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生吞晶核

　阿三和羅鴻一起望著眼前的這一幕怔怔不語，望著倒在地上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三個異能者，阿三忍不住喃喃自語：「沒想到啊，沒想到……」

　沈甘藍笑了笑：「沒想到什麼？」她眼睛一轉，望見三人後面空無一人的夜色，臉上表情一變，「你們把那人殺了還是沒抓著？」沈甘藍嘴上雖是那麼問，但心底卻大概知道他們三個人出去追擊一個速度異能者怎麼可能有沒追上的道理，必定是半路裡截下就殺了。但是總歸要留個活口問問話吧？自己這邊是沒辦法，下手不狠死的可就是自己和殷樺兩個人了。

　他們那邊三打一為什麼也沒留下個活口？

　沈甘藍疑惑地看向那三個人，阿三被她盯得有些心虛，急急地吼道：「我們還不是擔心你們，所以才著急地殺了人，趕回來。想著你們這裡總歸會留點線索的……」話說到一半，院子裡又走進一個渾身是血的章海洋，比起羅鴻、孫宗武等人的氣定神閒，章海洋的樣子可就狼狽了許多。

　沈甘藍看著章海洋身後又是忍不住笑道：「你是將那個人殺了呢還是沒追上就回來了？」

　章海洋看了眾人一眼道：「殺了，我擔心你們兩個女的……」然後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三具屍體，就自覺地收起了後面要出口的話。

　這下連殷樺都聽出了些問題，皺了皺眉道：「就沒留一個活口嗎？萬一賀老七伙人還有什麼同夥，再有什麼陰謀的……」

　沈甘藍對著殷樺道：「也別怪他們了。他們大概是以為我們兩個肯定是對付不了賀老七那夥人，所以一個個都不敢留活口，直接殺了乾脆，然後趕著回來打算救我們。」

　沈甘藍轉頭向那四個默然不語的男人望去：「下回想要英雄救美，還是請麻利點吧。」話音剛落。殷樺聞言就笑出聲來，看了看邊上面色鐵青的那四個男人又忍不住收起了笑容。

　孫宗武咳嗽一聲，站了出來，板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正色道：「其實要找人問話，這裡還是有一個人的。」他的嘴巴朝著已經嚇呆了的周淑慧努了努。

　沈甘藍看見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周姐心情忽然灰暗下來了，剛才那些打趣人的活潑勁都消逝一空，只是望著周淑慧在心中長歎一聲。

　「你們來問吧。」沈甘藍意興闌珊地說。她走過去，在一張剛才戰鬥中倖存下來的沙發上坐好。沙發是真皮的，按理說軟軟的應該很舒服，不過沈甘藍覺得冬天的夜裡坐上去再如何好的真皮沙發還是有些發涼。一直從屁股上冷到全身。

　周淑慧愴然地望著沈甘藍棄自己而去，她身子一軟，人就不由自主地癱倒在地上，看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賀老七，周淑慧眼神空洞地望著自己面前的地板，喃喃道：「你們問吧，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你們還有沒有同夥？」羅鴻率先問道。

　周淑慧如行屍走肉一般搖了搖頭：「沒有了，跟著賀哥的異能者都死了。剩下的只有一些像我這樣毫無用處的普通人。不會給你們造成任何威脅的。」

　「所以今晚的行動是你們臨時起意，沒有下一手的安排？」章海洋也忍不住在邊上冷冷地問道。

　周淑慧木然地點點頭，望向站在一旁的殷樺低聲道：「你們可以問她，她和藍藍剛才都聽到賀老七的原話了。藍藍大部分都猜對了，但是我……我真的不想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們這邊有六個異能者，要是知道。我一定勸他，勸他不要來了。可是……」周淑慧說不下去了，垂下頭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沈甘藍雖裝作無心搭理的樣子坐在一旁，但是聽了周淑慧的話仍舊是好笑。

