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淚眼朦朧間，安正初仿佛聽到一聲輕歎。

　　一片陰影罩下來。

　　然後是溫柔的吻。

　　從睫毛，到眼角，到臉頰……一路向下，最後，覆上那泛紫的、紅腫的唇。

　　“你啊……”餘下的話語堙沒在唇間。

　　唇齒間鹹澀的味道，讓秦瀚的心仿佛被揪住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安正初的臉，含著他的唇慢慢吮吻，力道輕柔地仿佛是在親吻什麼易碎的珍貴之物。

　　安正初全身顫抖。想把他推開，又忍不住沉淪。

　　他懂秦瀚，他從來不否認秦瀚的心。他一直拒絕，只是過不了自己的良心。他不能害了秦瀚。

　　但是，秦瀚現在已經知道了他的身體狀況。他們之間最壞的情況他也已經做好準備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這是秦瀚，是真實的秦瀚，是他以為永遠都見不到的秦瀚。他想好好看看他，想回抱他，想回吻他……

　　秦瀚的吮吻溫柔又甜蜜，秦瀚的大手溫暖又包容，秦瀚的氣息讓他著迷……

　　或許未來十五年，他只能靠今天這一點點回憶度日了。他，他……

　　就讓他放肆一回吧。

　　他慢慢閉上眼睛，張開嘴，甚至顫巍巍地伸出舌頭，去碰觸唇上那抹柔軟。

　　秦瀚一頓。

　　下一瞬，攻勢一變，溫柔的親吻轉眼變成狂風驟雨。

　　所幸他還記得安正初的身體，即便激動，依然克制著手上力道，連啃噬都不敢太過用力。

　　一時間，安靜的監測室裡只聽見急促的呼吸和濕濡的唇舌交流聲。

　　秦瀚按著安正初狠狠地親，將他口裡的每一個角落來來回回地舔上好幾遍，勾著他的舌嬉戲，含著他的唇他的舌不停吸吮，仿佛要將他整個人吸進肚子、塞到心臟……

　　直把不停流淚氣息不順的安正初親得好懸沒背過氣去，他才依依不捨地鬆開他。

　　捧著他的臉，秦瀚直視他氤氳的雙眸，神情嚴肅又認真：“安正初，我是你的丈夫。”

　　安正初猶自喘息，聞言心裡又酸又甜。他垂下眼瞼：“很快——”

　　“沒有什麼很快。”秦瀚打斷他的話，“我們結婚了，我沒有離婚的打算。”他一瞪眼，“你也不許有。”

　　不等安正初反駁，他繼續道：“你不許說話。先聽我說。”

　　安正初抿了抿發麻的唇，移開視線，盯著虛空的某點。

　　秦瀚微松了口氣：“你知道返祖現象嗎？”

　　嗯？怎麼話題突然拐到這裡？安正初愣了愣。

　　秦瀚盯著他側臉，解釋道：“返祖現象就是，因為一些現在還沒有確定的原因，新生兒體內沒有或者缺少進化元素，顯現原古地球人類的特徵，這種現象，稱為返祖。”

　　沒有或者缺少進化元素……？那不就是跟他類似？

　　安正初倏地轉回來：“返祖現象很普遍？”

　　秦瀚啼笑皆非：“當然不。”

　　安正初失望地垂下眼簾。

　　“曙光星系足足有幾百億人口，返祖現象只是個例，占星系人口不到萬分之一，怎麼能算普遍。”秦瀚抬起他的臉，讓他直視自己，“雖然算不上普遍，但人數絕對不少。”

　　安正初怔住，飛快看了他一眼，再次垂眸，盯著腿上被眼淚洇濕的被子。

　　“這種現象，在近年越發明顯。曙光星系雖然看起來平和，政黨爭鬥、外星侵略卻從來沒有停止。”秦瀚掃了眼監測室內天花板某處的監控設備，繼續往下說，“政府絕對不可能放任這種返祖現象繼續蔓延。”

　　所以……？安正初提起一顆心。

　　“所以，”秦瀚肯定道，“你的問題，在中央星系，壓根算不上什麼大問題。”

　　安正初的心臟開始怦怦急跳。

　　“章醫生是不是說過，讓你去中央星尋找基因相關的醫療機構？”

　　安正初盯著被單，語氣晦澀：“嗯。他說過。他還說，如果不成功的話，我大概剩下不到——”

　　“呸呸！”秦瀚打斷他，“什麼15年不15年的，有病不治，誰還不會死了？”

　　安正初再度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再迅速轉開視線：“可是，章醫生說——”

　　“別管他說什麼了。要麼是他沒跟你說明白，要麼就是，他對中央星的醫療技術也不是那麼瞭解。不過他有點說的沒錯，你該去中央星系接受基因治療。”

　　秦瀚言辭鑿鑿：“基因進化都研究了上千年，你這區區小問題，有什麼好擔心的。東R32星這麼落後，說不定很久都沒收到過中央星的一些技術革新資訊，他不知道有什麼奇怪？我住在中央星，這一點我知道的肯定比他全面。”

　　安正初愣了半晌，喃喃介面：“……是嗎？”頓了頓，他遲疑道，“那費用呢？”就算技術成熟，涉及基因進化這類，費用肯定逆天吧？昨天提起這事，不光章醫生，連威廉先生都沉默了。

