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的國家,在中東。與其說國家,不如果說是部族,因為石油及貴金屬礦產,跟其他中東國家一樣,富有奢侈。
他的父親有四個夫人及無數的小妾,他是嫡長子,將來有一天會繼承這個國家。娶很多個太太,生一堆小孩,在金錢財氣中奢侈的度過一生,像是水井裡的那隻青蛙一樣,自大狂妄、冷漠驕傲。
很可怕,很噁心,而且毫無意義。所以他決定放棄繼承權,到美國留學後再也不回國。大家都知道他很溫和,喜歡照顧人,看起來沒有半點王子該有的架子跟威嚴,卻也知道他的個性很固執,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
所以沒有人願意來勸他,軟釘子比硬碰硬來的麻煩,況且他的父親不缺繼承人。
就算如此,他依然算得上是皇族,如果家人知道他用自己去當籌碼,會露出什麽神情?他想過,卻無法描繪。
這當中,多少帶著一點自虐心態吧!帥昭民把話說的很清楚,他們之間只會是朋友,很要好、很重要、獨一無二的朋友……他曾經以為這樣就足夠了,卻發現當有個真正能牽動到帥昭民情緒的人出現後,他要的其實更多。
奢華美麗的黑眸緊盯著紅發男子,唇上沾著烤吐司裡的沙拉醬,舌尖舔過的動作跟咀嚼的速度一樣緩慢確實,在壓力中莫名有種微妙的性感。
「我為什麽要接受?」灰眸輕眨了下,饕餮的反應讓瑟心裡冒出從未有過的急躁。
石頭扔進水裡,會有漣漪、投水聲,而不該什麽也沒有。他丟出了一顆石頭,卻直接沉入了水底,一點反應也沒有帶起。
又咬了下唇,瑟微微蹙起眉,腦中只有空白,不能順利喘息的壓力讓他無法抱持平常心思考,他很需要一點喘息的空間,也需要更明確的反應來做回應。
「主人,穆罕默德先生是一位好廚師。」維托倒是主動出聲幫忙解圍,瑟稍稍鬆了口氣,感激地對青年微笑。
「嗯。」點點頭,饕餮舔了下手指,看來對剛才的烤吐司很回味無窮。「你要用廚藝來交換?」
瑟愣了幾秒,從來沒想過會聽到這樣的問題。他是個皇族,又是個再嚴苛的評論都必須承認的美男子,有人想從他身上得到富貴權勢、也有人想得到他的人,但……廚藝?
「如果饕餮先生願意的話。」身邊的空氣依然很沉重,瑟卻彎著眼眸笑了。
「嗯。」又點點頭,饕餮低聲用義大利語對維托低語了幾句,維托一邊點頭,藍眸也不斷望向瑟。
聽不懂義大利語,瑟的心情不能不說很緊張。今天如果沒能讓交易成功,他一定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交談的時間並不久,最後是以維托哈哈的一笑做結,饕餮的神情依舊沉靜,只有濃眉似有若無挑了下。
「穆罕默德先生,主人的意思是,你確定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嗎?」維托兩大步像是跳的來到瑟身邊,饕餮已經轉身回到小熔爐邊。
「嗯,我確定。昭民不想贏,費奇不想輸,總要有人做點什麽。」瑟溫和的細語裡有點苦澀,他知道這是騰蛇畫下的圈套,卻還是義無反顧。
「主人剛告訴我,騰蛇跟費奇之間的關係,還是讓您有點底比較好,您認為的付出不一定有意義。」維托大方地握起瑟的手,偏高的溫度讓瑟有種被燙傷的感覺。
太過坦率,太過理智,讓瑟反而想退縮。
「為什麽這麽說?」維托牽著他的力道並不輕,雖然不至於弄痛他,卻也逼得他不得不跟著走。
「穆罕默德先生,對於別人的感情,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安全,不是嗎?」維托明亮的藍眸頑皮地眨眨,拉著瑟坐到擺放在門邊不遠處的椅子上,並在他對面坐下。
