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待這個吻結束時， 霍慎言輕輕鬆開她，窗外是上海璀璨輝煌的的夜景， 高樓大廈上的燈光不時變幻著，將漆黑的夜幕照地格外耀目。

　　而底下的道路上， 無數汽車的紅色尾燈連接成一片，最後彙聚成一條紅色長龍。

　　倪景兮微微抬頭望著他， 一雙眼睛裡染上一層淺淺水光，亮地逼人。

　　此刻霍慎言單單只是看著她， 便覺得心頭搖曳。

　　兩人望著彼此，許久， 還是倪景兮開口問：「你餓不餓呀？」

　　她剛問完這句話， 肚子仿佛是憋了許久終於給了他一個肯定的提示，居然發出十分明顯的咕嚕咕嚕聲。

　　倪景兮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登時，一張白皙的臉頰如染上了胭脂般，紅得誘人。

　　霍慎言極少見到她這麼窘迫的模樣，居然沒給面子的笑出了聲。

　　好在倪景兮並不是矯情的人， 乾脆大大方方地望著他直接說道：「我就是餓了， 好餓。」

　　「那先吃飯？」霍慎言低聲說。

　　於是他拉著倪景兮直接走到會客區域，霍慎言的辦公室真的足夠大， 估計真的能超過上百平方，這麼寸土寸金的地方， 實在是奢侈到叫人羡慕。

　　雖然旁邊擺著的沙發， 可是沙發跟茶几之間隔著距離， 倪景兮乾脆在地毯上鋪了紙巾席地而坐。

　　沒想到霍慎言見她這麼坐下，伸手將自己西裝外套的紐扣單手解開。

　　倪景兮剛從袋子裡把餐具拿出來準備遞給他，一抬頭看見他單手解紐扣。倒不是要耍帥，可是明明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偏偏做的行雲流水。

　　霍慎言將西裝外套稍微理了下，直接扔到旁邊的沙發上。

　　他居然也跟著倪景兮在地毯上坐了下來。

　　「怎麼了？」霍慎言見她盯著自己看，順勢從她手裡拿過筷子。

　　倪景兮垂眸，覆蓋住眼中的驚豔，她一直覺得自己是那種可以抵擋得住男色的人。不管高中時候大家瘋狂迷戀韓國偶吧還是上大學之後國產流量小鮮肉席捲大江南北，她都不會陷入迷戀之中。

　　頂多在室友拼命呐喊地時候，讓她們閉嘴安靜看劇追綜藝。

　　她曾經真的覺得自己有帥哥免疫功能。

　　畢竟她自己長得就足夠驚豔，在鏡子裡看多了自己，你覺得她還會對別人產生什麼驚豔之心嗎？

　　可是偏偏遇到霍慎言之後，第一眼就被驚豔，如今連他隨便解衣扣的動作都覺得那麼好看。

　　她這是瘋了吧……？

　　倪景兮搖了搖頭，把滿腦子的雜念清空。

　　霍慎言的晚餐是那種豐盛又清淡的，倪景兮一向晚上吃東西很少，捏著筷子吃的時候有一口沒一口。

　　最後對面的人抬頭望著她低聲說：「是不是不符合你的胃口？」

　　啊？？

　　倪景兮低頭這才發現她碗裡的米飯，被她戳地一個洞連著一個洞，確實是不太好看。

　　她順勢抬頭看他面前的米飯，晶瑩飽滿的米粒除了只比剛才少了之外，連一點兒都湯汁都沒沾上。

　　此時她的視線落在他放在黑色茶几上的手。

　　霍慎言的手真的很好看，特別是此刻他白皙的手掌搭在黑色茶几上，削瘦的手背根骨微微凸起，手指更是格外修長。特別是茶几表面是那種看起來極有科技感的黑色鏡面，此刻視覺衝擊更強烈。

　　黑白對映，那樣分明。

　　「星星？」霍慎言見她發呆，又輕喚了一聲。

　　倪景兮這才回神抬頭，她眨了眨眼睛，眸子裡是迷糊顯然剛才沒聽到霍慎言說的那句話。

　　霍慎言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掌邊看，還以為她是在看自己的碗，低聲說：「你想吃我的米飯？」

