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祁洵原本正緊張著， 努力在臉上展現最完美的笑容，聽到“傻孩子”這聲驚呼，笑容微微收斂，感覺有什麼不對。

　　他下意識看了眼身邊的樂浛， 下一秒就見樂浛被樂母拉到了身邊， 還在傻笑著。

　　祁洵：“……”

　　兩位長輩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你的傷是怎麼回事？！”樂母驚怒交加地打量樂浛上下， 瞪向了祁洵，“被……被誰打的！？”

　　雖然嘴上問的是“被誰打的”， 但那眼神似乎已經認定是祁洵打的了。

　　樂父也瞪大了眼睛，青著臉道：“這就是你帶回來的男朋友？！”

　　祁洵的嘴角抽搐了下，連忙道：“叔叔阿姨你們誤會了！”

　　樂浛這會兒也回過神了， 吃驚道：“啊， 不是，爸爸媽媽你們誤會了， 我這個不是他弄的！”

　　樂浛父母一聽這話，瞬間繃緊的神經松了松。

　　剛才乍一看到樂浛這副樣子， 他們都震驚了，現在才想到，要真是樂浛身邊這個男人打的， 對方還敢有膽子這樣帶著樂浛上他們家門？

　　可樂浛這身傷是怎麼來的？他們又生氣又心疼又困惑。

　　樂母蹙眉道：“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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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洵這次來，路上買了點東西，做足了上門的準備。

　　把東西放下， 在沙發邊坐好， 簡單介紹了下祁洵的身份， 他們便說起了昨晚的事情，樂父樂母聽著，總算把懷疑的目光從祁洵身上收回來了。可緊接著，就越聽越憤怒。

　　樂浛說得有點磕絆，祁洵索性也不讓他來說了，自己直接跟樂父樂母解釋了下，中間略過了許靖森對樂浛的那些下-流意圖。

　　樂父氣得喘著氣，怒道：“沒教養！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沒教養的孩子！他們爸媽幹什麼吃的，把小孩子教成這樣？！簡直就是社會垃圾！”

　　樂母眼睛都紅了：“昨天已經去醫院檢查過了？沒事吧？”

　　“沒事，”樂浛看著爸媽氣成這樣也有點忐忑，“等到消腫就可以了，你們不要擔心啊。”

　　“我、我要找那幾個畜生算帳！”樂父要站起來。

　　“叔叔！”

　　“爸爸！”

　　祁洵連忙幫著樂浛攔住樂父，安撫道：“叔叔，別激動，先坐下。”

　　“對啊爸爸，”樂浛也趕緊點頭，“你別激動……祁洵已經幫我出過氣了。”

　　“你去找他們怎麼算帳！那幾個人的家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能討回什麼說法來，難不成還去打人？你打得過他們嗎！”樂母雖然心疼樂浛，也很生氣，但理智還在，對樂父說道，“你先坐下！”

　　祁洵見樂父樂母這一刻的模樣，原本擔心兩位長輩還是會對樂浛的性向有所顧慮的念頭已經徹底消散了。他看得出來，樂父樂母這一刻的憤怒是真的完全沖著許靖森那幫人去的。

　　祁洵將樂父重新扶回沙發邊坐下，然後平和地說道：“我讓那五個人全部跟樂浛道歉過了。”

　　“光道歉怎麼夠——”樂父激動道。

　　“爸爸！”樂浛提高了下聲音，而後頓了頓，說道，“是我要求他們道歉的！”

　　樂浛歎了口氣，想了想，說道：“我還希望他們能坐牢呢，但想靠當時的情況就送他們坐牢是不可能的啊。”

　　現實不是異想天開的小說電視劇，許靖森他們做的很過分，可僅僅要靠他們目前的所作所為就送他們去坐牢，這是不可能的。即使現在有祁洵在——

　　注意到祁洵也正看著他，樂浛說道：“我不希望你去主動做什麼以權謀私的事情。”

　　祁洵面露無奈。

　　樂浛道：“我也不想要你幫我重新揍回去，我跟他們打架只是為了保護自己，但我一丁點都不喜歡打架！比起這些，我更想要他們的道歉。”