　難道還是自己的錯了？不曾告訴周姐自己和殷樺是異能者，所以才會引來賀老七的覬覦。他們調虎離山，還想殺光院子裡的所有平民。

　不過是為了一點變異犬肉和還不能確定存不存在的晶核，竟然都是因為自己沒有將真話？那我是不是還應該給你和賀老七賠不是？

　沈甘藍懨懨地心想，看著周淑慧的目光更是冷了幾分。

　「藍藍，對不起。」周淑慧感應到沈甘藍的目光，抬起頭來望著她哭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如果我不安賀老七的做，他就會打死我的。我……我已經想了最好的辦法，只把他們這些異能者引出去，然後一個個……一個個……也不會兩方都鬥得傷完慘重，我……你也看到了……我還求了賀哥收下你，不要傷害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話未說話，周淑慧已經是哭得泣不成聲了。

　沈甘藍冷冷地注視著她，深深呼出一口氣：「不要再說了，從今以後不要再叫我藍藍。」

　藍藍，這個小名只有她最親近的人才會叫。從前爸爸媽媽這樣叫她，自從她和爸媽走散之後，旁人相熟的也就叫她小沈什麼的，從來沒有被人叫過藍藍。但是現在聽周淑慧喊著她的小名，沈甘藍不由自主地從心口泛起一股噁心。

　孫宗武在一旁見著沈甘藍臉色鐵青，知道她是動了真怒，於是冷冷笑了下：「既然都把事情弄清楚了，這個人留著也沒什麼用了，和賀老七帶來的那些人一起處理了吧。」

　阿三人雖然莽撞自私，但是也看出沈甘藍拿一片真心去待周淑慧，但反倒被周淑慧利用。

　他心裡本來就瞧不起這樣的女人，雖然和沈甘藍的關係也不是太熟絡，甚至有些防備的意思，但是算起來，沈甘藍到底還是自己這邊的，因此聞言倒不覺得孫宗武的處理意見有什麼不對，也跟著附和了一句：「是啊，人死了，就再也不用聽她喊什麼藍藍了。」

　周淑慧聞言表情明顯一愣。她怔怔地望著沈甘藍一動不動，過了半天才忽然慘然一笑：「也好，也好……這個世界再這麼活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沈甘藍看著她的樣子，想起從前那個總是笑得和氣，對自己也是極好的周姐，心中某個地方突地不由自主地又軟了一下。

　她注視著周淑慧，過了半響緩緩地道：「周姐，我再叫你一聲周姐吧。那個故事的後半截你還沒講清楚，講清楚了我放你離開好不好？」

　周淑慧聽見沈甘藍還肯叫她周姐，就先愣了愣。

　後來聽見沈甘藍提起那個她講到一半就含糊過去了的後半截故事更是從心底發出一聲長歎：「其實也沒有什麼的了，對不起，藍藍……不，甘藍。我又騙了你，那人告訴我張小紅想來害的事後，我並沒有像之前說得那樣和他一起逃跑，我去找了那個人。」

　周淑慧沉默下來，陷於自己的回憶裡。那個夜裡。那個男人，自己的初夜，在黑暗和混亂中一切都晃晃悠悠看不真切。沈甘藍，她也許早就聽出來了吧，呵呵，是啊。自己的改變似乎就是從那個晚上開始的。

　心開始像張小紅一樣硬起來，把別人的生命不當生命，可以利用，可以犧牲。張小紅……周淑慧的手緊緊地攥了起來。這個女人害死了馬明，害慘了自己。還傷害了很多很多了，她憑什麼她憑什麼可以靠著一張容貌依靠男人就活的呼風喚雨。為非作歹！

　周淑慧想起了當日自己的心情，她不服！三番四次被張小紅陷害，病毒爆發的夜晚還是自己和馬明帶著她逃出桃花渡的，為什麼！為什麼這個女人要恩將仇報！

　既然你不仁，那麼休怪我不義！

　她打扮起來自然比張小紅這個女人漂亮，所以被逼到了絕境裡的周淑慧這一次沒有再選擇逃跑退縮，而是憑著自己的相貌身材走進了那個接管他們團隊首領的帳篷了，奉獻出自己的第一夜，曲意承歡。

　她服侍的人本事自然比張小紅這個黃毛丫頭好上很多，周淑慧本來就有心計，有手段，肯上進。

　為了能夠除掉張小紅，周淑慧對著那個男人柔順以待，博取信任同情，然後漸漸坐上了張小紅從前的位置。

　然而沒想到張小紅就在周淑慧對她下毒手的那個晚上跑了……跑得尋不到一絲痕跡……後面的事就和周淑慧講給沈甘藍聽的差不多了，那個團隊的首領投奔了賀老七，後來賀老七又看上了她，於是自己就被人當成一件禮物送給了賀老七，跟在賀老七身邊。