心裡的惡劣陰暗像被看透了,瑟尷尬地漲紅臉。
「不完全是這樣……」輕聲辯解,他不自覺又往背對著自己的饕餮看去,薄T恤因為汗濕的關係,緊貼在寬闊的後背上,肌肉動作時的起伏也更加明顯。
他們才交談了幾句話,相處的時間不過十分鐘,他卻被看穿了……顫抖了下,瑟明白為什麽騰蛇在聽到饕餮的名字時,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穆罕默德先生很不喜歡騰蛇少爺嗎?」維托順著瑟的視線,藍眸充滿笑意。「請不要在意,主人並不是有意的。」
「抱歉,您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瑟不自然地將滑落在胸前的黑髮撥至肩後,黑眸被低垂的纖長濃密眼睫遮擋住。
「主人是水。」維托活潑的聲音微微低沉,最後是不是有苦笑了聲,瑟並不敢確定。「穆罕默德先生,您討厭騰蛇少爺嗎?」
討厭嗎?黑眸露出了一點迷惘,迅速地看了維托一眼後別開。瑟無法肯定的說是或不是,這個情緒很混濁。
「騰蛇少爺在等,等那個約定被破壞,卻又不得不為了遵守約定而挺身保護。」
「我以為你們現在是敵人。」為什麽維托會用那麽溫柔的聲音敘述關於騰蛇的事情?從資料上來說,他們現在正為了當家的位置互相競爭才對。
「老主人的命令還未下達,我們還不是敵人。」維托哈哈一笑,清朗的笑語裡掩藏不住淡淡的兇狠。
瑟輕聲嘆氣,繼承權的爭奪一直都是殘酷的,他很明白也很厭惡。
「我不想知道騰蛇先生的事情,若饕餮先生願意跟我交易,我希望他讓費奇贏得競賽。」他不認為自己的心有柔軟到同情或理解騰蛇,就算是嫉妒好了,他不想要帥昭民跟騰蛇有任何牽扯。
「主人很喜歡您的手藝,如果方便的話,能否麻煩您做些糕點?三小時後事主人的午餐及休息時間,最近為了美國枯燥乏味的飲食,主人心情一直很糟糕哪!」既然對方都已經表達得如此清楚了,維托也不再廢話。
「需要我特別為您的午餐放點肉嗎?」想到維托在店裡滿懷感動的啃著熏雞肉烤吐司,瑟就很難不笑出聲來。
「啊啊!可以嗎?我實在沒辦法像主人一樣只啃青草啊!」亮麗的藍眸閃閃發光,維托一把握住瑟的手上下搖動。「穆罕默德先生,您千萬不要對我這麽多禮,您是客人,叫我一聲維托就可以了。」
青草嗎?悅耳的笑聲無法抑制地不停滑出嘴唇,看來不只是饕餮,維托也是隱忍了很久啊!
「那也請你叫我瑟就可以了。」看著那頭搖動的褐發,瑟的手指抽了下,很努力才克制住不去撫摸。
雖然是交易,他想自己運氣還算不錯。要是帥昭民知道他做了這場交易,會露出什麽神情?會不會沖過來帶走他?會不會……
胸口悶痛得讓瑟幾乎落淚,他不應該再想了,不應該。
※※
對母親的印象,是很東方、古典的,也跟整個家族格格不入。外來的新娘不只母親,雖然是義大利黑手黨世家,但異國婚姻的比例卻很高。
母親是特別的,溫柔、沉靜、悲傷。黑色的長髮總是挽成整齊的髮髻,裝飾著銀色的發簪,鏤雕的蝴蝶身上有綠寶石做裝飾,垂著精緻的流蘇。
那是母親身上唯一的裝飾品,從來不曾換過,直到過世為止才被收在遺留下的化妝盒裡,被父親仔細地收在書房辦公桌最下方的抽屜深處。
黑色、白色與一點點的粉紅,構成母親的顏色。黑髮黑眼、白皙的肌膚根白色的洋裝,經常坐在陽臺上恬靜的眺望遠方,粉紅色的嘴唇像是微笑,卻很悲傷。
他除了發色,跟母親幾乎沒有相似的地方。少年時期也許還有點母親清秀的模樣,隨著年紀增長蛻變,他幾乎就是父親的翻版。
經過昨夜的一場惡鬥,騰蛇的臉腫得跟茄子一樣,額上還有一道裂傷,足以證明大理石的硬度。
鼻樑中央有明顯的瘀痕,要是再來個兩拳大概會被打斷。看著鏡子裡的倒影,他扭了下破裂的唇,尖銳的疼痛讓他呵呵笑起來。
用最簡單的字表達心情就是:爽!