　　他想要從那幫人口中得到“對不起”三個字。

　　他不知道別人碰到這種事情會想要幹什麼，是不是想要想盡辦法報復回去，可他並不想浪費更多的時間在那幫人渣身上，他只希望從那幫人身上，得到理應屬於他的“對不起”。

　　聽到這兒，樂父樂母也沉默下來了。

　　祁洵見狀，也輕歎一聲，說道：“昨天，我是保證那五個人誠心誠意說出‘對不起’三個字了，才放他們走的。”

　　當然，祁洵話沒說完——

　　昨天的事是這麼了了，可祁洵向來相信惡人自有天收——應該說，即使“老天”不收，他也要推惡人一把，讓“老天”非收不可。

　　反正這件事情在樂浛那邊算是完了，樂浛想要的東西不多，祁洵也不會拿這事再煩他，可這件事情，在他這裡還沒完。

　　想到這裡，他垂了垂眸，眸色微轉。

　　他又道：“另外，叔叔阿姨你們可以放心，我可以保證，之後絕對不會讓那幾個人再接觸到樂浛。”

　　想來，那幾個人也不會再敢主動接近了。

　　祁洵說得很篤定，可樂母還是擔憂道：“但是如果他們非要來找茬……”

　　祁洵笑了笑，只道：“我會有辦法的。”

　　樂母頓了頓，她仔細看了看祁洵。

　　她不得不承認，雖然樂浛是男孩子，但性格太軟了。而他身邊這個男人，看起來高大沉穩，性格似乎也同樣成熟，在這一刻甚至還隱隱帶著點強勢，莫名讓人覺得信服。

　　有這樣一個小夥子在樂浛身邊……

　　樂母看看自家孩子，忽然間就有點失笑。

　　曾經還死活接受不了樂浛的性向，可這會兒看著，竟然覺得有這麼個男人在身邊照顧著樂浛她才放心，好像也根本沒什麼違和感。

　　“媽媽，你放心吧。”樂浛安慰道。

　　樂母歎了口氣，點了點頭，對祁洵道：“小祁，昨天謝謝你照顧樂浛了。”

　　必須承認，他們夫妻倆不聰明，沒錢沒本事，說實在的，也沒這個勇氣和底氣去做一些瘋狂的事情。到頭來，他們能為樂浛做的便變得這麼少，對樂浛的愧疚感，也真的是怎麼都消除不了了。

　　祁洵笑道：“沒事，我應該的。”

　　對祁洵來說，樂浛父母只要能真心接受樂浛就已經足夠，其他的他不強求，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沒理想中的那麼完美的。樂浛父母無法為樂浛做的事情，他會去做。

　　“說起來，你們怎麼認識的？”樂母責怪地看了樂浛一眼，“要是跟男朋友出去約會，老老實實跟我們說好了，扯什麼慌說是去見趙一飛啊？”

　　樂浛縮了縮脖子。

　　因為……他們昨天才正式相認啊。

　　兩人互覷一眼，都輕咳一聲。

　　為了不讓兩位長輩覺得他們的戀情不靠譜，他們還是略過網戀這一段了，就說是通過樂浛的室友喬睿認識的。

　　解釋完了昨晚的事情，樂浛就放鬆了。

　　剛好也是午飯的時候，樂母把中飯端出來，因為樂浛的電話來的很臨時，她沒工夫重新出去買菜，只好多燒了幾隻菜撐撐場面。

　　祁洵很給面子，吃了不少。

　　飯後，樂浛去上了趟廁所，樂父給了祁洵一個眼神，祁洵很懂地跟著樂父走到了飄窗邊。

　　“小祁，你跟家裡也出櫃過了？”樂父問道。

　　祁洵聞言，沉默兩秒，說道：“還沒有，我在遇到樂浛之前，沒想過我喜歡的是男生。”

　　見樂父蹙起了眉頭，祁洵又補充道：“叔叔你可以放心，我對樂浛絕對是認真的，不然也不會在今天跟著樂浛上門來了，說起來可能還是我更黏著樂浛一點。”

　　說到這，他笑了笑。

　　樂父有些驚訝，但還滿意祁洵的回答，輕咳一聲道：“那你父母那邊……”

　　“我會找時間跟他們談一談的，”祁洵說道，“我會儘快解決好這個問題。”

　　樂父斟酌了下，道：“如果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可以跟我們說。”

　　祁洵也沒客氣，頷首道：“好的。”

　　“說起來，”樂父想了想，還是問了，“你應該已經在工作了吧？你父母……”