　再後來，鼠潮爆發，那個男人死了，她反而活了下來，但是自己心中的那根刺就一直生了下來，怎麼拔也拔不掉了。

　她認為自己已經髒了，那麼就破罐子破摔，該手狠的時候手狠，該示弱的時候示弱，該聽話的時候聽話，這樣骯髒、委曲求全的日子沒想到也過下來了，一直到遇上沈甘藍……

　一切都變了。

　「我出賣了自己的身體，想要找周小紅報仇，誰知道到頭來卻是一場空。她跑了，我做了那個頭領的女人活了下來，後來被人送給了賀老七。剩下的事你們就都知道了。」周淑慧從自己的回憶中抬起頭，目光中露出淡淡的清澈，直視著沈甘藍，鄭重地道：「對不起，甘藍。你就當你的周姐很早很早之前就死了吧。」

　沈甘藍聞言抿了抿嘴巴，他們折騰了一晚上，如今天際的晨曦已經微微開始亮起，早晨就要到來……她看了一眼天邊漸漸暈紅的雲朵，對著眾人道：「我們收拾一下行禮，準備出發吧，今天又會是漫長的一天，還是多趕點路吧。」

　說著她就從沙發上站起來，再也沒有看周淑慧一眼。

　沈甘藍腦子空空，坐上車的時候殷樺也看得出來她的精神不大好。於是就勸她在車上瞇一會兒吧。沈甘藍望著一臉關切的殷樺，笑容中透出點暖意：「謝謝，殷姐姐。」

　殷樺歎息一聲，將沈甘藍摟到自己的懷裡。

　殷樺的懷抱軟軟的，十分舒服，像極了之前自己床上的味道。靠在殷樺的肩膀上，沈甘藍悶悶地想，聖母還是有好處的不是嗎？要是沒有點聖母情節的殷樺她也不會讓自己就這樣抱著啊。沈甘藍想著就蹭了蹭殷樺的肩膀。暖暖的，真的有些母親的味道……

　她對著周淑慧其實不也是有些聖母嗎？沈甘藍鬱悶地想到，自己出門前還細細囑托了一下羅鴻和孫宗武兩個人，叫他們不要去為難周淑慧，自己說話算話，放她走就放她走。

　當時孫大哥的神色動了動，似乎想勸自己什麼，那個羅鴻也是一臉的不以為然。她知道，其實留下周淑慧，她一個沒有異能又失去依靠的弱女子。孤身一個人在變異獸、殭屍四處出沒的末世裡也沒什麼好結果，但是她就下不去手。

　周姐周姐的叫了那麼多年，總歸是有感情的，不忍心叫她就這樣死在自己的手裡，甚至是和自己有關係的人身上也不行，所以她才對自己鬱悶……

　以為自己在末世裡經歷了那麼多，看了那麼多早就應該麻木的，但是沒有。自己似乎還是依舊那麼感情用事……

　剛才上路之前，她明明看到阿三和羅鴻兩個人搜走了賀老七兜裡為數不多的幾顆晶核。

　明明賀老七是自己和殷姐姐兩個人殺掉的，就算要平分也是自己和殷姐姐兩個人平分。

　但是沒想到阿三和羅鴻這個人那麼不要臉，竟然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拿走了賀老七身上攢下來的幾顆晶核。但是那一刻，她望見殷樺那平靜的容顏，忽然打從心底裡覺得累。於是扭過頭也不想再去理會這兩個人，跟著殷樺上了車……

　哼，反正孫大哥是不會放過他們兩個的，自己就當那些晶核被他們拿去暫時保管吧……

　沈甘藍沒有再去理會羅鴻和阿三的事。她只是在殷樺的身上找了一個最舒服的位置靠好，然後在晃晃悠悠地汽車行進間慢慢地進入了夢想，昨天晚上真的好累。不是身體累，而是心。好累……

