只要能讓你們安心的話。”
葉知行眼中終於閃過一絲波瀾,語氣依舊柔和又克制:“抱歉,讓祁前輩為難了,師尊並無懷疑前輩之意,只是……想請前輩幫個忙。”
時樂笑了:“我一介凡人,恐怕幫不上什麼忙。”
頓了頓又道:“待除了笠州鬼患,就動身吧?”
他想開了,穿書一朝除了靠坑蒙拐騙掙快錢,去仙門之地走一遭也不虧,至於對方是何目的,他想多了也無用,在修仙大能面前他不過是螻蟻般的存在。
葉知行道:“一切依祁前輩方便。”
三人又客套了幾句,時樂便引葉知行到客房歇下,一路上秋覺東張西望,時樂猜透他的心思,沉聲道:“大小姐不見了。”
“啊……他能去哪?”秋覺下意識的驚呼出聲。
時樂愁眉不展:“這大冷的天……待會我去尋他吧。”
其實他心中也清楚,若對方真有心躲他,他再怎麼尋也是徒勞。
葉知行微微皺眉:“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的?”
“家裡的孩子離家出走了……”時樂苦笑,歎了一口氣繼續道:“道長還是先歇息罷,我處理就好了。”
雖只是十月天,雪卻越來越大,落了夜,漫天滿地的白,落雪將天地映得如同白晝。
時樂在雪裡找了兩個時辰,將笠州城的大街小巷都翻遍了,還是找不到大小姐的影兒,近來鬼患作怪,他見過大小姐的身手,倒不至於擔心他被鬼魅欺負,只不過這大冷的天,他擔心對方著涼罷了。
在雪地裡連打了幾個噴嚏,時樂吸著鼻子往回走,剛到街口又頓住腳步折了回去,他思及歸燕樓興許還沒關門,想去買些新鮮的梅花糕。
雖然是大小姐騙人在先,時樂也猜不透他是出於何種目的,且大小姐性格惡劣極難伺候,但平心而論,這大半年的時間裡大小姐也幫了他許多忙,他和對方配合起來也十分默契無需太多言語,人心都是肉長的,時樂不知不覺為這刁蠻的少年在心裡留了個重要的位置。
心不在焉的走在被大雪覆蓋的街巷裡,直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時樂才發覺自己又回到了原地,按理說,從街口到歸燕樓不過半盞茶功夫,怎麼……
時樂收攏心神識路,又折騰了半個時辰,沒遇到半個人,山重水複兜兜轉轉,明明是最熟悉不過的街道卻總是繞不出來。他心中咯噔一聲響,完蛋了,鬼打牆。
雖然笠州鬼患傳得沸沸揚揚,時樂卻不想這事兒真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硬著頭皮繼續摸索著,懷中揣著一疊厚厚的錦鯉符,可這都是些瞎幾把畫的玩意兒,緊要關頭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他咽了口唾沫,心快要蹦到嗓子眼來,靜謐的雪夜裡,聽到斷斷續續的、時遠時近的哭聲,應該說,似哭又似笑。
突然,一陣細微的聲響窸窸窣窣而來,越來越近,電光火石間時樂身形一閃,原本他所站之處已密密麻麻的爬滿女人的長髮。
雖然是身穿,且這個設定本身的修為已被毀盡,但臨場反應已經刻進骨子裡,先前在歸燕樓被白三公子為難那次,他就有所覺察。
不到片刻,鬼發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四面八方向他蔓延而來,時樂退無可退,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將一疊子錦鯉符灑了出去,那些觸鬚般瘋長的青絲立刻縮了縮,時樂見狀有了底氣,在自己身上貼滿錦鯉符,沿路的鬼發似暫時被震住,伺立于道路兩側不敢輕舉妄動。
時樂屏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踏雪而行,這些錦鯉符都是出自大小姐之手,可見對方真有兩把刷子,隨手潦草一畫就能退治魑魅魍魎。
可這條路就跟黃泉路一般,毫無盡頭,鬼發似生了眼睛蠢蠢欲動,又被錦鯉符震懾不敢妄來,時樂沿途觀察了一圈,料想自己跌入鬼發織的幻境裡,周遭還是尋常街景模樣,一排排四合院門扉緊閉。
他在一處四合院門前停下,將所剩不多的錦鯉符貼在抱鼓石上,如他所料,門扇上的鬼發便急急退去,他見狀忙去推門,門扇後又是一模一樣的街景,只不過透過翻飛的雪,街巷上閃爍著溫暖的燈火,門之後,才是真正的人間。
時樂松了口氣,正抬腳跨過門檻,一陣嗖嗖聲傳來,他的雙腳雙手瞬間被鬼發纏住,散落四處的錦鯉符倏忽自燃化作飛灰,消泯在漫天白雪之中,頃刻,白雪化作紅雪,漫天猩紅。
時樂還未來得及反應,已被鬼發拖回幻境,門扇砰的一身緊緊闔上,四周鬼發瘋了一般將他纏住,甚至勒住他脖子讓他呼吸不能,直將他拖出十來米遠。
完了,難道要命喪於此?正在他不甘心之時,一道劍光劃過,勒住他脖子的鬼發瞬間散落,時樂趴在地上猛的咳嗽。
落入他視線的,是一雙雲紋水色綢靴,半陷在積雪裡,他抬眸,還未看清對方的臉,就被溫柔的拉了起來——
“祁前輩,我來遲了,抱歉。”
作者有話要說: 時樂:請問掉馬就離家出走是什麼騷操作?
作者:你家大小姐的騷操作還少嗎?
大小姐:等我。
時樂:???你最好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