　　他這麼問，登時把倪景兮又問住。

　　倪景兮咽了下口水，捏著筷子的手指又緊了緊，她總不能說她是對他的手指垂涎三尺吧？

　　霍慎言：「下次再來，提前給我打電話。」

　　這樣他可以讓唐勉給她準備，她喜歡吃的東西。

　　倪景兮看著他低笑了下，才說：「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你驚不驚喜呀？」倪景兮微歪著頭看著他：「老公。」

　　她的聲線本來是那種帶點兒冰冷質感，平常都是和緩平靜，可這會兒不僅故意嬌軟著聲音喊了一句老公。

　　這就是故意要人命了。

　　霍慎言緩緩地望著她，黑眸沉沉，許久，聲音極低啞地說：「我已經有景兮了。」

　　景兮，驚喜。

　　他的景兮就是他最大的驚喜。

　　*

　　霍慎言第二天就出國去了，倪景兮一整天心底都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其實之前他們兩個也不是關係淡，就是有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對彼此的思念。

　　不僅霍慎言內斂深沉，就連倪景兮都跟一般姑娘不一樣。

　　倒是這次他再離開，倪景兮想起來就給他發一條信息。那邊可能回復的沒那麼及時，但是肯定會回復。

　　直到倪景兮把自己最新的文章提交了給老張。

　　老張剛看到掃了幾眼，立即就把她喊進辦公室。此時電腦螢幕裡正打開文檔，正是倪景兮的稿子。

　　他深吸了一口，說道：「這是你自己採訪的內容？」

　　這篇文章直指大地康這個保健品公司，從這家公司是如何從一個小作坊成長為一個價值上百億的商業帝國。

　　內容之詳盡，指控之明確，一看便知是花費了不少時間準備。

　　倪景兮點頭：「我希望能把這篇文章登出來。」

　　老張望了一眼外面的大辦公室區域，此時大家看起來在忙，不過有不少偷懶的人。說不準這會兒電腦上打開的根本不是跟工作有關的。

　　可是就算這樣，老張並不苛責他們。

　　畢竟上班嘛，誰還沒有個偷懶的時候。

　　之前他總覺得倪景兮跟別人不一樣，可是具體哪兒不一樣，他還真的有點兒說不出來。那會兒是覺得她做事認真，不怕苦也絕對叫苦。

　　現在他終於瞧出來了，外面的人裡百分之八十的人只是把這份工作當成是工作。

　　就算包括他在內，也是一樣。

　　但倪景兮是把記者這個職業，當成理想。

　　理想會閃閃發光，會散發出與眾不同的光芒。這一刻，老張感覺到了這份光芒。

　　「景兮，你要知道一旦這篇文章發出來，你會承受什麼嗎？」老張很鄭重地看著她。

　　這樣一個百億商業規模，其中涉及到的利益關係網真的足夠深也足夠巨大。一旦這篇報導出爐引起社會關注，那麼倪景兮就是站在火堆上烤。

　　不僅是報社，她本人會承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

　　她這樣一個剛畢業沒多久，初出茅廬的姑娘能承受得住嗎？

　　倪景兮筆直地看著他：「組長，我知道您擔心什麼。這麼大一個保健品公司確實會有很多人依附在上面，我會承擔很大的壓力。可是比起承擔壓力，我更想做的是告知真相。」

　　「我這次走訪了很多了受害人，大部分都是年過六十的老人。他們聽信這些公司內部人員對自己產品效果的誇大其實。甚至說出吃了他們的保健品，可以有病治病，沒病預防這種話。很多老人家幾乎是花費了他們大半生的積蓄，在購買這些壓根沒用的東西。」