　在沈甘藍一行人遠去的那幢別墅裡，周淑慧一個人面對著空空蕩蕩的大屋子心底生出無盡的悲涼，她癱坐在冰冷的地上。昨天晚上燒得正旺的壁爐如今也已經熄滅，整間屋子和她現在所處的環境一樣，都是冷冰冰，冷冰冰的。

　周淑慧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她的面前是賀老七和他手下那三個異能者，同樣是冷冰冰的屍體。

　沈甘藍和她的同伴們走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沈甘藍起身離開之後，就沒有人來理睬過自己，好像她就是空氣一般透明到不存在。

　周淑慧身子木然，她呆坐在地上和那些屍體一樣也是一動不動，看著那些人在她面前走來走去，看到那兩個異能者拿走賀老七身上的晶核，然後帶著人走盡，再也沒有人回來……

　整間屋子靜的可怕。

　周淑慧呆呆地望著地上那三具屍體，她不知道自己將來該怎麼辦，或者就是現在該怎麼辦，也許她應該振奮起來，畢竟沈甘藍沒有要她的性命不是？她應該好好地活下去，站起來，把院子打掃乾淨，最起碼不要讓賀老七那些人屍體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引來殭屍和變異獸，但是她現在只想發呆……

　這樣窩囊地活著幹嘛呢？還不如死了乾淨！ 周淑慧自嘲般地對自己笑笑，她眼中又想起沈甘藍親熱地叫她周姐時嬌俏的模樣。

　那就是死了吧？

　周淑慧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長到末世之後她好像就沒那麼伸展過自己。然後她站起來，在房間裡尋找可以殺死自己的東西……

　慢慢升起的陽光照射進屋子裡，照亮了這個陰暗的房間。周淑慧只覺得眼前一花，賀老七眉心的位置，分明閃過一道亮光。

　是什麼？

　周淑慧的心猛地跳了下，她快步走上前去，對著被沈甘藍用水刃劈出腦漿來的頭顱細細打量，裡面好像有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東西。

　她顧不得噁心和不適，隨手就抄起一根木棒對準賀老七的傷口猛戳了下去，將那口子擴大，然後從裡面挖出一塊透明的晶體。

　這……這是晶核嗎？

　周淑慧按住自己似乎要跳出來的心臟，拿著那塊從賀老七腦袋裡摸出來晶核的手抖了又抖。

　晶核，難得說不單單殭屍和變異獸的身上有晶核，連異能者的身上都會有晶核？

　那……天吶！

　周淑慧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但是她離開又把這個念頭給壓下去了，只是牢牢地盯著她手上的這塊晶核。

　這是晶核，她之前在賀老七的手上見到過，除了大小和形狀之後，質地什麼的幾乎一摸一樣。周淑慧的心怦怦地亂跳了起來，她雖然不是異能者，但是也聽到過廣播，廣播裡說這晶核是能量結晶體，是異能者以後升級需要的必備物資。

　周淑慧很聰明，她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那些忽然變得不怕疼、力大無窮的殭屍和那些忽然變得很厲害的變異獸還有異能者，他們的腦袋裡都有晶核，再一想政府機構的研究生命……

　周淑慧望著晶核的眼睛忽然變得熾熱起來，如今有一個機會擺在她面前，不成功便成仁！她本來就不打算活了，死了就死了倒也乾淨，若是再這樣柔柔弱弱，毫無自保能力的活下去那麼還不如死了吧！

　她眼前閃過沈甘藍從天而落，對著賀老七劈下水刃時的情景。賀老七那沒一個強悍的人沒想到竟然就會那麼簡單死在沈甘藍的手中。

　周淑慧的眼神堅定了起來，握著晶核的手不再亂抖。

　她知道機會只有一次，要麼死，要麼有尊嚴地活，她再也不想像狗一樣卑躬屈膝去討人歡心，去提心吊膽，擔心明天還會不會有飯吃，而這一切都可以改變，只要……只要她將這枚晶核吞下去，要麼死，要麼變異獲得異能！

　好歹要試一試！

　周淑慧眼睛一閉，就把這枚小小的晶核吞進肚子裡去，甚至還來不及擦掉上面賀老七的腦漿，然後肚子就開始痛了，是有人拿著一把利刃在絞你大腸的那種痛，痛得她倒在地上，死命摳住喉嚨，卻發不出一點呻吟地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