　　“這種治療，充其量只是將自然人的體質拉拔到普通人水準，而且幾乎不存在提升的空間，再貴也貴不到哪裡去。就算你沒錢，你還有老公。”秦瀚抬起指了指自己，“你老公我有的是錢，你安心等著治療就行了！”

　　安正初下意識反駁：“我怎麼可以——唔！”下唇被面前這人咬了一口。

　　秦瀚直起身，佯怒道：“你從見面開始就趕我，再跟我說你的我的，我可就要生氣了。”

　　“真的夠錢治療？不會拖累你？”見面伊始，安正初第一回 正臉看他，臉上是遲疑，是不敢置信，是忐忑不安，還夾雜著期望。

　　“當然。你老公我能幹得很！”秦瀚拍著胸脯保證，“我比你多奮鬥二十年呢，要是沒點積蓄，以後怎麼把我家寶貝養得白白胖胖的？”他佯裝嫌棄地輕輕捏了捏安正初的手臂，“瞧你瘦得！”

　　安正初仔細打量他的神色，試圖確認他話裡的真偽：“你不要騙我。”不光是錢，還有能不能治療的問題。“你要是騙我，我、我……”我了半天，也說不出個威脅。

　　秦瀚點了點他發紅的鼻尖：“我騙你有什麼好處？”

　　安正初握緊拳頭，眼睛漫上一層水霧：“所以……”是真的？他真的能活下去？能活很久？久到可以……跟秦瀚在一起？

　　他遲疑地、慢慢地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揪住秦瀚的衣擺，“所以，我真的……真的不會拖累你？真的可以跟你在一起？真的、真的能陪你很久很久嗎？”說到後面，他已經忍不住帶上哭腔。

　　期待又害怕的神情，輕輕顫抖的瘦弱身體，通紅的眼睛，刺得他眼睛生疼的淚……

　　秦瀚的心臟一抽一抽地疼。這個時候，只要他說出一句否認，這個人大概就會徹底崩潰吧。

　　他輕輕攏住安正初的手，另一手憐惜地揩拭他眼角的濕意。仿佛怕嚇著他一般，他柔聲輕道：“小傻瓜，我們結婚了，你當然可以跟我在一起。”

　　低沉的嗓音帶著令人安心的沉穩。

　　“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我們可以孕育子女，可以去很多星球旅行，可以玩各種各樣的遊戲。你可以給我做飯，我可以教你體術，我們還要在一起很久很久，久到很多年以後，你開始嫌棄我的頭髮白了、牙齒掉光了、連路都走不利索了。到那個時候，我們還要躺在一張床上，蓋同一塊被子。”

　　安正初愣愣地看著他。

　　秦瀚說了這麼一大通話，見他毫無反應，正打算再接再厲，就見他的眼淚嘩啦一下湧了出來。

　　他登時慌了手腳，急急去擦：“怎麼了？還有什麼——”

　　瘦弱的身體倏地撲進他懷裡。

　　下一秒，嚎啕哭聲響徹監測室。

　　仿佛是在宣洩壓抑許久的空茫絕望和無助，一顆心終於安穩下來的安正初埋頭在秦瀚懷裡哭得天昏地暗。

　　可把秦瀚嚇得不輕，摟著他又是威脅又是哄，搞不定就直接親上去。可惜，安正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連親都不敢親結實。

　　最後，哭得筋疲力盡的安正初是被秦瀚給抱回家的。

　　反正已經是深夜，醫院跟公寓的停機坪都沒幾個人，手腳發軟、眼睛紅腫的安正初乾脆放任自流，乖乖地偎在秦瀚懷裡，被他抱著進進出出，直到回到他在東R32星租住的公寓。

　　擁著他坐在沙發上交換了幾個深深淺淺的吻，秦瀚的氣息有些不穩。

　　拿出自己最大的自製力將人推開，秦瀚深吸口氣。

　　安正初還有些迷糊，見他離開，圈住他的脖頸的右手微微用力，想要將他壓下來繼續。

　　秦瀚忙拉開他的手，火急火燎站起來。

　　“瀚哥……？”安正初睜開眼，不解地看他。

　　紅腫的眼睛還帶著氤氳的水霧，剛剛的親熱讓他雙頰耳根佈滿紅暈，看著他的神情又渴求又可憐，讓人恨不得，恨不得……

　　秦瀚低咒一聲，急忙背轉身：“寶貝，可別再勾我了，我可不想再把你弄進醫院。”聲音低沉暗啞，帶著濃濃的……穀欠求不滿。

　　安正初一愣，慢慢回過神來，臉上登時更為滾燙。他抿了抿唇：“那，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秦瀚好歹是冷靜了些，轉回身，沒好氣道，“在我們回到中央星之前，素著唄！”想到被自己摔壞的遊戲帽，他忍不住爆了句粗，“艸，要不是你臨陣逃脫，我說不定還能在遊戲裡喝口湯。”現在別說湯了，能嘗個味兒就算不錯了。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秦瀚已經向他坦白了他這幾天的行程了，安正初自然知道他本來是隨身帶著一個遊戲帽的，結果……

　　而這個時候提遊戲倉、遊戲帽，秦瀚的意圖不言而喻。安正初臉紅如火，卻坦然建議：“要不，再買一個？”別說秦瀚，他被這麼吊著，也難受。

　　“買什麼買？”秦瀚撇嘴，“一會就走了，還買什麼遊戲帽。”

　　“啊？”安正初愣住，“走？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