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
一個青絹包頭的女子,低著頭從巷裡走了出來,手裡提了個包袱,像是趕早上路的,步履匆匆,從路雲飛身邊走過。
路雲飛下意識地斜膘了她一眼,這一瞟,路雲飛的兩眼登時直了,一顆心卜卜亂跳起來,全身的血行隨之加速,差點叫出聲來。
這女子,正是“無名花”冷青娥。
冷青娥筆直朝出鎮的方向走去。
路雲飛不由自主地跟了下去。
出了鎮,便是官道,走沒多久,冷青娥岔上了小路。
路雲飛在岔路猶豫了一陣,還是跟了下去。
蹄聲雜沓,數騎馬從官道上疾馳而過,遙遙傳來說話聲音道:“跑不遠的,快追,別讓她跑了……”
路雲飛心中一動,回頭望了一眼,數騎馬已衝出老遠了。
走了一程,路雲飛不斷地在心裡自問:“我這是做什麼?為什麼要跟蹤她?我不是見色即迷的人,何況……”腳步緩下來。
很妙,冷青娥也在這時停了下來,站在小路中央沒動。
路雲飛可為了難,不知是該繼續前進,還是回頭走?這一猶豫,他已走到冷青娥身後不到一丈的距離。
“你為什麼跟蹤我?”冷青娥開口了,沒回身。
路雲飛的心幾乎跳出口了,呆住了。
“你是誰?”冷青娥再次發話。
“走路的。”路雲飛的聲音極不自然。
“怕不是吧?”
“那該……怎麼說?”
“你打從鎮上便跟著我,想打什麼主意?”
“我是規矩人,大白天,會打什麼主意?”
“哈哈哈哈!規矩人,你走路沒聲音,證明你功力不賴,不過,你如果敢動姑娘我的歪念頭,那可是瞎了眼。”
路雲飛實在不願再跟她鬥嘴,雖然他故意壓著嗓子說話,但說多了會露破綻,如果被她聽出來就不妙了。
一轉身,路雲飛回頭就走,眼一花,冷青娥已攔在他的頭裡,面對面,他呼吸為之一窒。
冷青娥的臉色也變了變,這時她才看清對方的面目,不是醜陋,而是可惜,黃腫的臉,使人產生一種作嘔的感覺。
路雲飛沒說話,黃腫的臉沒有表情,倒是目光令人可畏,而在可畏之中,又隱透著一股異樣。
這對眼睛如果配在別的臉上,是具有男性勉力的。
“你是誰?”冷青娥先開口。
“過路的。”
“跟蹤我的目的何在?”
“天下人走天下路,憑什麼硬說人跟蹤你?”
“看不出你還挺傲的。”
“不配麼?”
“你分明是江湖人物,用不著裝蒜,如果你不明白交代來路
“怎麼樣?”
“你會後悔。”
“難道你會殺人?”
冷青娥冷冷地望著路雲飛,心中在想:“他是屬於哪一類人?他在打什麼主意?憑他的長相可以斷定,絕不是什麼好路道,他跟蹤自己的目的是什麼?”想著,她開口道:“現在可以說出你的目的了吧?”
路雲飛默默地站著,沒說話。
冷青娥又道:“為什麼不開口?”
路雲飛突然毫無意識地道:“我想殺你!”
冷青娥一愕:“你想殺我?”
路雲飛硬著頭皮道:“不錯!”
冷青娥道:“為什麼?”
路雲飛蛇吞扁擔轉不了彎,冷冷地道:“什麼也不為,就是想殺你!”
“你辦得到麼?”
“本人還沒碰過辦不到的事。”
“你現在碰到了,我打賭你殺不了我。”
“要試試看麼?”
“殺人就是殺人,人只能死一次,沒什麼試不試的,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你是修羅宮的爪牙?”
就在此刻,馬蹄聲驟然傳來,路雲飛回頭望去,四騎馬成一行沿小路奔來,遠遠便可望見馬上人胸前的紅花,心中不由暗暗道:“修羅宮的紅花武士,又盯上了無名花,這到底是為什麼?”
回轉身,眼前已不見冷青娥的影子,前面很開闊,只右側有個雜樹覆蓋的土阜,他判斷冷青娥定是藏身樹叢。
四騎馬來到身後,散開,從兩旁繞過,再勒回。
馬上人一看路雲飛的長相,互望了一眼,其中之一道:“是個病鬼,腫上了,離姥姥家不遠了,走吧!”
路雲飛強忍住沒開口。
另一武士道:“不對,我剛才騎在先頭,似乎看到是兩個人,而且……從身形判斷,像是女人。”
原先開口的道:“問問這病鬼!”
路雲飛冰厲如刃的目芒朝對方一繞。
另一武士大聲道:“好傢伙,是會家子。”
四武士翻身下馬,圈上,最先開口的迫近路雲飛。
“喂!朋友,你是哪條道上的?”
“就這條小路上的。”
“說話當心些,剛才是不是有個用布包頭的女孩子跟你在一塊?”
“不錯。”
“人呢?”
“你們為什麼找她?”
“她是賊…。·”
“哈哈哈……”
“別笑,沒什麼好笑的。”
“她偷了你們修羅宮的東西?”
“正是這句話,說!她人上哪兒去了?”
“要找她不難,但得通過我這一關。”
“小子,有意思,你們是一道的?”
“一點不錯。”
四名紅花武士根本不把這絲毫不起眼的病鬼放在眼下。
那為首的武士四下掃了一遍之後,道:“你們到那樹叢子裡搜搜看,這附近沒別的地方可躲,這小子我來打發。”
三武士轉身便走。
路雲飛暴喝一聲道:“不許動!”這一喝,像平空一個炸雷,震得人耳膜欲裂,這顯示了他功力並非泛泛。
三武士止步回身。
那名為首的武士手按劍柄,口角一撇。
“小子,你想幹什麼?”
“說過先要通過本人這一關。”
“你一定要找死?”
“就算是吧!”
“很好,老子成全你。”
“憑你這句不遜的話,該第一個倒下。”
“哈哈哈!小子,你口氣大得可以。”
路雲飛眼裡射出慄人的狂焰,從衣包裡抽出了長劍,抖了抖道:“動手吧!否則你將毫無機會。”
紅花武士的劍術別出一格,任誰碰上都得心存三分戒懼,一般的江湖人士是不敢輕捻虎鬚的。
像路雲飛這等狂妄,在紅花武士而言,極少碰到,何況他又是名不見經傳之輩,說什麼也不會被放在眼下。
那為首的武士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亮開了修羅宮獨門架勢,寒聲道:“報個名號,本武士好有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