　　祁洵也說了，他是想跟樂浛好好交往。國內早就通過了同性婚姻法案，如果兩人長久穩定地交往下去，指不定就這麼結婚了——當然，同性婚姻法案通過了，不代表普通人群對於同性戀的接受度也跟著提高，所以才會發生樂浛在高中遇到的那些事——在此之前，樂父肯定是要瞭解下祁洵的家庭情況的。

　　而且樂父確實在想著一個問題。

　　樂浛高中那幫同學有多囂張，樂父清楚，剛才他氣急之下衝動地站了起來說要找他們算帳，可就如樂母所說，冷靜下來想想，他能怎麼找他們算帳？

　　這是個很窩囊的話題。

　　找那些人的父母討公道？當初還沒接受樂浛性向的時候，他就在樂浛學校裡見過那幾個學生的父母。當時他雖然氣樂浛走上“歧途”，但也惱怒樂浛被人欺負成這樣——他曾經見過樂浛帶傷的模樣，而現在想想，那段時間他們夫妻倆都不足夠關注這個孩子，完全不知道在他們沒注意到的時候，樂浛還遭受過幾次這樣的事情——當時他當著老師的面跟那幾個家長激動地理論過，結果——樂父不想回想，那是他人生中最屈辱最憤怒的一刻。

　　報警？起訴？想想也知道行不通，那幫家長都是有門路的。

　　打回去？那就更不可能了，他都幾歲了，打得過那幫人嗎？

　　說到底，比起那些家長，他既沒錢又沒權。

　　所以不論多麼丟臉，他必須承認，在他這樣的社會地位處境下，他真的沒辦法幫樂浛討回什麼公道。

　　個中憋屈樂父已經不想談了，他的人生已經過了一半，很多事情現在後悔也沒用。他就是覺得好奇，祁洵竟然有辦法讓那幾個小畜生對樂浛誠心誠意道歉？

　　祁洵知道樂父想問什麼，他也沒打算隱瞞。

　　但說之前，他還是看了看樂父的臉色。

　　樂浛上了個廁所出來，就聽他媽媽喊道：“浛浛，你帶小祁去你房間休息下吧。”

　　“噢，好，”剛好這會兒，樂浛看到祁洵朝他走過來了，對他揮了揮手，指了指他面前的屋子，“去我房間，我去拿飲料來。”

　　“好啊。”祁洵應著，率先走了進去。

　　樂浛很喜歡喝飲料，家裡常備著雪碧，從櫃子裡拿出了兩罐，樂浛正想轉身，就注意到自家老爸扶在飄窗邊上。

　　樂浛一驚，過去道：“爸，你怎麼了？！”

　　怎麼都扶上了！？

　　樂父不僅扶著，人還在微微顫著。

　　他複雜地看了樂浛一眼，問道：“你知道祁洵家裡什麼條件嗎？”

　　“……”樂浛訕訕，“知、知道……”

　　“……”樂父沉默片刻，深沉道，“浛浛，要好好學習啊！”

　　樂浛捧著雪碧，同樣深沉：“我一定會的！”

　　看來爸爸也是被祁洵的家庭嚇到了，樂浛一邊想著，一邊回到房間。

　　目光一抬，他就發現祁洵站在房間正中央，雙手環胸打量著四周。

　　樂浛這才想起什麼，僵硬了一下，瞄了一圈自己房間的牆壁。

　　在沒出櫃之前，樂浛很喜歡買一些……有很多男模的雜誌，悄悄地看，看完了就藏起來。而等到性向被揭發之後，樂浛壓力驟增，想著反正爸媽都已經知道他喜歡的是男的了，便索性怎麼釋放壓力怎麼來，於是把那些雜誌圖裡他看著喜歡的肌肉裸-男照片全部剪了下來，貼在了牆上。

　　他這人，一旦自暴自棄起來十分放飛自我……遊戲裡與遊戲外人格相當統一……

　　他媽撕了好幾次，他便貼了好幾次，後來到了高考結束，他媽扭轉了想法接受他的性向了，便開始對樂浛心懷愧疚，也沒好意思再來撕他的貼紙。

　　於是此時此刻，他的房間牆壁上面，就這麼留下了這些各種各樣的肌肉裸-男雜誌圖……

　　祁洵回過身來，微笑。

　　樂浛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