咬上菸,左眼因為腫傷只能張開一半,右眼角有撕裂傷,往右下延伸向是露出了一個苦笑。
這張臉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紅棕色的眼眸這時候跟祖父一模一樣。
點上火,把在胸口轉了一圈的煙霧吐向鏡裡的影像,騰蛇才回過頭對著站在浴室門外的白衣人影扭唇。「娑羅,你起的真早,有事嗎?」
「帥律師的手處理好了。」紫羅蘭色的眸冷淡地瞇了下,依靠在門框上的身軀動了下,最後只把雙手抱在胸前。「你在看什麽?」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呵呵低笑,騰蛇靠坐著洗臉台,略仰頭將煙噴向天花板,心情怎麽看都很好。
「為什麽要讓費奇在身邊?照顧他,還有更多方法。」似乎連提到名字都讓娑羅覺得噁心,精緻的眉心用力抽了下,低聲冒出一串咒駡。
「為什麽這麽討厭他?親愛的小妹,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話雖這麽問,騰蛇的語氣卻完全不顯的意外,紅棕的眸看著飄往天花板但很快無力下墜的煙,低笑從喉頭悶呵出。
「你就喜歡他嗎?」娑羅冷笑著撇唇,走上前一把抽掉騰蛇唇間的菸,叼在自己唇上,深吸一口後將煙霧吐向騰蛇。「捨棄他並不困難,爺爺不會怪你。」
「我答應過父親。」很沉重的誓言,慢慢變得扭曲。
滿身是血的父親躺在原本應該是海藍色的床褥裡,鮮血把美麗溫柔的顏色染成深黑,一塊一塊的黑色洞穴,慢慢吞噬掉從窗外射入的陽光。
那其實沒什麽,陽光總有一天會被抽乾,早晚而已。
他的手被緊緊握住,也沾上了父親的血,像是他殺的一樣。『布、布德……布德……布……』
晃晃頭,甩掉了那個久遠的名字,騰蛇潮娑羅咧嘴一笑。「你難道認為帥律師會認真得到勝利嗎?娑羅,小女孩依然是小女孩。」
「你難道真心希望費奇贏嗎?」將煙撚熄在洗手臺上,娑羅哼了聲,又朝騰蛇貼近了一點,直到兩人的體溫互相觸碰為止。「至少,他讓你感興趣。」
「我對很多事情都感興趣,比如朱雀為什麽現在就動手?你為什麽知道他要動手?饕餮為什麽願意受邀來美國?」每提出一個問題,騰蛇就將唇貼近娑羅一點,最後幾乎是貼著雪白小巧的耳垂吹氣。
纖瘦的肩縮了縮,娑羅沒有退開,反而伸手緊抱住騰蛇。「蛇,跟我回義大利,你離開太久了,那不過就是個無聊的約定!」
「那就破壞掉它……」豐潤的唇在娑羅纖細的頸側輕吻,帶著低低的笑。「從我的保護裡,從我手中破壞掉。」
母親總是沉靜、溫柔又悲傷,從陽臺上到底在看著什麽?
銀色的發簪被仔細的收在父親辦公桌的深處,從未拿出來過。父親過世之後,他也沒能找到那根發簪。
「蛇,我不能理解。」推開了他的手,娑羅瞪著紫羅蘭眼眸,深處帶著些微的紅。
無所謂的聳聳肩,騰蛇還是那樣笑了笑。「我也不能理解你,為什麽會找上帥昭民,為什麽要用這種可愛的方法。」
「我……」
「主人?」甜軟的輕喚打斷了娑羅不滿的辯解,美麗的臉龐跟著厭惡地皺起。
「娑羅,這次又要讓你失望了。」摸摸那張美麗的臉龐,騰蛇伸展的下雙臂,從她身側離開。
「主人!您、您的臉……是那個帥律師嗎?」費奇的聲音染上低泣,混著騰蛇毫不在意的低笑,最後在呢喃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