　　「所以我想揭發這些騙局，就算真的撞到頭破血流，我也無所謂。」

　　老張歎了一口氣，許久才開口說：「年輕人呐……」

　　可是他沒在繼續說話，反而是讓她先回去，他會跟主編商議這件事。

　　到了晚上的時候，主編把倪景兮叫進辦公室。此時他的面前擺著一份稿件，是倪景兮這份稿子被列印出來了。

　　姚主編讓她進來之後，還是低頭繼續看稿子。

　　最後他抬起頭，仔細打量著倪景兮，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我同意發佈這篇稿子。」

　　倪景兮臉上立即露出驚喜的表情，立即說：「謝謝主編。」

　　「不過……」姚主編打斷她的話，開口說：「這篇文章暫時先不要發表在報紙上。」

　　倪景兮一怔，姚主編低聲說：「先在報社的公眾號和微博帳號中發佈。如今網路傳播影響力快過報紙，如果想要讓這篇報導迅速發酵引發輿論的關注，那麼網路率先發佈，我覺得更加合適。」

　　姚主編雖然年紀四十多歲，可是他並非固執的人，知道如今新媒體的傳播速度確實是好過紙媒。

　　倪景兮這篇稿子他也看過，不僅有大量的走訪實例，她的筆觸更是犀利一針見血。

　　他是真的看好。

　　「謝謝您。」倪景兮衝著主編深深鞠躬。

　　姚主編淡笑道：「不用說什麼謝謝，新聞人的良知可不是只有你們年輕人才有。」

　　週一早上十點，這篇名為《崛起的保健帝國大地康，與那些傾家蕩產的老人們》正式在微信公眾號和微博同時上線。

　　*

　　霍慎言的飛機剛在香港機場降落，他微掀開眼皮，朝窗外看了過去。

　　本來他是可以直接飛回上海，不過他來香港是為了辦一件重要的事情。恒亞集團其他的隨行人員已經直飛回上海，此時他身邊除了唐勉之外，只剩下兩個保鏢。

　　自從六年前之後，他身邊總會有兩個保鏢隨行。

　　恒亞香港辦公室的人派了車過來接他們，唐勉坐在副駕駛告訴司機地點，隨後司機直接開了過去。

　　不過快到了的時候，唐勉手機響了起來。

　　隨後他點開手機，臉色微沉。直到他轉頭看著霍慎言說道：「霍總，我想這篇文章或許您應該看看。」

　　唐勉把打開的平板電腦遞了過去。

　　霍慎言低頭看到這篇標題，還有標題下撰稿人倪景兮三個字。

　　隨後他花了幾分鐘將這篇文章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他臉色平靜沒有洩露出別的情緒。直到他拿出手機撥出電話。

　　此時倪景兮正在處理電話，因為自從她的文章發表之後，報社的電話爆炸一樣地響起。

　　以至於她自己的手機，她許久才注意到。

　　倪景兮站起來走到角落這才問：「你回上海了？」

　　她聲音裡透著期待。

　　兩人快一周沒見面了，她是真的想他了。

　　「還沒，不過晚上可以到。」霍慎言沉聲道。

　　倪景兮笑著說：「需要我去機場接你嗎？」

　　霍慎言跟著笑了下：「不用，我去接你好了。」

　　片刻沉默後，霍慎言低聲說：「我看到你的文章了。」

　　倪景兮一怔，有種說不出的尷尬，就像是小學生突然被家長發現了剛考完的試卷，明明她自己覺得考的不算差，可還是又緊張又有種莫名的期待。

　　直到他聲音極沉地說：「我為你驕傲，星星。」

　　之後兩人電話掛斷，霍慎言也到了目的地。唐勉跟著他一起進入，有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來迎接他們。

　　直到西裝男拿出黑色絲絨盒子，讚美似得打開說：「霍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證，這絕對是全世界能找到的最閃亮的藍鑽。」

　　盒子打開，一枚藍鑽戒指正安靜地躺在黑色絲絨盒裡。

　　就像是漆黑天幕之上，最耀眼奪目的那顆星星。

　　「這顆藍鑽目前還沒有名字，霍先生您是它的主人，完全可以給它命名。」

　　霍慎言安靜地看著盒子裡的藍鑽，許久輕聲說：「掌中星。」

　　他將它命名為掌中星。

　　因為它未來的主人，就是他的掌中星。